《书缘·情缘》 恺蒂《书缘·情缘》 辽宁教育出版社 诉尽平生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 假如文字也自有其生命,一个作者的文字就像他养大的“孩子”。 笼罩在这一比喻中,恺蒂对自己的文字施行何种调养、照料、呵护,其文字才 有了现在也清澈、也沉潜、也丰富、也单纯的模样?我还没想明白。 依我之见,在汉语写作者中,如恺蒂一样稳健灿烂兼有、资讯识见具佳者,并 不多:说中年别恋,恺蒂说:白头到老不难,烂漫很难,而现实最多的,是那种 “努力着的不愿宣布失败的婚姻”(P93 ); 说窥视情结:恺蒂说:隐私有市场价值,远非媒体一厢情愿可以解释,“所谓 尊重别人隐私只是一个道德上的梦想,是一个大家为了礼貌而遵守但是内心里又时 时刻刻想打破的神话” (P168); 说英国文化的内敛,恺蒂说:英国文化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在于,它有一种“表 面上的温文而雅”,“大家喜欢的是有话憋在肚子里的礼貌”(P266); 说男女平等的虚空,恺蒂说:“三十之后,男女之间的游戏规则就变了”, “有人讥讽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像是一个急着等待受精的卵子,想的就是找老公,生 孩子(P248)”…… 读完《书缘·情缘》,发现所谓恺蒂文字的干净,仅止表象。其内里品质,应 是“妥帖”与“确切”。没有这些,所谓“干净”也便无从说起。 某日与恺蒂fans交流阅读《书缘·情缘》心得。出乎预料,该fans摇头再三。 问及因由,他直抒胸臆:不好看不好看不好看了,恺蒂已经去南非了……这等于说, 很多读者对恺蒂的喜爱,其实也是对沉潜、清澈、冷峻并幽默的英国散文的喜爱? 克拉克·舒曼《不朽的音乐之魂》 贵州人民出版社 他的故事,她的故事,我们的故事 丛书共四种,传主均为德国知名知识女性,包括著名俄裔学者、作家莎乐美, 有十九世纪著名的女钢琴家克拉克·舒曼,德国犹太哲学家、思想家汉娜·阿伦特, 以及十八世纪德国才女卡洛琳·谢林。 “本世纪即将结束,统治了两千多年的男人故事(Hisstory)在一代又一代的 知识女性的呐喊中变得苍白无力,是时候了,是该拿起笔写下我们的、她们的故事 的时候了……” 这段话是该丛书主编徐菲所写。她的话里好像憋着一口气? 肯特·基思《似非而是》 中信出版社 还是要建设,还是要行善事,还是要心存高远 当“简单”成为大众需求之梦,满足它,便是商机——从“手机”到“洋快餐”, 证例多多,不说罢。 在图书产品中,近年最著名的“简单”便是那坨“奶酪”和那位“富爸爸”了, 也可免谈。唯一可说之处是,当那坨“奶酪”和那位“富爸爸”瞬间繁衍出无数后 续版,进而成为一个全然无序的庞大“家族”后,老子、儿子、孙子辈分乱做一团 ……不像话。 一切都难以预料。谁也没想到,“奶酷”、“富爸”之后美国人民还能对一本 初版于十数年前的小书《似非而是》重新产生阅读兴趣——它“简单”之至。在那 五万来字中,作者不过是为读者开出了十数条老生常谈。并且,就连阐述那十来条 “戒律”,也被简化到四个汉字:“尽管……但是……” 或许,正是这样的简单,使得读者对它感觉亲切?或许,在日渐焦虑、劳碌的 都市生活中,“简单”已成为现代都市人最向往的乌托邦? “思想最博大的最大的人,可能会被头脑最为狭隘的最小的人击倒,但还是要 心存高远”; “你如果成功,得到的会是假朋友和真敌人,但你还是要成功”; “你如果行善事,人们会说你必定是出于自私的隐秘动机,但还是要行善事” ; “你穷数年之功建设起来的东西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被毁掉,但还是要建设”… … 面对如此老生常谈,我的揣测是,它之所以得以击中现代人的情感软肋,不过 因为在一个在在剑拔弩张、标新立异的年代,“老生常谈”已十分稀罕。 当然,诸如《似非而是》之类,“简单”只是它的外表——其所言“是”或 “非”,就像两颗钉子,而当那两颗钉子上被不同的读者悬挂上不同心情的皮氅或 礼帽时,“简单”不再——美国人民对它重新焕发出的阅读兴趣即因此而来?顺着 作者肯特·基思的思路或句式,美国读者在心中念念有词:尽管自由、民主或许难 免世贸大楼的倒塌,但是,还是要坚持自由民主? 当然,中国读者对发生在美国读者阅读联想中的一切大可置若罔闻。因为只要 阅读展开,在或“是”或“非”那两颗钉子上悬挂着的,已是中国某乡镇某小公司 某小股东某小职员的寻常悲欢。 并且,尤其对于那种悲悯的乐观主义者而言,“简单”除去本身即一种商业策 略,它同时也是当代平民情感软肋。以“似非而是”主旨而言,它刚好契合了很多 中国百姓的哲学经验——“以不变应万变”确实在很多时候是因为无奈,不过,正 是这无奈提示如下事实:对于平民百姓而言,那些祖辈相传的核心的价值观万万不 敢说变就变,说扔就扔。 说到动情处,肯特·基思的语调像极了一位平民导师:“似非而是的戒律并不 关注流行的成功符号,诸如财富、权力和名望。相反,戒律关注意义——这些意义 你可以从爱他人、行善事、为人坦诚、志向远大、为无名小卒奋斗、建设、帮助他 人和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世界中获得”……如此训诫道理老套,但态度诚恳。 对于日夜在挤压中求温饱的当代都市人而言,它就像所谓“心灵桑拿”,可实际上, 有意无意之间,它将“臭汗”巧妙省略。 李洱《破镜而出》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柔软而有穿透力 李洱小说里充斥着丰富的无聊感——最开始,我不很明白,李洱何以能将那种 “无聊”写得那么令人感动,后来,我发现,所谓“感动”,不过是我自己在其中 找到一种认同而已——它或许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让我自己继续无聊、快乐下去 的借口。 我倾向于将李洱的小说定义为“知识者”小说。我的意见是,这类小说中所有 形而下细节,统统具有尽管不够清晰却始终隐约闪烁的精神指向——一一落实、猜 测直至虚构那些“指向”,也便成为阅读李洱小说的最大乐趣:《二马路上的天使 》中的杜蓓真的将整容手术做到肚脐眼上了吗?如此细节是在暗喻学术评价体系的 抓狂抑或错乱?《导师死了》中的导师吴之刚到底是否罹患肝癌?他的坠楼是畏惧 肌体之无聊?抑或体制之无聊?我找不到答案。可我知道,有答案。 到目前为止,李洱小说除《花腔》外,叙述语言大都平实流畅。对此,我始终 满腹狐疑。尽管极力掩饰、遮蔽、叙述口吻极尽平缓、漠然、无聊、庸常,可作者 内心的狡黠、乖张、乃至思想风头的暴戾等等依旧蛛丝马迹,暗香浮动。 在《破镜而出》中,作者借“我”之口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于用平静的眼光 打量这个世界,尽量不让它有什么反讽色彩(P6)”……如你所知,我依旧感觉如 此告白本身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你反讽得还少? 关于李洱,我只读过三部小说。不知何故,作者分别两次将自己漓江版、文联 版的小说集命名为“遗忘”?李洱究竟要“遗忘”什么?我在阅读中发现,李洱本 人最喜欢的颜色或许正是他在《破镜而出》中提到的所谓“鸽灰色”?因为鸽灰色 是“一种柔软而有穿透力的色泽”(P2)?并且,它像极了作者本人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