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奇 升记面馆—— “客官,您今儿个要吃啥?” “客官几位?哦——两位。没问题,我给您们带位。” “客人要烧肘子面三碗哪——客官,您先坐坐,您点的面食一会儿就给您端 来。” 没错,这些个此起彼落的吆喝声正是从王掌柜的小面馆里传出来的—— 只见两名跑堂的店小二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会儿带新进门的客官入座、 一会儿高呼众客官所点的面食;而那王掌柜则是端坐在柜台后方,不断的数银子 兼央请客官下回再来。 这些吵嚷的杂音让小小的一间面馆显得热闹非凡。 官隽棋带着来福迈进这家小面馆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情景。 “哇——少爷,那位小姑娘还真是灵验呢!”来福口气崇拜的说着。 “啐!”官隽祺倒是没被眼前的阵仗所惑,“你懂什么!她究竟灵不灵光得 等本少爷试了才知道!咱们怎么可以道听途说呢?” 他向来对任何人事物都禀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从来不对坊间任何无聊的传 言所蛊惑,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在那么复杂的大户人家中,接下家中主事者之位的 主因。 “客官,”店小二已殷勤的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您是第一次来吗? 真抱歉!目前没有位子,您能否缓一缓再过来?”换言之,就算目前店内无座位, 他也不愿错失任何一位客人。 官隽祺厉目一扫,还真的呢!在这间小小的店面里摆了近二十张桌子,此时, 每张桌子都坐着三四名客人,只除了最角落的一张小桌。 来福已急急的插嘴,“啐——咱们少爷肯来你们店里用餐,是你们前辈子修 来的福分,你却要咱们等会儿再过来?” 不是他来福爱卖弄家世,他家少爷可是京城里的富商大户,肯来屈就这么破 旧又肮脏的小面馆,他们居然不立刻招呼他们主仆入座! “来福!别为难人家。”官隽祺一眼就看出这间小面馆是真的人满为患,他 并不想为难店小二。 “是是!客官,您稍候,我试着替您并位。”店小二打量他们这两名贵客的 昂贵衣着,当下就知是有钱人家,马上决定不得罪他们。 “慢——”官隽祺立刻伸手阻止店小二的轻举妄动,他并不想因自己的出现 而造成他人的不便,再说,他光顾这间小店的真正用意只是想见见她“发功”的 功力罢了。 所以,他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张小桌,“不必麻烦,我看……我就跟那位姑娘 并桌吧!” 话都还没说完,他已朝那最角落的小桌走去。 “不不不!” 店小二焦急的伸长手试着阻止他,还对着他的背影叫嚣起来,“那个……喂! 不准你们去找她的麻烦!”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激动的扯开喉咙放声大喊,“那 个……掌柜的!有人想来找碴啦……” 顿时,小面馆内一片哗然,所有原本正在用餐的客人全倏地站起身,并在下 一瞬间,像是很有默契似的全都站在店小二的那一国。 看着店内所有的食客全都对他怒目相向,官隽祺心底一拖拉库的好奇因子便 全被引发出来。 王掌柜也急匆匆的奔到官隽祺的面前,他顾不得擦拭急出的满头汗水,大咧 咧的挽起衣袖,摆出一副想要跟他干架的架式。 “怎样?老子我已经付过她娘一两银子了,现在这时辰她就是我的人,你不 服气吗?想来蹋馆吗?” 官隽祺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原先坐在角落的小姑娘已双手掩面,气急 败坏的想奔出小面馆。 “等等!” 顿时,王掌柜、两名店小二、来福以及官隽祺异口同声的出言想制止她离去。 “佳佳啊!你怎么能走呢?”王掌柜肥肥的身子因气炸了而不停的颤抖着, 但他仍不忘挡在小姑娘身前,“你娘已经收下我预付的一两银子,咱们说好到明 晚晚膳前,你都得坐镇在我的面馆里的。” “对啊对啊!”两名店小二也争先恐后的表达自己的高见,“虽然你一来, 咱们就会累得像条狗一样,可我们怨了你、怪了你吗?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你 这样像话吗?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像是讲不过瘾似的,他们气得只差没头顶冒烟,“你明明就替对街黄掌柜的 烧饼店坐阵了三天,让他们的生意好到不行说!” 而他们也有分点红!赚多一点薪资,她怎能这么不负责任的在他们才刚开始 忙碌、正要开始收进滚滚银两前落跑呢? “是啊!你还能去哪?你已经算是我们少爷的人了耶!”来福也不干示弱的 抢着开口。 “姑娘慢走……”官隽棋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 司徒佳佳却像是压根没听到其他人所说的话语,煞白了一张小脸,满脸讶异 的死盯着来福,“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来福正想将心中的话说清楚、讲明白,却被众人打断了。 王掌柜不满的大声抗议道:“我说什么?我就是说,你娘已经收了咱们的银 子,你哪能随随便便的毁约啊?” “对咩!”两名店小二像是双胞胎般的继续异口同声的发表他们宝贵的意见, “我们好不容易能挣多一点薪俸,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只让烧饼店的黄掌柜跟他 家的阿水、阿金赚到翻、赚到爆?我们也是要养家活口的人耶!你做人嘛也要公 平一点……” 佳佳完全没将别人的话语听进耳里,只是怔傻的看着来福主仆两人,一张小 嘴几次张开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久久才以沙哑的嗓音问道:“是、是真 的吗?我娘……我娘真将我卖了?” “早就卖了!”王掌柜才不愿意被人忽视,他不顾一切的挤到佳佳的眼前, 扳起肥胖的手指算给她听,“喏!前村开棺材店的李老板、隔街开脂粉店的张大 婶、东大街上摆摊算命的葛大叔、西大街底卖闺女衣料的陈老头……不都是你娘 的老主顾?” 来福看到佳佳的小脸顿时泛白,似乎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不禁觉得自已有点 不忍再看可怜兮兮的她。 官隽棋耳听店里的人诉说着她“神勇”的事迹,眼看她现下露出脆弱的模样, 他的心不禁莫名的一凛!像是被针扎了下似的。 他再看了看眼前虽然满脸落寞,却始终没掉下一滴泪的小姑娘,忍不住以生 平最慈蔼的嗓音说道:“没事,我只是请你到我家去帮忙点杂事,既不累又不必 抛头露面的,你别怕!” 佳佳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莫测高深的神采,但那表情却在瞬间飞逝而过,若未 仔细盯着她瞧,绝不会发现到她真正的情绪。 只见她紧接着抬眼看向站在她眼前,长得高头大马的官隽祺,怯生生的询问 道: “那个……我娘、我娘有跟你签……卖身契吗?” 看她这么慎重的模样,官隽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方的拍拍胸脯道: “无妨,就算本少爷有跟你娘签下卖身契又怎样?只要你能依契约还完欠我家的 工时……嗯——我会将卖身契直接还给你的。” “少爷!”来福吃惊的瞪着主子,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拜托!他家少爷可是个实事求是、在商言商的商人,生平什么都吃,就是不 吃亏,他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我……可以看看……我的卖身契吗?”佳佳没空理会其他人,她鼓起勇气, 勇敢的向官隽祺提出要求。 官隽棋也不懂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听话,他只知道自己一见到这看起来孤零零 的小姑娘,心底就升起想呵护她的念头,所以,他立刻示意来福将她的卖身契取 出。 佳佳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的日期—— 耶——太好了! 这张契约上面说,她的卖身契是从今日的午时就生效了,换言之,她……现 在已经不必再在此地抛头露面,做什么“招客来”的鬼差事了。 “那……”但她并没有喜形于色,只是很小心翼翼的提出第二个问题,“那 个……我娘已经拿到银子了吗?”这点对她而言可是相当重要, 因为,如果娘真拿到卖身契上的银两,那她就再也不必担心家计了。 “当然拿到了。”来福立刻想起佳佳的娘昨晚数银票时的计较模样,“我们 少爷昨日就全数算给你娘了。” “那……如果我现在……我还必须……”她看看王掌柜,再看看官隽祺, “必须继续持在这里直到明晚吗?” 官隽祺摇摇头。 王掌柜却火速的点头如捣蒜,“佳佳啊!你可要引水思源,你娘答应过的事 你可得做到,别让你娘食言而肥啊!”那话说得语重而心长。 “基本上……”官隽祺看着佳佳一脸的不情愿,“你是可以不管这里的事, 如果他们要找的话,也该找你娘负责。” 来福又补上一句,“她现在可是有资格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 赔点小钱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真的吗?”佳佳再次很认真的确认。 官隽祺与来福立刻点点头,可王掌柜与两名店小二则是将头摇得都快断了。 “真的吗?”佳佳的小脸上原先失落的神情已逐渐消失,在看到官隽祺再次 点头后,她顿时蹦跳起身,又是大叫又是欢呼的惊声尖笑着,“我出运啦、我出 运啦!耶——我再也不必被我娘当作摇钱树,耶——我好开心喔!” 王掌柜闻言,当下气得痛哭失声, “呜呜……我非要去找你娘算账不可… …” 两名店小二也忍不住抱头痛哭,“哇——我们好不容易有赚外快的大好良机, 现在全没了……” 其他所有本来还在用餐,后来跟着一起看热闹的食客们,当下就抹抹嘴巴开 溜,“唔——少了‘招客来,’那咱们就去别家吃吧!” 眼看众客官连用膳的银子都还没付,王掌。柜已顾不得佳佳,直接冲上前与 众食客理论去了。 他心里想的是——等他解决完眼前的小事,非立刻去找佳佳的娘算账不可! 而同一时间,官隽祺看着几乎可说是满面春风的佳佳,一时竟心旌荡漾,但 他不懂的是,为何自己在看到她无忧无虑的迷人笑容时,自己好像比她更开心呢! 官隽祺本想带着佳佳尽速离开这个小镇,因为,他对她还有许多的疑惑。他 心想,就这么一路试试她的“本领”吧!如果她真的这么行,那他不介意违背他 当初对她的承诺,就这么让她一直抛头露面。 至于她会不会生气罢工,他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她 的好感甚深,所以,万一届时他真的无法说服她的话…… 那他也不介意把自己“抵押”给她一辈子,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至于这一路上,他是打算慢慢的晃回去,毕竟,他们官家在外的产业多得不 胜枚举,他就当作来趟视察之旅,顺便帮自家的产业多赚点银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佳佳虽然没有表露出自己被家人所卖的难受感觉,却拼命 的吵着在她离开之前,一定得回家一趟。 拗不过她的坚持,官隽祺只得让步。 来福只是张着讶异的双眼,不懂为何做事一向很有原则的少爷,在初见到佳 佳后,不断的打破他的行事准则?但他聪明的没有多问。 说官隽棋不担心是假的,他看着就快回到自己家的佳佳,终于放心不下的出 言道: “呃——司徒姑娘……” 佳佳闻言,不解的望着官隽祺,“少爷,您喊我的名字就好,别称呼我司徒 姑娘,我会担当不起的。” “对咩对咩!”来福心忖,如果他家少爷坚持喊佳佳为司徒小姐,那他也要 叫少爷改唤他为林公子了。 “好吧!佳佳,”官隽祺从善如流的说道:“你回去后可别责怪你爹娘啊! 我想……”他顿了下才继续往下说: “他们会作出如此的决定,想必也是生活 压力够重……”看着佳佳巴掌大的小脸,他竟好舍不得伤她的心,“他们会如此 做……绝对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要体谅他们,记住!他们不是不要你了,懂 吗?” 他以很温柔的语气对着佳佳细声细气的教诲着。 佳佳抬头望着官隽棋,闪亮的眼中绽放着莫名的神采,那光芒一闪一闪的, 灿亮得让官隽祺的心不停的悸动着。 来福只能无言的张大嘴,听着向来冷然的少爷净做着令他跌破眼镜的事。 唉!看来这个小姑娘对他家少爷似乎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他得多多巴结她才 行。 “我懂了。”佳佳乖巧的问:“那……我能在家待个几天吗?” 她还想帮她娘解决王掌柜可能上门找碴的麻烦。 “嗯——”官隽棋不想浪费时间,面有难色的提出交换条件,“那个……我 每年给你半个月的假期,无论你想回家做什么我都不管,这样你能立刻成行吗?” 佳佳闻言,小脸顿时一亮,斤斤计较的说:“那先说好,我可是要整整十五 天在家才行喔!来回的路程都得扣掉。” 官隽棋满脸宠溺的神色,“没问题。” 来福却顿时掉了下巴,天哪!他家少爷是头壳坏了,还是中蛊了?怎么那小 姑娘说什么,少爷就承诺什么?那他……也要如法炮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 于是,他赶快插嘴道:“少爷——我……” “你闭嘴。”官隽祺一言以蔽之,“佳佳,进去吧!” 啊——那A 差那么多?来福委屈的心忖,没关系,他会再接再厉,试着替自 己争取到一个长假。 毕竟,他从小被卖进官府,到今天已十五年又七个月,可是从来没休过半天 假呢! 佳佳蹦蹦跳跳的推开家门,一脚踏进破旧的家中,“爹、娘——我回来哕!” 她娘立刻冲了出来,瞪大双眼,“你……你怎么能回来?” “安啦!”佳佳笑脸迎人的说:“我都跟人家讲好了,没问题,不会再有人 找上门来要求退货的啦!” “好里佳在。”她娘这才不停的拍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 为又像以前那样被抓包了呢!” “哪可能!”佳佳已经往内室冲进去,“我去看爹跟弟妹。” 她娘则是追在佳佳的背后,完全忘了家中还有外人,拉高音调问:“那这次 你能半路溜回家吗?娘答应王掌柜的下个月再让你去帮忙的说……” “好啦——”佳佳的余音一直在官隽祺的耳畔回响。 “啊那张宝身契咧?”佳佳的娘迫问。 “小事一桩,我会偷回来啦……” 呃——官隽祺与来福不禁面面相觑。 那个……她们母女俩刚才的对话真是他们主仆俩现下所想的吗?! “少、少爷……”来福讷讷地喊道: “您……”还好吧?但他不敢问出口, 因为这可是他家少爷生乎第一次想做好事、生平第一次对弱者伸出援手,他不敢 想象万一他家少爷是被好人所骗,那会有何种下场! “来福……”不会吧?!这个……看似羞怯腼腆的小姑娘……甚至连她那看 似乡间欧巴桑的娘,竟然想一起联手欺骗他这个无商不奸的生意人?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省油的灯! 好!就让那小姑娘放马过来,他绝对会好好的给她照顾一下的。 官隽祺像是这才回过神似的,“来福,你快过来捏我一把,我……怎么觉得 自己好像在做梦!” 唉!少爷绝对不是在做梦啦! 但来福知道他家少爷一向说一是一,所以,他二话不说的走到官隽祺的身边, 毫不留情的在他的大腿上用力一掐—— “啊——” 顿时,官隽祺的呼痛声响彻云霄,连屋内的佳佳与她的娘都匆匆奔了出来, 她俩神色慌张的异口同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官隽祺只赏了来福一道杀人的目光,便神色自若的说: “佳 佳,你准备好了吗?咱们可以动身了吗?” 佳佳完全没有露出半点依依不舍的模样,她甚至没跟她娘道别,便直直走到 门口,“走吧!” 但她却趁无人注意之际,投给她娘一个诡异的眼神。 如果不是官隽祺听到她们母女俩刚才的怪异言论,官隽祺发誓,他绝对不会 注意到佳佳的举动,但他现下心中满是不满的情绪,是以……他完全看到了! 哼!想在他这个奸商的面前耍花招,无异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他绝对会让 她好看的! 来福却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何他只是遵照少爷的指令行事,却还得遭受少爷 的卫生眼伺候? “来福,你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干吗?快走。”官隽棋不想让佳佳发现他已 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将满腔的火气全出在来福的身上。 “哦——”来福虽然不觉得自己该被当作出气筒,但他却敢怒不敢育,只能 嘟着可以吊三斤猪肉的嘴,默默的跟在官隽祺的身后。 “佳佳——你要机警点!”佳佳她娘不忘在女儿身后叮咛,“那个……回来 我们会在……呃——东……嗯——大……哦——街……” 佳佳像是很认真的听完,便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知啦知啦!” 官隽祺紧皱浓眉,他心想,好大胆的母女,竟然敢在他面前交换密语,好— —那他就拿出他的本事,让这小姑娘见识一下! 但他不懂的是,明明他现在已经知道她想骗他,可他对她的好感却半点都没 有消退,代志那A 按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