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听说袁圆逃婚,溜啦?” 手里提着一只九官鸟,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走在安平王府里像在逛自 家花园一样频繁的乐相似是袁罄现在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虽然两个人是好朋友,但他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总是让袁罄头痛万分。 什么事情给他知道了,一向只有越弄越糟的份。 “你听谁说的?”袁罄摆出一副悠闲无事的态度,坐在临水非亭里泡着他的 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露出来。 反正乐相似这个包打听有得是眼线,他也懒得去追问是哪个多嘴的人说的。 “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乐相似将鸟笼挂好,信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咱们 不但是兄弟,也是亲家,这种天大的事你居然没通知我,实在太见外啦。” 虽然他那苦命的远房表妹嫁过来不到五年就守了寡,实在是倒楣到了极点, 让他爹不住埋怨当初不该把作主把外甥女嫁给袁迟那个短命鬼,但还是不影响两 家的交情。 安平王府的事就是他顺庆王府的事,他怎么能不来帮点忙呢? “你现在是在怪我没通知你来看热闹吗?” “是呀,你就是太见外、太客气啦,哈哈。” 白了他一眼,袁罄没好气的说:“你还真的怪我咧。” “我哪里敢怪你呀。”乐相似笑咪咪的说:“怎么样,袁圆有消息吗?” “一个人如果存心要躲起来,而寻找的人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你说容易 找得到吗?” 真是废话呀,要是袁圆有消息,他还需要坐在这里泡茶吗? 早就亲自去把她抓回来了。 “找不到喔?那就糟啦,大理太子不是快到了吗?他会不会很介意新娘子不 见啦?” 那到时候就有热闹可以看啦。 “你说呢?”袁罄又附送一个白眼表达他的不满。只会说废话、风凉话,一 点帮助都没有。 “我说你们惨啦。”乐相似摇摇头,“虽然婚期还没定,但是大家都知道大 理太子是凭画像挑中袁圆当他的太子妃,他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在婚前先和她培养 感情的吗?” “这还需要你告诉我,我会不知道吗?”问题就是袁圆任性、不识大体,居 然在这个节骨眼开溜。 “要是人家来了,扑了一个空,一定会很火大的,那皇上一定也会跟着不开 心,皇上一不开心,袁家铁定要倒大楣。” 袁家一倒楣,他们乐家铁定也不会很顺利。 “谢谢你喔,我还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了。”又是废话,他从来不考虑说些有 建树的话吗? 乐相似手指一弹,毅然决然的说:“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袁圆。”袁罄连话 都懒得说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找不到袁圆,这下真是麻烦了。”乐相似搓搓手,“要是 太子能喜欢别人是最好,偏偏他瞧中的是袁圆,真是麻烦。” 像他那个笨蛋妹妹就想当太子妃想得要命,天天对着大理太子的画像流口水, 偏偏人家就是挑不到她。 “嗯。”袁罄敷衍的应了一声,脑中却想着别的念头。 大理太子见过袁圆的画像,而袁圆逃婚的消息还没曝光……或许有办法瞒天 过海也说不一定。 他想到昨天见到的那名少女,她有一些像袁圆,或许可以 他摇摇头,嘲笑自己荒谬的想法。 看他一下点头,一下又摇头,乐相似忍不住问:“你干么?头痒还是头昏? 干么又摇又点的?” “没什么。”就算他有那个念头,也绝对不能让乐相似知道,否则铁定坏事。 再说这个想法也实在太不可行了——他居然想让昨天那名脏兮兮的少女暂时 顶替一下袁圆! “你那脑袋想得出什么好办法来?”乐相似骄傲的说:“别说兄弟没帮忙喔, 我已经帮你想了一个绝妙好计,绝对能让袁家平安过关。” 他真是个赛诸葛,比鬼谷子还神,随便一想就是个天衣无缝的绝妙好计。 “哦,”袁罄一挑眉,“我倒想知道你有什么绝妙好计。” “那还不简单。”他自信满满的说:“太子过来和袁圆见面,培养感情,难 道可以去阿猫阿狗都去的地方吗?人家是讲礼数的,顶多来王府拜访,你就随便 找个人说是袁圆,那不就好了?!” 反正是在王府里嘛,只要交代一声,就算要大家睁眼说瞎话都得喊顶替者为 郡主,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呀。 “好方法,妙得很,多亏你想得出来。”袁罄皮笑肉不笑的说:“只是你忘 了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呀?”他这聪明脑袋会漏了什么吗?不大可能吧。 “太子是凭着画像挑中袁圆的。” 那表示太子对于袁圆的样貌是有谱的。 什么随便找一个人冒充,那么容易的话他还需要伤脑筋吗? 刚刚他自己还在说而已,转眼就忘了,真是太令人佩服他的记忆力了。 “对喔!”乐相似一拍大腿,“我还真的忘了耶!唉,要是有个人长得像袁 圆,那就好了。”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袁罄完全不提昨天碰巧撞见一个有些相似的少女,免得逼不得已真的非用这 个办法的时候被他坏事。 “那不就死定了?”他遗憾的说:“袁圆不会这么坏,眼睁睁看着大家被她 给拖累吧?” “不知道。”袁罄干脆的说:“你问她。” 或许那是个可行的办法,他应该跟老爹商量一下。 总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唉。” 严幼幼坐在门槛上晒着暖和的阳光,手托着腮,呆呆的发着愣,不时发出几 声若有似无的叹气。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和表情已经有一段时间。 久到睡到饿醒的严氏夫妻不得不注意她了。 “钦,老头,你看女儿是干什么了,坐了一个上午,该不会是头壳昨天被打 坏了吧?” 她一向像身上长虫似的,是个完全静不下来的人,今天居然反起常来,一坐 就是一个早上。 “咯……”打了个酒嗝,严拜加用手指头撑开眼皮,“还真的哩,她不动耶, 是不是中邪了呀?” 一定是中邪了,否则他大白天就喝酒怎么没挨骂?昨天老太婆又跑去烂赌居 然也没事。 所以说女儿一定是中邪,再不然就是见鬼,也有可能是喝醉了。 不知道她的酒还有没有剩,介不介意分他喝个几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喉咙痒痒的,意犹未尽的舔着早就喝干的酒葫芦解馋。 “不是啦!死老头,你看不出来吗?她一定是昨天被揍得厉害,所以今天没 精神了。” “这臭丫头就是不学好,到处跟人家打架,这下好了,被打得浑身是伤,八 成有三天不能出门做事,难道要叫我们饿三天呀?” 真是太不孝了,怎么可以逞一时意气,然后害爹娘饿肚子咧?要记得自己得 养家,好好保重才对嘛。 赵五娘完全忘了女儿会挨那一顿揍始作俑者是她自己了。 “我看就是不像呀。”严拜加严肃的说:“咱们家幼幼皮粗肉厚不怕打,怎 么可能被打伤了?我说她八成是撞邪。瞧瞧她!没事脸红红,又没闻到酒味,没 喝酒会脸红?怪事呀!” 赵五娘不认同的说:“天气热、火气大都会脸红。” “你看她没事笑什么?哇,又叹气了,那不是撞邪?”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 法。 是呀,一下笑一下叹气,一下发呆一下脸红,一下摇头一下出神,赵五娘恍 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你这笨老头,她不是撞邪啦,你说咱们女儿今年多大啦?” 他搔搔头,脸上露出不确定的神色,“这个嘛,不是十三就是十四,再不然 就是十五。” “你这死老头,女儿今年十七你都不记得,成天光是会喝酒,真是个废物。” “哪是呀。”他不服气的说:“幼幼是在大旱那年有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五 的啦。” 多出的那两岁是怎么回事? “随便啦,那折衷,当她十六岁好了,十六岁是这样的啦。”想当年她十六 岁时也是这样的呀。 “十六岁是怎么样?犯太岁是咩?” “犯你个死人头。”她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你没看她那副咿咿喔喔的样子, 我说她不是撞邪,是在想男人啦。这种事我最清楚了。” “你又知道了。”他叽叽咕咕的说:“你十六岁时忙着想男人,别人可不见 得跟你一样。” “死老头,你说什么?!”她双手一擦腰,眉毛往上竖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最怕她的扭耳朵神功了,还是赶快转移话题为妙。 “我是说幼幼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我肚子里的酒虫痒得厉害,想叫她给我打 几斤酒回来。” “打酒?!你有钱吗?”赵五娘这么一说完,又想到别的地方去。“这死丫 头不知道看上哪一个小白脸,也不知道有没有钱。” “你又在想什么?”看她眼睛发亮、笑容古怪,害他有点心里发毛。 上次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是他失身于她的那个晚上,因此他印象深刻极了。 “我哪有想什么?”她嘿嘿笑着说:“幼幼也大了,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婆家 呀。” “找婆家?谁敢要她呀,还是别造孽好。” 不是他贬低自己的女儿啦,而是她的脾气连身为她爹的他都不敢领教了,怎 么能害人吃苦。 “你那是什么话?咱们家幼幼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要是打扮起来呀, 比我差一点点而已,哪个男人见了不会爱?” 他钦了一声,“比你差一点点?” 她一瞪,“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他支支吾吾的说:“没错、没错,老太婆你说得都对。” “我当然都是对的。总之我有个主意,听我的准没错。”她附在他耳边悄悄 说了几句。 他有一些犹豫的问:“会不会不大好呀?我怕幼幼吃亏耶。” “你怕什么,她长这么大什么都吃过丁,就是亏没尝过,放心,一定成的。” 反正大家逃命习惯啦,捞点银子跑路也是好的嘛。 “说得也是。”想到香醇的美酒,严拜加也不得不投降,赞成妻子大人的主 意。 丝毫没发现父母的图谋,严幼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着昨天那个陌生人。 不过是救了她两次而已嘛,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干么一直挂念着 他呢? 当当当,咚咚咚! 赵五娘提着锅子和锅铲,大刺刺的在人来人往的闹市敲了起来。“来呀、来 呀,快来看呀!晚来的就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啦!” 严拜加也扯开喉咙帮忙吆喝,“保证难得一见,错过可惜,识货的赶快围过 来看,晚来几步的就遗憾一辈子啦。” 夫妻俩卖力的敲着、喊着,果然顺利吸引一堆好奇的人过来看看他们葫芦里 卖的是什么药。 “仅此一次机会,错过就太可惜啦!” 赵五娘笑咪咪的拖出一个扭动不休的麻布袋,俐落的打开结,一个人影呼的 一声钻了出来,大家都吓了一跳。 “是个人哪。” “是个姑娘哪!” “是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姑娘。” 严幼幼气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好好的睡在床上,睡到半夜猛然被惊醒, 她爹娘不怀好意的拿着麻绳压着她,将她手脚反绑,还用一块破布塞住她嘴巴。 后来她娘又替她换上一件丑得吓人的衣服,把她塞在袋子里抬到市集来,活 像是要卖猪肉似的。 “这一位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美女赛西施,是我们夫妻俩的掌上明珠,今 年十六岁,还没有婆家,所以呢,我们就想来个喊价招亲。” 别人抛绣球招亲太落伍了,还是喊价招亲比较新潮一点,而且都不怕被抄袭。 “规则很简单,底价是一百两,每次出价不能低于十两,喊过三次没人出价 超过者就是我们的好女婿啦。” 赵五娘得意扬扬的说着,对于自己能想到这个好方法感到骄傲不已。 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卖了女儿,这不过是个挣钱的办法而已。 反正他们一家子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说谎和逃命,骗骗有钱人的钱也不会怎么 样,得手之后再举家逃命不就好啦! “那跟卖女儿有什么两样?”狐疑群众好奇的问。 “当然不一样。”赵五娘正经八百的说:“卖女儿是银货两讫,嫁女儿可不 同啦,我们两个老家伙是要靠女婿吃穿的,买一送二,划算得不得了。” 严幼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爹娘。原来他们把她绑起来带到这里来, 是为了把她卖掉呀? 严拜加心虚的低下头,生怕女儿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失望,小声的说:“幼幼, 爹娘不是真的要卖掉你啦,你娘说呀,有钱的老头子爱小姑娘,又死得快,骗钱 特别容易啦。咱们骗骗他们而已,你千万别当真。” 严幼幼嘴巴被绑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的闷吼着,不断想挣 开绑得死紧的绳子。 “如果真的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要把她绑成这副模样?” “是呀,一定是拐来的。” 群众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呀。”赵五娘连忙说:“我有证据的,我女儿屁股上有 个桃花胎记。” 把她绑起来是怕她不合作,胡说八道的坏她的好事咩,只不过这种理由她说 不出来。 “大家要是不信,我脱她的裤子给大伙瞧瞧!”严拜加也试图说服议论纷纷 的人群。 严幼幼差点没昏倒,用肩头往她爹身上一撞,又呜呜的吼了起来。 “幼幼呀,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再说一次好吗?” “呜呜呜……”她用力的瞪着他,拼命的摇头,她把“放开我”说了八百多 次了。 要骗人跟她说一声就好了,有钱赚她会不合作吗?爹娘一定是脑袋打结了, 把她绑起来干么呀? 不会好好的跟她说,一家三口一起合作坑钱吗? 团结力量大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活该得穷苦一辈子了。 “要真是你女儿也不用脱裤子来证明,把这姑娘放开就得了。”如果是拐来 的,那她一定会呼救呀。 “这个嘛……”赵五娘犹豫了一会,终于明白没有女儿的合作是取信不了人 的,于是低声道:“乖幼幼,你别坏娘的事,回去买糖葫芦给你吃。” 严幼幼翻了翻白眼。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为了脱困,她还是点点头,表示会配合,于是赵五娘赶忙松开她的手脚。 “绑疼了你没有?” 严幼幼努力把嘴里的破布挖出来,随手塞到她爹手里,“快穿上。” “多谢。”严拜加感激的说:“没穿袜子我还真有点冷咧。” 昨晚慌乱之中找不到东西堵她乱骂的嘴,所以老太婆扯下他的袜子塞住,也 真难为女儿她在被臭死之余还想到他脚会冷,赶紧把他唯一的一只袜子还他,真 是个贴心的好女儿呀。 第四章 袁罄是个负责任的人。 但同时,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 对于那遗失的银票,他一句也没提,反正已经全数追回了。 祝大人开心的跟他道谢,觉得他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也只能苦笑着接 受他的谢意,然后踩着心虚的脚步走出祝府。 那个臭丫头害他差点损失两万多两,实在是可恶透顶了,更可恶的是,他还 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 “哈,这不是我的好兄弟吗?居然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 他转过一个街角,迎面而来的是笑嘻嘻、故作惊讶的乐相似。 “是吗?还真是巧。你等多久了?” 巧遇?还真的呢,这家伙明明是故意在这里堵他,等着插一脚的。 “还好,也不怎么久,你知道我一向很有耐心的。”他兴高采烈的说:“我 们上哪里去找人?” 这么有趣的事也不通知他一声,兄弟做成这样很伤人喔。 还好安平王妃很懂事,都会把事情告诉他,不过如果她在说的时候别哭哭啼 啼的,害他还得拼命安慰,那就更好了。 “我怎么知道去哪找人?袁圆是存心躲的,我找不到。” 乐相似故意暧昧的一眨眼,“你还跟我装傻喔,袁家有什么事瞒得过我?你 昨晚跟安平王爷商量的那件事我一早就知道了。” 原来袁罄这小子早就有找人顶替的打算,还运气不错的遇到个相像的。 他保密功夫还真是不赖,昨天自己提出建议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口风都不漏。 乐相似一知道这件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贡献一己之力,所以在知道袁罄到祝府 拜访时,立刻前来堵他,还装出一副巧遇的样子。 “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你知道了。”袁罄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别插手这件事,那就是帮我一个天大的忙了。” “话不能这么说呀,我们是好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你有困难,我当然义无 反顾的伸出援手。” 看他一脸正义凛然,袁罄忍不住开他玩笑,“你对我们家的事情老是这么热 心,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怕呢。” “怕什么?”乐相似难得的俊脸一红,有点支吾的说:“我的为人你还不了 解?你当我是想趁乱占便宜吗?” “我没那么说。”袁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一点企图都没有,纯粹 是做人太好而已。” 最好是这样而已。很多事情,他就算是知道了,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当作什 么都不知道。 “本来就是这样嘛。”他高兴的说:“那我们现在要上哪找人?” “我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有脚,哪都能去,我怎么知道上哪找。” 袁罄原本以为只要命人守住钱庄,遇到拿那些银票来兑换银两的就先抓起来 问,一定能找到她的。 毕竟她可是拿走他大叠银票,没道理不去兑换。 结果这招守株待兔居然抓到一窝身上带伤的地痞流氓,都是被他打伤的。 他们一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一样,那个浑身绑满白布条,显然外伤不少的王老 虎还一边骂、一边用仅剩的一只好手槌床板,把那个“臭小子”骂了一顿,还诅 咒他给河里的鱼虾吃个干净,然后放声大哭他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银票居然是小 王爷的。 就这样,袁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拿回了银票,但还是不知道那姑娘打哪里 来的,而这群可怜的流氓吃了大亏,一样也搞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竟然一个 人就将他们搞得如此人仰马翻。 “是喔。”乐相似一脸失望的说:“那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喔?”袁罄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一摇,“不告诉你。” 要找一个扮成少年、成天在街上鬼混的姑娘家有什么难的? 只要多走几步,多问几个人,一定有消息的。 毕竟她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相信见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她那张嘴。 就算真的找到她,后面的问题也还是一大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 叫一个小乞丐、女流氓来冒充郡主,跟太子相亲的事情实在是太离谱,可这 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没关系,我就跟在你后面,你告不告诉我都一样的。”他不死心的说: “总之,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就算是天打雷劈他都要帮袁家度过这个难关,谁叫他……唉,对不起人家呢! “你真要帮忙吗?”袁罄微笑着看着他,“有个忙你一定帮得到。” “你尽管说。”他拍着胸膛,豪气干云的说:“我是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 火在所不惜。” “不用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更加不必。”他伸手搭住他的肩头,低声说: “跟我说袁圆在哪就好。” 乐相似一愣,立刻哈哈的笑丁几声,“真有趣,你真会开我玩笑,我怎么会 知道她在哪呀,呵呵。” “对呀,我开玩笑的。”袁罄也跟着笑,“好笑吧?” “哈哈哈,真的挺好笑的。”他捏了一把冷汗,在心里偷偷的谢天谢地。 还好是开玩笑,吓死他了,他还在想是哪里露了马脚,袁罄怎么知道他跟袁 圆溜了的事有关系? 袁罄看了他一眼,也笑笑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乐相似觉得这个话题太过危险,连忙找别的东西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里在干什么?”他指着前面一大群围拢的人,好奇万分的说:“这么多 人,一定有热闹可以看。” 他伸手把袁罄一拉,“瞧瞧去。” “没那个工夫。”袁罄觉得好笑,但还是让他拉着走,“喂,办正事要紧, 别耽误了找人的时间。” “看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他努力的在人群里前进着,可是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他既挤不进去,也 看不见前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更离谱的是,这挤成一团的居然都是男人,凑热闹不是女人的专利吗? 男人跟人家看什么热闹呀? 他忍不住着急的说:“这么多男人都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跟人家凑什么 热闹?” 袁罄好笑的说:“阁下似乎没资格说这句话。” 他话一说完,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神经病呀,刚刚说了喊一声一口价是十两,你喊了七声是七十两,底价 刚刚喊到了一百一十两,所以是一百八十两。” “我那是鼻子痒,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而已。” 他是有喊价,不过没有一次喊到七十两的道理呀,这小姑娘长得娇滴滴的, 怎么这么凶呀? 花一百一十两带回家暖被窝是不赖,不过那七十两就真的太冤枉了。 没人跟他竞标,他是一家独大,不应该多花这些冤枉钱才对。 “你没事打什么喷嚏?都成交了你想赖帐呀!”严幼幼擦着腰,气呼呼的说。 她才卖这么一点点钱已经够呕的了,居然还没人出价竞标,那怎么可以呢? 只有这个死猪头出一百一十两,她嫌钱少,所以故意趁他打一个喷嚏就加十 两,结果他打了七个,价钱就被她喊到一百八十两。 而赵五娘眼明手快的敲了三次锅子,喊了一句成交,让对方完全没有说话的 机会。 “我说女婿呀,你就爽爽快快的把一百八十两拿出来,回家挑个好日子来娶 我家闺女过门吧。”赵五娘抓着郝有前,笑咪咪的伸出手来。 “一百一十两,多就没有了。”他郝有前虽然好有钱,但是靠小气发财的, 叫他多花这七十两,那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喂,你姓赖呀?想赖帐?信不信我把你剁成八块,快把钱拿出来!”严幼 幼一把就揪住他的前襟,凶巴巴的说。 “你们这是招亲还是抢钱哪!我不买、不买啦。” 为了七十两想把他剁成八块?这种恶婆娘娶回家铁定让他没好日子过,再加 上两个只会吃饭的老家伙,这个亏吃得太大了。“不买?有那么容易吗?”她闻 言怒道:“你当我们一家三口是猴儿,专程到这儿给你耍猴戏的吗?” 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袁罄居然感到一阵兴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乐相似,想个办法把这些人赶开,我要到前面去瞧瞧。” “那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刚刚问了早来的人,原来是一对夫妻在帮闺女招女 婿,规矩还挺好笑的,价高者得。所以,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走吧。” 当街卖女儿惨绝人寰,这种热闹还是少看为妙,太缺德啦。 “价高者得,这么有趣的热闹你不看,我可不想错过。”袁罄笑着说:“有 些忙是不能帮,有些人是不能错过的。” “什么意思?你没事装什么神秘呀。”他都好奇得快要死掉了,为什么袁罄 老是爱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又莫测高深的姿态呢? 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不管了,先帮他把这些人赶开吧。 乐相似想了一想,退了几步,便大声的喊,“什么?百花楼失火!里面的姑 娘只顾着逃命,没穿好衣服就跑出来?” “百花楼失火?” “光溜溜的娘们跑出来了?” “没穿衣服的百花楼姑娘在街上跳艳舞?” “那得赶快去瞧瞧,一丝不挂的娘们铁定很有看头。” 谣言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传进每个男人耳朵里,而且还走样得厉害。 咻咻咻的数声过去,袁罄和乐相似前面是一片空旷,只剩小猫两三只。 “那个……”郝有前伸手点了点严幼幼抓在他前襟上的手,“听说百花楼在 免费大放送,跳脱衣艳舞,我可不可以先去看个热闹?” “两万六千两有没有比这位老兄出的价高?” 袁罄的声音不响亮,却清清楚楚的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严幼幼惊讶的回过头,脱口而出,“是你!”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是羞愧,还是欢喜?总之,非常吃惊是确定的。 严拜加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嘀嘀咕咕的说:“原来酒喝多了耳朵会坏掉。” 他居然听见两万六千两,真是不中用的耳朵。 “两万六千……”赵五娘感激涕零的说:“贤婿,你真有眼光。” “你疯啦。”乐相似一扯他的衣袖,“这是在卖女儿招亲耶。” 还两万六千两咧。 “我有打算,你别管,别出声,否则……”他用眼光告诉他,否则下场会很 惨。 乐相似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袁罄回过头,对着感动得猛擦眼泪的赵五娘说:“听说是价高者得,是吗?” “当然,贤婿,你真是大方,我真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遇上这么一个财 神爷,让她这种骗人的勾当干一次就能吃喝一辈子。 “可惜我们只有一个女儿,不然就全送给你,补贴你一些。”严拜加跟着附 和。他终于确定自己耳朵是好的,是这个年轻人太大方,出的价高得吓死人,害 他觉得只给他一个女儿有点过意不去。 “爹,你说什么呀!我们又没瞧见银子,他说多少你们就当真?”严幼幼小 嘴一瘪,“这年头爱说大话的人多,先看到银子再说吧。” “我有没有这笔钱你应该最清楚。”袁罄轻描淡写的提醒她,“不是吗?” 她做了一个鬼脸,打死不承认。“我怎么知道,我长得像你们家的帐房吗?” 乐相似咦了一声,看了严幼幼一眼,又看了袁罄一眼,有点明白了。 这个姑娘的神态依稀有些像袁圆。 长得并不是十分相似,但说话的声音、表情,就连皱眉、嘟嘴的小动作都像。 赵五娘将袁罄打量了一番,喜孜孜的说:“穿得人模人样的,别说是两万多 两,就是两百万两也有。” “那当然了。”乐相似忍不住插嘴,“安平王府的小王爷身价何止两百万两。” “小王爷?”赵五娘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呀?” “小王爷?”严幼幼也张大了嘴。 原来这家伙是什么小王爷,这下死定了,她扒走他那一大叠银票,不知道要 坐牢坐多久了。 “小王爷?”严拜加也呆呆的重复着。 骗钱骗到小王爷身上会不会罪加一等?会不会被杀头呀? “两位,令嫒收了我的银子,理应跟我走。”袁罄不等他们把嘴巴阖上,直 接说出目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一毛都没拿你的。”严幼幼也没说谎,她一毛钱都没 摸到,懊恼的当了过路财神,银票全都叫姓王的乌龟拿走了。 “你是一毛都没拿,你拿走了两万六千两。”袁罄慢条斯理的说:“就前天 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他是硬要坑她的,她不见得会知道他已经拿回银票,为了要让她乖乖就范, 只能抓着她的这条小辫子不放。 “你这个死丫头,有这么多银子也不拿出来给你娘翻本。”赵五娘一伸手就 扭住她的耳朵,“银子呢?快拿来。” “臭老太婆,我就算有银子也不给你。”她用手格开她的手,气呼呼的说: “这个傻瓜乱说你们也信?” “他看起来不像傻瓜呀。”严拜加涎着笑说:“乖女儿,你分爹十两吧,不 然一两也成,我想喝酒耶。” “我没有银子啦。”她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们,“我要是有钱,还用得着跟你 们上街来卖自己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模作样的唬我们。”赵五娘不是滋味的说:“快拿来。” “喂!你这个臭老太婆,是谁辛辛苦苦把你从赌坊里救出来的?你居然这么 不相信你女儿。” “好了,都别吵了。”乐相似觉得有出面打断他们争吵的必要,否则让他们 吵到清楚可能要花十年。“一个说给了钱,一个说没拿,说也说不清楚,不如到 衙门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让大老爷做公道,判清楚。” 一听到衙门两个字,严家三口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开玩笑,到衙门去准死的,毕竟亏心事做多了,他们也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 被通缉,到衙门去不是找死吗? “我又不是吃太饱,干么要跟你去衙门?”严幼幼强硬的说:“我说没拿就 是没拿,别以为你是小王爷就可以随便冤枉人。” “我有证人的。”袁罄用自信的口吻说:“王老虎愿意出面作证,他亲眼瞧 见你扒走我的银票。” “放屁!”她怒斥着,“全都叫他给抢走了,你要钱该找他要去。” “你要是不扒走我的银票在先,他也抢不走。所以我的损失,你要负责赔偿。” “姑娘,敢做要敢当,既然是你不对在先,那事情就很清楚了,我劝你还是跟小 王爷走吧,否则闹到衙门去,你也没有胜算。” “关你屁事!你吃了什么东西,嘴巴这么臭,一开口就臭气冲天的!”她凶 恶的瞪着乐相似,“老子的闲事轮得到你管吗?” “哇!”他退了一步,“这么凶、这么冲,袁罄,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丫头 吃硬不吃软,别跟她废话,直接抓她去治罪砍头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既然她自己不要和解的机会,那我也用不着再给她机会了。” 袁罄啧啧几声,“可惜了,年纪小小就成了无头野鬼,真是可怜。” “作你的春秋大梦!扒你的钱要砍头?神经病,了不起剁掉手而已,你当我 是被吓大的呀。” “对对对,只是把手剁掉而已,也不怎么严重。”乐相似笑咪咪的说:“不 知道这样子吃饭、上茅房方不方便喔?” “你……”严幼幼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幸灾乐祸的太明显,好想给他一拳。 “女儿呀……”赵五娘把她往旁边一位,低声献计,“听起来你比较吃亏耶, 不如这样好了,你分一千两给我,其他的还给人家,再摆桌酒菜跟人家认个错,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娘呀!我说了八百次了,我没有那些银票。”她无奈的说:“你以为要是 我真的有,会硬撑着不吐出来吗?人家是小王爷,拔一根毛就压死我了,我怎么 跟他斗嘛,那些银票早就叫王老虎给抢走了。” 她也想还哪,问题就是还不出来。 “死丫头!”赵五娘一听,忍不住骂道:“这么没用,也不会想个办法留下 几张给你娘花,全给人抢走了还好意思说,我听了都替你觉得羞愧。” “你们两个悄悄话讲完了没有?”乐相似提高声音说:“现在事情清楚啦, 那位姑娘收了钱,就该跟人家走,别在那边拖延了。” “XXXX妈的!闭上你的狗嘴。”严幼幼回头骂道:“没人跟你说话。” “袁罄,这丫头粗鲁无文,凶得要死,她一开口就问候人家的娘。”他摇摇 头,“只怕不用一刻钟就会露出马脚。” “那就叫她闭嘴别出声好了。”他也知道问题重重,还好还有时间,要把她 变成规规矩矩的郡主不可能,但是维持假象一个时辰应该不难吧? 只要让太子见上一面,再借言生病休养无法见人,就又多争取了一些时间。 那个时候袁圆也该出现了。 他就不相信她真的有办法做到坐视不理家里大祸临头。 “叫她别出声?”他看了严幼幼一眼,又被她的白眼瞪了回来,“那怎么可 能?她看起来就像条小辣椒,一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那就把她毒哑。”他轻松的说:“这点绝对没问题,我办得到。” “毒哑,哇,你好狠喔。”他兴奋的说:“要不要试试我的一种新药,保证 立即生效,又不会产生其他毛病。” “跟真的一样。”他弯起指头在他头上一敲,“她的事我自然会处理,你一 边看着就好。” 处理?这倒是挺耐人寻味的两个字,他挺好奇他要怎么处理她。 袁罄上前几步,“两位,我可以把人带走了没?” “贤婿,不要这么猴急嘛!你先回家挑个好日子,带着七、八车的聘礼上门 提亲,我们会满心欢喜的把女儿嫁给你。” “我没打算娶她。”他一摇头,“我府里缺个粗工丫头,我看她虎背熊腰倒 也合适。”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糊到牛屎?”严幼幼气愤的说:“你说谁虎背熊腰,适 合当丫头的?” “说你啦,这里还有谁比你更符合这条件的?” “你……” “我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你也难以反驳。”他抢了她的话,“这么大笔 的银子,够买你当丫头十辈子了。” “小王爷,我们这是招亲,不是卖女儿耶。”赵五娘为难的说:“你这样我 们很难为,银子嘛我是没看到,人你就要带走,这样我们好吃亏喔。” “是呀、是呀,小王爷。”严拜加跟着附和,“说好了是要当亲家,怎么变 丫头,这样不对呀。” 乐相似插嘴道:“哎呀,花银子的人最大,小王爷怎么说怎么是。” “说得没错,花钱的人最大。”赵五娘搓着手,陪笑道:“可我没瞧见银子, 不知道要听谁的比较好。” “这些额外的银子够不够让你听话?”袁罄掏出一千两的银票给她。 严幼幼还有意见,但赵五娘向她使了个眼色,叫她闭嘴走人,先让她拿去换 银两跷头再说。 她只好点点头,虽然呕个半死,但好歹也拿到一笔银子,足够他们一家三口 换个地方生活了。 反正她很会开溜,就先跟他走,等爹娘换好银两,安全了再追上去。 不会有问题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