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村里头人的意思是当干部甚至可以压迫人,可以站在别人的头上拉屎,尿尿。谁 也避免跟村干部发生争吵,生怕惹祸上身。于是干部的职位越发的受到追捧。 过节日的时候,是干部丰收的时候。有很多的“开明人士”都暗地里给他们送礼, 尤其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家门都快被踏破了。当然,他们也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比如双方吵架了,希望干部站到自己的一边的,或者要重新的分地,他们中有希望自 己分到地理位置好,又肥沃的土地,或者审批房基地,等待着回复等等。在村里人的 眼里,干部就是对村里的任何东西有占有权利,分配权利,决定权利。 但是,村里的公共财产一年一年地减少,却也没有看见村里有什么大的变化。 选举的时候,不象美国总统选举一样,讲究什么政绩,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于是 也就做贼心虚,不敢公布出来。陈书旺似乎是个老手,连续当了五年的支书,依旧没 有竞争对手。最近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威胁,那就是雪莲也要参加了。这五年来,他 没有为村里做一见象样的大事,于是竞选的时候,底气明显地不足,又不好抛头露面, 只是让张宝生四处为自己拉选票,自己却在暗处指挥着。 “听说吕家的那个丫头也要竞选了?”他不无担心地问。 “是,来势还很凶猛,吕家以前是村里的一霸,虽然解放后势力消除了很多,但 是村里吕姓的人却是很多的,如果他们都把票投给了她,那可就危险了!”张宝生在 一边吹风点火, “你说这丫头,她往大学走的时候,你不是还资助了她点钱吗?这倒好,回来了, 却又不走了,这苗头,好象要跟你对决一下!” “来吧,让她来吧,这个二丫子!”他早就咬牙切齿了,心里暗自后悔当初不应 该为了脸面,愣是资助了雪莲三百块!谁想到现在回来跟自己争位子,养虎为患啊! 但是看到张宝生在场,又不好发作,只好忍耐一时。 “对,这村里,谁敢跟你争,是不是?”张宝生随声附和着。 “她准备的咋样了?去拉选票了吗?”陈书旺还是有些担心。 “我也没有去看,也没有空儿去看。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丫头好象没有动静,呆在家里也不出来,见也见不着,所以也摸不着情况不 是!不过,我好象见吕树人跟他的那个兄弟吕树旺倒是很忙活的,四处的奔跑,怕不 是在拉选票?” “那咋行呢?抽空去打听一下,回来给我说说,啊,别忘了,忘了我找你啊!” “好,好,您放心,您放心!” “或者,她能退出最好。”他若有所思地说。 “咋让她退出?”张宝生一听,以为陈书旺有了主意,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样,先给她个警告!”陈书旺阴险地说。 “警告?”说到“警告”,张宝生打了个冷战,他一下子想到了杀人。 陈书旺看到张宝生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又不是让你去杀人,你怕个鸡巴球!” “那…那…咋办?” “你过来,我给你说。”接着,他低声附耳跟张宝生说: “难道你忘记了赵秋山的事情吗?”张宝生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脸的难色, 可是又不敢违抗,抬头看陈书旺时,只见他也正看着他,无奈,只好点头同意了。 “支书,出事了,你可得帮帮我啊!”张宝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颤抖地说。 “唉,你这个人,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你总是跟我承诺,现在有了,你又害怕 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完,陈书旺摇了摇头,起身要走, “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啊,我等你的消息。” 张宝生皱着张老脸,痛苦了半天。吃饭的时候,老婆觉察了,便好心地问起支书 来家有啥事情。张宝生竟冲她狠狠的骂了一顿,心中的气才觉得消了的大半儿。 天黑的时候,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地一件事情就是,吕树人辛辛苦苦养的一头驴, 无缘无辜地死在了山坡上,被人抬了回来。吕树人气得七窍生烟,站在街头,直跳起 来,骂了半天,也没有人承认。只好回家了。 雪莲不出声,然而一个心机涌上了心头。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了,到了山上, 仔细地看驴死的周围,希望有所发现。她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农药味儿,感到了阵阵恶 心。 “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于是她又仔细地搜查,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个重 要的物件。这个时候,她看到远远地有个人影也匆忙地赶来,她忙躲了起来,看着那 人影在草丛中翻着找什么,她也不敢出声,然而她想到了这个阴谋,不觉身上惊出一 声冷汗来。 那人依旧反复地寻找着,试图发现什么。雪莲看着握在手里的证件,不禁浸出汗 来。只听的那人叹了口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点了支烟,猛吸了两口,扔到地上, 用脚踩灭了,一下子跳下了石头,没有想到“哎呀”一声,脚脖子给扭了,疼得直喊 娘,好半天,才忍住痛,不死心,又搜索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于是,顺手把身边 的一棵小树给折断了,当作拐杖,慢慢腾腾地往回走。 雪莲轻轻地站起来,拔开草丛,她看清楚了,他是张宝生! “太阴险了!”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为了选举,他们竟然先动手了!哼,这些都吓不倒我!”随即她轻蔑地笑了笑, “张宝生,有你好看的,你个狗腿子!”不觉又看了一下手里的证件。回到家里 的时候,正好父亲和其他本家的人都围着看驴,有人提议吃了算了,但是吕树人不忍 心,想找个地方埋了。雪莲也直愣愣地看着,这头驴在自己家里也有许多年了,有了 感情,不觉得流下泪来。 “杀了,吃了!让街坊邻居都来吃,让全村人都来吃!”雪莲愤慨地说。 说是说,也就这么做了。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分了点,大家对这样的事情,也猜到 了些什么,纷纷指责这种人不得好死! 陈书旺呆在家里,也不出来。本来他是想吓唬一下吕树人的,让他忍气腾声也就 算了,让闺女退出竞选就完事,没有想到,雪莲会来这么一手,别人虽然没有当面说 他,但是,他自己心里却有点心虚了。 张宝生也是害怕地躲在了家里,由于腿瘸,不方便,就让老婆瑞喜去打听外面的 风声,生怕雪莲报了警,惊动了乡派出所。中午的时候,瑞喜回来了,还端回来一碗 驴肉,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 “喂,我说当家的,没啥大事儿,那丫头还笑着送咱家一碗驴肉呢!” 听到“驴肉”,张宝生心里“咯噔”一下,头立即感到重了很多,想要晕到, “唉!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我让你去打听消息,你咋还弄…弄…回来了!”他 害怕说“驴肉”,对“驴肉”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他忙把头扭了过去。 “白给的,正好晌午做做吃了,给你也补养补养!”老婆不知趣地还说。 “去…去…去把它给我扔了!”张宝生一阵恶心,一听说还要给“吃”,立即呕 吐不止。老婆见状,也只好送了别人。但是仍叮嘱别人,让做好了,再送回点来。 这一惊吓,张宝生病了,夜里总是害怕,打冷战,冒冷汗。 “这可咋办呢?”瑞喜心里很着急,找医生,吃药,总也不管用。只好请了个神 婆。那神婆烧了点纸,在张宝生面前晃了晃,烧完了,撮了点灰,就着水,让张宝生 喝了下去,又抚摩了一下头,算是平安了。 张宝生这一病可不轻,足足有半个月。陈书旺失去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拉选票 的工作立即处于停滞状态,而雪莲这边,有人主动到家里示好,表示要投给雪莲。 张宝生也开始怀疑自己,说从前的时候,做的亏心事情也不少,怎么就到了这一 步,死活害怕了,过不去了。 “难道真的该那姓吕的丫头坐镇了?”他有时候也暗暗地想,一时间,他拿出个 主意来。凭着那张厚脸皮,他又笑着找到了雪莲。吕树人早已气得想上前揪住他的衣 领,问个清楚,被雪莲拦住了。 “哈,是宝生叔啊,你可是不常来啊!来,进来,进来。”雪莲好象什么也没有 发生过,把张宝生让进了家。 “啊…哈哈哈……”张宝生一时间觉得没有话说,只顾着笑。 “宝生叔啊,你可是时间宝贵呐!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有啥事情?” “我…我能先喝口水吗?” “来,给!”雪莲随即端了过来。 “尝了尝俺家的驴肉没有?” “啊……”张宝生一惊,以为雪莲知道了,看着雪莲一脸的平静,又以为她不知 道,就忙说, “吃了,吃了,那天,你婶子带回去了那么大一碗,吃了好几顿才吃完。”他紧 张得要命,坐在那里,也觉得坐不稳,想要走,却又拔不开腿,又害怕雪莲说出啥事 情来,真是左右的为难,真想地上裂道缝,立马钻进去算了。 “啊,是怎么回事儿啊,宝生叔,我正要去找你,还你一样东西。” “啥…啥东西?”他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腿也哆嗦着,不敢看雪莲。 “是这个!”雪莲把干部证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正是 自己丢的东西。 “你…你…咋找到的?”他几乎不敢呼吸。 “在山上呗!” 他更心惊胆战了。突然,他腿一软,跪在了雪莲的面前, “雪莲侄女,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别人指使的,你不要怨我啊,你不要报 告给派出所,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就把头往地上碰。 “啊,宝生叔,哪能用的着这样呢,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不是给我折寿吗?我 可经受不起啊,你快起来,有啥话,你就直说,证件我现在就给你。” 经过哄劝,张宝生这才止住了哭声,又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雪莲侄女,其实,都是陈书旺让我干的,不是我要干的,你叔叔哪有那个坏心 眼啊,想也想不到要害人家的驴!你说一个不会说话的畜生,跟你有啥仇啊,你让我 去害人家的驴!”当着雪莲的面,张宝生把陈书旺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了,好了,宝生叔,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至于驴的事情,我不会 再追究了,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证件,我也给了你。”说着,就把证件给了张宝 生。 “今儿,啥也清了,证件我也给你了,手里也没有你的把柄了,你又可以跟陈书 旺去拉选票了。” “不,不了,我谁也不帮了,可吃死这亏了!啊,不不,我帮你,我给你拉选票。” 张宝生跟雪莲保证。 “不用了,宝生叔,你回去吧,只要你不跟陈书旺拉就行了,至于我吗,你就不 用管了。”看着雪莲满脸的笑容,张宝生将信将疑地走了。 不久候选人确定了:陈书旺,吕雪莲,张报国。选举开始进入一个火热的时候了。 陈书旺几次找到张宝生,他都推辞说有病,说都是吓的,不敢出去了。选举的关键时 刻,张宝生却打了退堂鼓,急得陈书旺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大概估摸一下自己 的选票,还不到村里的三分之一!于是不得不又放出风去,忍痛提高了价格,但是村 里的人好象并不卖他的账,这样的办法效果也不是很大。 而在这个时候,村里人都以为下一届还是陈书旺是村支书的时候,只有雪莲沉默 不语。陈书旺私下里了解了一下,感觉自己当选有些问题。马上要投票了,他更加的 着急了。他于是使出了最后,最毒辣的一招,就象当年袁大头当选民国总统时,故意 让军队发动叛乱,以威吓南京国民政府的代表,不肯到南京任职一样,他从村里找了 一些平时混在一起的人,他们都集中到雪莲家的门口,叫嚷着: “坚决不服从雪莲,她没有领导能力,不能给咱们致富,要坚决让她退出选举!” 口号响彻全村,全村人都害怕了,谁也不敢主动说要投雪莲的票。这样折腾了好 几天。吕树人也着急了,想趋散这些人,但是,又都是村里的,有担心出去了,这些 人上来打架,左右的为难。雪莲却说,可以,自己可以退出。于是,她一个人走到了 门口,看着这些人。而这些人看到了雪莲,一下子也蔫了,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告诉陈书旺,就说是我说的,只要他退出选举,我也退出!” 那些人其实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收了钱,一听这个,以为结果出来了,就跑去 告诉了陈书旺。陈书旺不听则已,一听到这样的话,肺都气炸了!想骂这些村里人, 但是平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好忍耐了,叫他们再去,直接让她退出选举! 真的没有想到,雪莲答应的这么爽快,她对着他们说: “好,既然这样,那,我决定退出选举!你们放心地去告诉他吧!”那些人一哄 而散,径直告诉了陈书旺。陈书旺很得意,觉得自己的绝招见效了。而村里的人见他 这样的飞扬跋扈,有些惧怕他,害怕他再上台! 选举结果快要出来的时候,陈书旺更加着急了,四处派人打听,打探乡里有什么 动静,他到了乡里,请认识的干部吃饭,要求帮忙问问自己的事情,那干部肯定是他 获胜了,他这才安心了。回到村里,又放出声来,说自己已经获胜了,传播小道消息, 引起人们的议论。 结果出来了,村支书是张报国!大家都惊呆了! “怎么会是张报国?怎么会是张报国?”陈书旺真的晕了,他以为听错了,一连 让人去打听了数十遍,结果还是没有变。不是说他已经获胜了吗?大家都以为弄错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是陈书旺在台上,别人似乎永远没有机会上去。正式任命下来 了,果真是张报国。 “谁能把陈书旺赶下台?真牛气了!”便有人说。 “还能有谁,那肯定是张报国。” “那,雪莲呢?”有人才想到了这一点, “她?她不是被陈书旺逼迫得退出选举了吗?怎么还得票?” “哈哈,还是有人同情她的,还是要给她投票的。” “是啊,听说好象是得了二十张?不会吧?光她家那大院子里的票就有三十多张 呢!那咋地她才那么一点票?” “是雪莲劝说要选她的人把票投给张报国,说他以后一定带咱们致富!” “那好啊,一张票顶多才值二十,要是能富裕了,那可比这样卖了强多了。” “就是。” “我看,真正的幕后英雄是人家雪莲,是她把张报国推到了前台!”于是,全村 人都啧啧称奇。 后来传出风声来,说金花家的票根本就没有投给雪莲,而是给了陈书旺,还得了 六十块钱!听说这是金花的主意,而金花却对吕树人说早投给了雪莲。这令吕树人心 里很不快,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朋友,然而金花说投给了雪莲,他也拿不准,只能 生闷气。 陈书旺呆在家里,躺在床上,凭谁叫也不起来;又插着门,谁来也不开。他怎么 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今天却是阴沟里翻船了。后来,他才隐约地知道了:原来, 雪莲把要选自己的人都劝说投了张报国!这样,几乎是两个人联合起来,对付陈书旺 的。这样的竞选手段,只有国外竞选总统的时候,才有的事情,那就是,几个政党联 合执政!今天,在村里,雪莲却变了个法,把支持自己的选民推荐给了张报国,选民 逐渐地了解,知道了张报国的为人,才敢放心地投给了他。陈书旺气得直撞墙。他从 来没有想到这几个毛孩子会联合起来,哄骗自己。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大队支书,经 验多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心里很不服气。从此以后,他开始有些神经 了,见人就想问问当初是否投了他一票,然而每问到一个,大家都说是投他了。只是, 他家门前日渐人稀少了,都害怕一见到他,被问起投票的事情。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