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啊阿嚏!" 抽屉里乱七八糟的,化妆包与剪刀、胶带之类的东西混成自己的秩序,我找 了半天才抽到一张面巾纸,忙匆匆地擦上了鼻子:" 啊,啊阿嚏!" 夸张的声效 震惊邻里,有好心人自动送上纸巾一包,真是雪中送炭。 " 星菲姐,你的感冒还没好啊,已经一个月了呢。" " 嗯。" 我只顾着打开纸巾包,根本没空理好心工读小妹的关心,十一月是 各大唱片公司争夺新年发片期的定稿日,企划部里人人忙到臭头,我身为其中一 员,只能随大流地埋在一堆资料中头昏眼花,偏偏还摊上一场注定落败的感冒大 战,真是的。 " 星菲,三线电话。" " 噢,接过来,谢谢。" 以眼神谢过送纸巾的工读妹妹,我用力地挤一下鼻 子,在几张明星的海报下摸到失踪已久的电话," 你好,我是杜星菲。" " 星菲,是我啦,你的感冒还没好啊,真丢人,身体这么差……" 熟悉的尖 利嗓音在男人听来其实是性感的发腻,可惜对我却是魔音穿脑。知道再不及时打 断会有多可怕的持续轰炸,我又抽出张面巾纸:" 师姐,什么事?" " 噢,也没有什么事了。星菲,你知道菲力了,就是我新交的意大利男友啊, 他是个天生的摄影家噢,帮我拍的照片都是一流的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 最近恐怕不行,你也知道十一月我要忙一点的。" 我把话筒夹在颈肩之间, 想起上次去北投时丹尼尔帮我与师姐拍的照片还没给她送去," 师姐,上次去北 投的照片你还要吗?" " 要,当然要。那也是一段很好的记忆嘛,丹尼尔其实也蛮不错的了,只可 惜我们有缘无份。""女巫" 师姐的声音听来真诚的很,我无谓地点头,想起她看 不见,忙开口," 那我过几天托阿楠给你带去,师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 " 等等,星菲。我还有别的事啦,听说你们公司为了替那个新人女歌手叫什 么嘉欣的造势,特地从N ·Y ·请来了那个墨西哥裔的犹太大帅哥斯诺·格菲根 来当专辑海报摄影师呢,是不是真的?" " 斯诺·格菲根?" 很耳熟的名字,我皱皱眉,想起早上好象在哪张纸上见 过这几个字," 师姐,你等一下,我帮你看看。" 什么嘉欣公司的新人?是了, 我从杂乱的桌面上抽出了那张已经起皱的新人宣传计划总表林嘉欣公司明年力捧 的新人,她的宣传计划里," 是了,师姐,十一月五日,斯诺·格菲根到台北拍 广告的间隙,会替公司拍年度新人的专辑海报。" " 那太好了。""女巫" 声音里的兴奋透过电话线很明确地传到我的脑中," 星菲,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听菲力说斯诺·格菲根是现在世界上最好的人像摄 影大师,我想请他帮我的婚纱店拍几张门面照,怎么样,我的想法不错吧,很有 经济头脑噢!" 请斯诺·格菲根拍婚纱店门面照,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因为感冒而发晕的思 维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师姐的打算:" 为什么要请他拍,你不是让台湾最好的 摄影师免费拍了一组门面照吗?不是还因此得了什么橱窗展示的奖,干吗还要另 找人再拍?" 一包面巾纸又快用完了,我将腾出的手伸进杂物柜。 " 唉,那怎么一样呢?斯诺·格菲根哪!他可是现在最当红的摄影师,菲利 说去年Gucci 花一千万请他拍广告照,他都拒绝了。如果他肯帮我拍,那我多有 面子,再说了,《People》上的他好帅啊,真是酷到没话说,反正我要你帮我就 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可管你要人喽。拜拜,我会再找你的。" 咔电话像往常一样被师姐用力地挂断了,我怔怔地坐在桌子前,组织着" 女 巫" 给的讯息:世界知名的人像摄影家,上过《People》杂志,Gucci 花一千万 也请不到的帅哥,那么,我凭什么请动他?狠狠地抽出找到的最后一张面巾纸, 用力地按住鼻子," 啊阿嚏" 物尽其用,我准确地将废纸团扔到邻桌的垃圾桶里, 看到小山一样的面巾纸团山,不过是师姐的又一个臆想,我可以像以往一样不予 置理的,反正那个菲力也撑不过一个月,到时什么斯诺·格菲根的,也不会再有 人提及了。就这样吧,我放好电话,拉开椅子站起身,当务之急是去便利店买面 巾纸,我已经弹尽粮绝了。大步地离开企划室,我小心地掩住鼻子,虽然平日就 属于形象一般的女子,可四处流鼻水也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我疾疾地走着,冷不 防撞上急奔奔进来的工读小妹,撞翻了她手上的一摞杂志。歹命啊,我只好停下 脚步,蹲下来捡四散的杂志。 " 星菲姐,你没事吧,我只顾着看杂志,忘了看人了,不好意思啊!" 工读 小妹甜甜地笑,我只有大方的点头,还记得人家的送面纸之恩。" 我没事。" 我 把杂志捡起来交还给她,奇怪地看一向不迷任何明星的小女生一脸的含羞带怯, 紧盯着我手上杂志的封面,一向被我认为清朗的声音里竟有了与" 女巫" 师姐一 样的绵软:" 星菲姐,我实在是太兴奋了,他,他真的要到台湾来了,要来了噢! " " 谁啊?" 我漫不经心地问,一心只想奔向我亲爱的面纸。 " 斯诺·格菲根啊,你不知道吗?" 小女生一脸地受侮,看外星人一样地看 我,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向手中的杂志:漫天黄沙中一个拿着摄像机侧对镜头的男 人,五官不错,应该很高的样子,我匆匆地一瞥,原来斯诺·格菲根就长这个样 子。 " 星菲姐,你都不知道,我们大学的《人像摄影图鉴》就是他拍的,好棒噢, 他是我的第一偶像。" 小女生一脸神往,脸上崇敬的光让人不敢直视。是了,工 读小妹是台大摄影系的,看来那个斯诺·格菲根真的是个人物。那么他更不可能 帮" 女巫" 师姐拍婚纱店门面照了。我坚信地点头,把杂志放到小妹妹的手上, 看她仍不能将眼光从偶像身上移开,体谅地径自转身,闪人去找我的面纸。斯诺 ·格菲根,我默念着,难得的记下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一个个子高的帅哥摄影师, 墨西哥裔,和我绝对不会有交集,也不可能有交集。想起" 女巫" 师姐的甜美要 求,我寒毛倒立,上帝保佑我,阿门! * * * 事实证明,上帝从来不保佑事到临头才祈祷的非教徒。我不过是出去买了几 包面纸,回来的时候,办公室便莫名其妙地变了天。首先是工读小妹似怨还羡的 紧盯目光,然后是与我一向不和的隔壁桌四十妖姬酸溜溜的恭喜,再来是企划部 经理许二老板的一番鼓励言词,让我如坠云雾,完全地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好心 的铁哥们阿楠端着两杯热咖啡从宣传执行部慢悠悠地晃过来,我才知道月前做的 新人企划被大老板赏识,已被指定实施在林嘉欣身上,而我是理所当然地执行统 筹,所以接待那个大名鼎鼎的斯诺·格菲根的任务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我的肩 上。 "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真正的黄金单身汉。关键是' 女巫' 师姐又托对 了人,她要我转告你:自己把握机会的同时请务必记得她的嘱咐。" 阿楠笑得开 怀,一口白牙在日光灯下闪光,这个叛徒!我狠狠地瞪他,知道在自己都不清楚 情况的第一时间里,这个" 女巫" 的忠实跟班已经出卖了我这个二十五年的好友。 为什么是我?我觉得头更疼,鼻子被面纸磨得发了红。阿楠偏要雪上加霜, 暧昧地伏下身子在我耳边,以他当过兼职DJ的磁性嗓音恶狠狠地说着让我头更疼 的话:" 其实我是蛮同情你的了。本来公司要派公关部的专人接待大摄影师的。 可她们一听说大摄影师连Gucci 的克莉儿也给轰跑了,都吓得不敢接这个任务了。 公司又不能不派人去接待,所以老板才说谁负责这次的企划统筹,谁就负责接待 斯诺·格菲根。他可是个有名的暴君,冷血酷男噢,星菲,你节哀顺便吧!" 阿 楠大笑着离开,众人如以往一样猜我们这对办公室" 情侣" 又说了什么见不得人 的私己话,眼里皆泛着妒羡之光。 死阿楠!我默默地叹口气,摸着鼻子倒在椅子上,这下更好了,一个不可能 的任务上还有一个不近人情的冷血暴君,连Gucci 的克莉儿都轰跑了:世界知名 的微笑小姐他都不买账,想到自己的前景,我的头更疼," 啊,啊嚏" 这感冒一 时之间怕也是好不了的了。 * * * 十一月五日,晴。台风过境后的台北,一切百废待兴似的萧条,除了人潮。 飞机惯例地晚点。我在候机大厅里吃了份极难吃又顶贵的午餐,面纸依例堆 满座位下的垃圾桶," 啊嚏" 声令左右的人已习惯地不再侧目,我觉得无聊。 " 各位等候接机的客人请注意,N ·Y ·到台北的维珍A-7453航班已经到达 本埠,请到三号出口。各位等候接机的客人请注意……" 甜美的女音在候机大厅里回响。我慢吞吞地依令而动,拿着极傻的一张海报 随人流涌向三号候机口,努力回忆唯一一次见到的斯诺·格菲根的尊容:漫天黄 沙中的高个子帅哥。 " 咔嚓,咔嚓" " 斯诺·格菲根先生,听说您这次来台北除了帮大亚企业拍摄年度广告外还 要帮musicsong 的新人林嘉欣拍摄专辑海报是真的吗?" " 格菲根先生,听说这次您帮国家地理杂志拍的《碧血丹心沙漠行》又得到 了年度最佳摄影专辑提名,如果成功,这将是您的第五个世界最佳大奖了,您对 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 格菲根先生……" " 斯诺·格菲根先生……" " 格菲根先生……" " 咔嚓咔嚓" 听说自己当摄影师的人都讨厌被别人拍照,有的甚至憎恨别人的镜头。如果 是真的话,那么我想我可以理解那副墨镜下炙热的憎厌之光,即使他面对的人是 我。 " 斯诺·格菲根先生?" 很费力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小心地躲闪半个同行们 的镜头,我靠着musicsong 的名牌穿过私人保镖的防线,站定在高个子帅哥摄影 师的面前,左手拿着面纸,右手拎着傻傻的欢迎海报白纸上很大的美术字:欢迎 斯诺·格菲根先生!!! " 我是musicsong 企划部的杜星菲,欢迎您的到来。" 腾不出手来表示礼貌, 我只好意思意思地躬了一下身,以示尊敬。 "musicsong的人?" 高个子帅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睥睨地看我,标准的纽约 口音里是蓄势待发的怒火。" 是的,musicsong ,杜星菲。" 我指一下胸口的名 牌,忍不住又去擤鼻子,幸好的是经过努力压住了到口的喷嚏。 " 杜星菲。"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望到他身边助 理模样的男子同情的哀悼,警觉地抬起脚想要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 这什么鬼名字,你是猪啊,笨女人。我不是说过不许透漏我的行迹吗?怎 么这么多记者在这儿,你怎么办事的,啊滚,让他们都滚,否则我搭下一班飞机 回纽约,听见了没" 如雷的吼声贯耳,精彩的美国国骂词汇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帅哥一把抓住 我的领子,在上面印上大大的指印,动作迅速且一气呵成。我只能佩服地捏紧手 中面纸,克制将海报往他头上砸的冲动,无法言语,嗓子有些干,鼻子又开始痒 了。 " 你聋了啊,站在这儿像个白痴,你以为我不会走吗,你" 帅哥中气十足,除了抓住我衣领的手外,另一只还很有余力地打掉了左侧偷 偷接近想来个特写的摄像机。我的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可怜摄像师心疼的表情,也 瞄到其它摄影记者们有致一同地后退动作,鼻子真的好痒。 " 滚,你们都滚" 帅哥见我久问不答,火气更大,示意身边与自己一样高大 的保镖行动起来。记者们又识相地退后几步,我丢下一只手中傻傻的欢迎海报, 勉强地伸出空出的手拍拍他抓着我衣领的手。 " 干什么?" 他回头瞪我。 " 放开手,好吗?" 我努力地止住呼吸。 " 什么?" 他不耐地凑近,俊脸靠近,墨镜反映的太阳光居然直射进我的眼 底,我不适地眨了眨眼,也开始不耐烦:" 请你快放开手。" " 你说什么?笨女人,话也说不清,musicsong 怎么做事的。" 他一把拎过 我,低下的头与我面面相对,我无力地摇摇头:" 是你自找的,怨不了我。" 不 等他反应过来," 啊嚏" 震天的喷嚏伴着必然四射的口水直对着帅哥脸飞去。" 咔嚓" 一个摄影师不小心按了快门,于是斯诺·格菲根与我的第一次碰面有了历 史的见证。 " 你,你这个,这个莫名其妙的笨女人" 震天的吼声对着我的耳膜,但是我 终于可以自如地掏我的面纸,擤我的鼻子了,也是件好事。 欢迎海报被愤怒的斯诺·格菲根踩在脚下,其它人还不知道该怎样做出恰当 的反应,直到帅哥身边本来一脸同情瞅着我的男助理咧开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 压抑不住的笑声传染性地感染一片,我不敢置信地眨着眼,是刚才阳光的关系吗? 我竟然觉得墨镜下帅哥的脸红了。 " 你还好吧?" 我迟疑地问着递过去一张面纸。 "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笨女人!" 他翻来覆去地喊着,一转身向机场出口走去, 我疾疾地跟在后面,模糊地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好结局,起码斯诺·格菲根留在了 台北。 " 别介意,斯诺不是坏人,他只是有点像孩子。" 止不住笑的男助理友好地 拍拍我的肩,灰色的眸子看上去很温暖。 " 没关系,是我的错。" 我不好意思地按他的示意擤一下鼻子,含糊地吐出 字句。 " 慢慢地你就习惯了,我是戴维·杜契,斯诺的私人助理兼儿时好友,杜小 姐是吗?幸会了!" " 叫我星菲就好,戴维·杜契" 我别扭地叫着奇怪的姓,想他也不该是纯种 的美国人。 " 也叫我戴维吧,我也是墨西哥裔的犹太人。" 戴维暖暖地笑,又用力握了 握我的手,才赶到大发雷霆的帅哥身边去。 怪不得,我默念一遍他的名字,走在私人保镖的后面,觉得与斯诺·格菲根 保持适当距离对两个人都是好事,像个孩子一样的帅哥摄影师?我看着阳光中高 大的挺拔背影,未置可否地摇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 女巫" 师姐绝对 是所托非人。 * * * " 他真的是好帅噢!星菲姐,你真的是好幸福噢!可以跟他那么接近,一起 工作呢!唉!我愿用一生的时间等他的一次回眸,直到时间的尽头,就算覆水难 收……" 一大早就听到改编版的席慕容的诗,对曾经被迫待在台大诗社四年的人来说 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它让我想起那些活在" 女巫" 师姐" 淫威" 下的苦难日子 与被阿楠带着背诵的" 美好" 爱情诗篇一段不想再被提及的年少轻狂,难得麻利 地收拾办公桌上的杂乱,我一项一项地将文件分档放在抽屉里,尽量对小女生眼 中放射状的红心视而不见。 " 星菲姐,我真的是好羡慕你噢,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斯诺·格菲根工作 室的一员了呢,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是你会让人羡慕一辈子呢!" 工读小妹妹同样无视我顾做的冷淡,本来紧握在胸前为加重语气而成抱拳状 的双手突然放下来紧抓住我的手臂,双眼的红心更将我当箭靶一样地火力攻击,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女生,听到竟然与" 女巫" 师姐相同频率的声音说着不可想 象的" 奢求" :" 拜托啦,星菲姐,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帮我要两张斯诺·格菲 根的亲笔签名照吧,只要两张就好,求你了,星菲姐!" " 不是我不想帮你,小蕾,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斯诺·格菲根不会理我的, 我昨天呢一不小心得罪了他。" 我尽量婉转地表明拒绝的意思,右手继续着锁柜 子的动作,左手却又自动地到闲物抽屉里翻面纸。" 啊阿嚏" 忍不住又是一声大 响,我的感冒怎么好象又加重了,奇怪! " 星菲姐,斯诺·格菲根才不是你想得那么没度量的男人呢,他是有些暴躁 脾气没错了。可哪个天才的艺术家不是这样的呢。他只不过还保有孩童的纯真脾 性罢了,你不觉得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显得诱人亲近吗?" 工读小妹妹仍然努力 不懈,双眼里的红心上还加盖了一层闪闪的梦幻金光。我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在唱片公司作了这么久,早该了解Fans对偶像的维护幻想无人可以戳破的。 " 小蕾,他是很,嗯,有个性没错啦。所以要他签名照更不可能了,唉!小 蕾,有没有面纸,先给我一张用一下。" " 星菲姐,全给你好了。" 小妹妹慷慨地捐献了两包完好的面巾纸,再一次 " 践踏" 我明显的拒绝," 好了啦,星菲姐,既然你也这么懂得欣赏他的个性, 那我们就是同好了,更该站在同一国才对。签名照的事就拜托你了,就当作是你 送给我的二十岁礼物好了,拜托了,星菲姐。糟了,经理来了,我先去复印室了, 星菲姐,拜拜!" 小妹妹按自己的想法自然扭曲我的本来意思后,再以二十岁生 日为锁,加上保险盖,然后以经理为名溜之大吉。行径与求人的" 女巫" 师姐如 出一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们是否私下里有着我不知道的联系,还是聪明的女人 都有共同之处呢!我费力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稍停,一包面纸很快见底,我 狠狠地打开另一包,看到难得干净的桌面上可爱的卡通钟上的时针正向" 九" 缓 慢移动:糟了!昨天离开饭店时,戴维好象说今天早上九点在大堂集合,还叮嘱 我千万别迟到,因为斯诺·格菲根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完了,我无力地拍拍额头, 火速地站起身,三寸的鞋跟敲击着瓷砖,发出清脆的悦耳声音,我耳中却依稀听 到中气十足的男音如雷的怒吼。很好!我咬牙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估计与大帅哥 摄影师的关系会雪上加霜。我的预感在坏事情上一般都很灵的。 * * * " 你在搞什么鬼啊!昨天不是通知过你九点在大堂集合吗?现在是几点啊, 你猪啊,连记时间也不会吗?musicsong 如果都请像你这样的笨女人当员工,它 怎么还不倒啊!笨就算了,还不守时,你有什么可取之处啊,女人,你猪啊你" 早知道在坏事情上,自己的预想一般不出错的。所以在我用尽方法缩短行路 时间后,等待我的也就是意料中的长串大骂。穿著皮裤,一身黑衣的斯诺·格菲 根就站在我面前,卸去了墨镜后的眼居然又大又圆,蓝色的眸子清湛如六十年前 没被污染过的台北上空。他肯定不近视,我低下头也能感受到他炯炯的透视目光, 好象在骂我的同时,他自己也得到了些乐趣,因为他的唇角居然一直微微翘着。 " 对不起,是我的错,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 我习惯地拿出面纸要 擤鼻子,可下瞄的视线却看到有趣的事让我一时忘了动作:穿著绝对是正牌货耐 克鞋的脚在我掏面巾纸的一刹那后退了一小步,我惊奇地抬头,看出蓝眸里不易 察觉的防备。斯诺·格菲根是怕我再喷他一脸口水吗?我用力地擤一下鼻子,突 然之间好想大笑," 对,对不起。"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并不太灵光的英文,憋笑 憋得好辛苦。 " 算了,为了你这个笨女人浪费了一个小时的大好时光,真让人受不了。走 吧!" 暴风雨在持续了近二十分钟后稍歇,我感激地瞄一眼不怕牺牲来帮我解围的 戴维,知道是他指表的动作让斯诺·格菲根想起除了与我对视大骂外还有更重要 的是要做。 " 走吧,大家,走了" 他极潇洒地一个转身,挥了一下修长的手臂,长腿很 疾地迈出,一下子将我甩在原地,自顾自地往饭店外走。 呼我慢慢地调整呼吸,憋得快得内伤的笑慢慢浮在唇角,最终化作连叠的响 笑," 哈哈哈哈" " 你还好吧,星菲?" 戴维担心地拍拍我的肩,不能理解地看应该是满脸哭 相的女子一脸的舒畅大笑。 "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不好意思了,戴维,害你们一票人等我,我忘了时 间了。" 我笑得气喘吁吁,对这个从一开始便对我帮助有加的男子感激地点头, " 刚才谢谢你。" 我伸一下戴表的手,指他适才的解围。 " 小意思。别怪斯诺,他最讨厌等人,你下次要注意点。其实他是个蛮单纯 的人。" 戴维说完便匆匆地赶到" 单纯的" 斯诺·格菲根身边去了。 单纯的斯诺·格菲根吗?我想起方才他下意识的后退和蓝色眸子里的防备, 真的和我两岁的小侄子一样,上次我不小心拿错了辣椒当糖给他吃之后,他就老 一幅防备的表情看我,而且再也不吃我拿的东西了。" 哈哈哈" 忍不住又大笑起 来,我感觉到饭店大厅里四处惊异的目光,当我是一个被骂晕的失常女子。 " 笨女人,你还在搞什么?大家又都在等你!" 去而复返的黑衣帅哥极不耐烦地斜瞥我,抱着肩的姿势完美的可以直接上时 装杂志,我听到极低的赞叹来自大厅的某个角落。 " 噢,对不起,我这就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原地发呆,而其它的 工作人员都已经出了大厅上了工作车了。 " 笨女人,快点。" 斯诺·格菲根说完便又自顾自地迈开了长腿,我半跑地 跟上,心里却又有些疑惑,叫别的工作人员来喊我就好了,他何苦多跑这一趟。 " 笨女人,你快点,乌龟一样慢吞吞的。" 不耐的催促伴着突然伸出的大手直冲向我,手的目标依然是衣领。我被一把 拽住,半拖得给拉出去,很狼狈,但我觉得已开始有些习惯了。斯诺·格菲根, 我撇着下唇在心里偷偷地骂他,两岁脾性的暴君,丝毫不懂得尊重女性的道理。 我真是命苦,要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对了,还有签名照和婚纱门面照的事,我 苦恼地摇头,被拽住衣领的大手推进崭新的BMW. " 我不是该做工作车的吗?" 不解地摸着真皮的椅背,,我看着脸色发黑的 斯诺·格菲根。 " 谁叫你在那儿磨时间,他们都走了,我要他们先去布置打光。我警告你, 这辆车是我特地从N ·Y ·空运带过来的,是我的宝贝,你别随便乱碰乱摸的, 否则我饶不了你,笨女人" 他慎重地警告完,便专心地看方向盘,熟练地启动、 打档,车子箭一样飞射出去,涌进早晨的台北街头。 我老老实实地坐着,真皮的味道与车内芬芳剂的香气混合,在我已经因为感 冒而大大降低了敏感度的鼻前萦绕出特殊的效果,我焦急地找着窗子的开关。 " 干什么,笨女人,做好,别乱动,我们要上高速了,系好安全带。" 斯诺 ·格菲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掉我伸向中央控制锁的手。 " 开一下窗好吗,我有些不太舒服。" 我尽量地用嘴呼吸,但鼻前的味道浓 郁不散。 " 什么不舒服,我们要上高速了,开窗的话,那噪音能把人烦死,你有没有 大脑啊,系安全带,麻烦的女人。" 毫不留情地否决我的要求,斯诺·格菲根猛 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加速后的BMW 像离弦的箭,他明显地享受着 速度带来的快感,蓝眸微睁,唇角上翘。 " 你开一下窗好吗,一会儿就好。" 我不死心地哀求,觉得即使我没有" 女 巫" 学姐那样的花容月貌,好歹也是个面容姣好的青春女子,不该被错待至此。 " 闭嘴,系安全带。" 斯诺·格菲根头也不回一下,刚才打过我手的那只手 直接摸上了我的肩头,拉下安全带,把我固定在座位上。 " 你真的不肯开窗?" 我最后一次肯定他的意愿,头晕晕沉沉的,憋气太久 连擤鼻子的力都不太能提起来了。 " 不开,烦死了,笨女人" 他大吼着,一拉排挡,车速又加快了一倍。 " 还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我报复似地说着,解气地开始呼吸,然后" 呃哇" 地一下,喉咙得到解放,略酸的气味盖过了浓郁的香气 " 搞什么,臭女人,你居然吐在我的车子里,你疯女人" 车猛地打滑,一下子靠边,我虚弱地被两眼冒着仇恨火光的斯诺·格菲根拖 出车子,半挂在他健硕的身子上,我俯在高速公路边" 呃哇" 继续我的呕吐大业。 " 想吐不会早说啊,居然吐在我的车子里,我的车子哪,我从N ·Y ·运来 台北的BMW ,你,你这个没大脑的死女人" 他是不是真的快被我气疯了,我模糊地想着,隐形眼镜因为吐得太用力而流 出的泪水而染上水雾,又不太管用了,我从下往上瞄到斯诺·格菲根通红的脸, 蓝眸里居然被气出了血丝,他是真的爱他的车子吧。 " 对不起。" 我诚恳地道歉,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这都是我欠他的道歉。 " 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 他嫌恶地撇开脸,赌气似地避过我的视线。 " 对不起。" 我反复地说着,吐到空的胃很难受,头好痛,手心发热,难道 是发烧了,我努力想靠自己的力气站直身体,可是完全地没力,糟了,我只觉得 眼前一黑,有知觉地倒在了地上,依稀听到已经开始熟悉的大吼" 搞什么,笨女 人,你居然,居然给我晕倒" 什么叫给他晕倒,我是自己撑不住才倒的。我勉强地在心里争辩,感觉身子 被提起来,有人体的温度传来,暖了我冰冷的身子。好难受!我放任自己坠入黑 暗,逃离疼痛的感觉,忽然想到斯诺·格菲根的脸,他长得好象真的蛮不错的: 立体的五官,深邃却清澈的蓝眼,诱人的薄唇还有至少一米八五的个子,模特儿 的好身材。怪不得工读小妹妹与四十妖姬都对他流口水了,我好象真得有点儿对 不起他。 " 对不起" 我听到自己微弱且模糊的声音,然后意识下沉,真的什么都不知 道了,只有感觉上那来自人体的温暖一直熨烫着冰凉的身子,很让人留恋的温度。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