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很大,海滩边上的气温昼夜差得如同赤道与南极,我打开衣橱想了好一会 儿,才把那件羊绒的米色风衣取下来,崭新的衣服连折痕也没有一道,我小心地 把它穿在毛衣外面,被海风吹得微凉的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轻轻地关上衣橱门, 我把房门钥匙放在风衣外兜里,看到腕上的表:一点二十六分,到时间下去了。 我深吸口气,换上厚底的沙滩球鞋,学着电影里那些不愿别人发现行踪的特务一 样先轻轻将房门开道小缝,确定走廊上没人后才探出整个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 的关门、上锁,我蹑手蹑脚地走向电梯," 铛" 顺利地单独进入电梯,快速地按 下"1" 字键,我看着电梯门合上,庆幸地低呼出气,感觉电梯急速地下降," 铛 " 地停在了一楼的酒店大厅。 " 杜小姐,这么晚还出去呀?" 大厅没什么人,值班的前台小姐是个标准的 斯诺·格菲根迷,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我也爱屋及乌的亲睐有加,记了个眼熟。 " 睡不着,想到沙滩上走走。" 我僵硬地扯着唇角,说着早就编好的借口, 得到好心的小姐一个了解的眼神。 " 海滩上风很大,杜小姐你小心些噢,别着凉了,否则明天工作不了,又会 被斯诺·格菲根先生说了。" " 我会的,谢谢你。" 有礼地颔首后,我匆匆地穿过大厅,出了酒店的大门。 海风比在房间里感受的还要猛烈,带着盐味的冷空气从微敞的衣领里钻进去, 让我直打冷颤。沙滩上没有人,安静的只能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的岩石,我沿着沙 滩往南走,朝着和酒店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印着不小的脚印。天幕上挂着 稀疏的几点星光,正好为我照明。我把手藏在风衣的羊绒口袋里,手指触到了一 张小小的餐厅便笺,不用看也记得上面写了些什么:" 一点半,沙滩见。" 那上 面的字迹是刻意训练过的仿古法文,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菲力普·泰德。 " 你迟到了,星菲。" 沙滩呈一个狭长的圆弧形,在弯起的地点有天然的黑 色礁石群将风口的地方围成自然的小堡垒,适合不想被人看见的约会。我见到从 礁石后走出的男人,一双棕色的眼里闪着邪邪的暗光,即使全身名牌也洗不掉的 肮脏气息,当然无法否认这些形容词都出于我的主观想法。事实上,从以前到现 在都有许多人认为他气质神秘地高雅,像珍妮,还有阿楠。" 我没有迟几分钟, 是你太早到了。菲力普,不要再装出那幅旧友重逢的恶心表情了,这里没有别人, 你特意从纽约跟着我来到加州,到底想干什么?" 没耐性地直入主题,我连和面 前这个男人共呼一带的空气都觉得不幸。 " 你果然发现了。我在第五大道上看见你的时候好吃惊。你穿得那么值钱, 我以为我认错人了,直到那两个警察和你对话。我可是着实费了点功夫才找到你 的下落呢。真是没想到,剑桥建筑系唯一的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我们天才的第一 名杜星菲居然做起唱片行的策划企宣来了,教授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惋惜 和心疼呢。" 棕眸半垂地斜扫过我的面孔,菲力普·泰德的脸上显出令人厌恶的 讥诮表情,我知道他是故意想惹怒我,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放在袋中的双手: " 我能入这一行还不是拜你所赐,菲力普,你别再废话了。你特地约我在这种鬼 迹都不见的地方见面,不可能只是要验收你的成果吧,珍妮可是有名的醋坛子, 我想你一定是趁她睡着之后溜出来的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不妨直言。我没空 和你这种人渣磨时间!" " 啧啧啧,星菲,你还是这么坦白,经过了这么多事居然还这么单纯。何必 着急呢,我的确是有事想找你商讨才约你见面的,但之前,我们也有时间可以寒 暄一下吗,不用担心珍妮,我在她的维生素片里混进了安眠药,她不到明天中午 怕都醒不过来了。你知道的,她的脾气确实有点过大,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可是 洛普·施奈普的独生女,未来施奈普设计室唯一的继承人,我只好勉强自己迁就 她,做人吗,有时候就是要身不由己地做些取舍,你以为呢?" " 卑鄙的小人。" 我虽然早猜到他娶珍妮的目的,可听他亲口承认仍让我震 惊," 难道你一点都不爱她吗?从研究院入学开始,她对你可就是一往情深的。 " 我摇头喃语,菲力普闻言唇咧得更开,看白痴似地对着我摇头:" 星菲,你真 是一点教训都没学到,我早跟你说过什么情啊爱的都只是一种进攻的手段,最终 的目的只有名利,你只该相信名利。不要太天真了,我都不敢相信在经过了那件 事后你还跟那个阿楠在一起,真是学不乖的笨女人。" " 我怎么样不关你的事,阿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我好友 的坏话,菲力普,请你务必记住这一点,还有那件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身为人的 羞耻心的话,就请你三缄其口,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原来感觉这东西真的是因 人而异的,斯诺·格菲根叫我" 笨女人" 的时候,我只觉得那家伙口气暴躁,声 大如雷,可心里习惯地接受,而菲力普说我" 笨" 只会让我打从心眼里反感,并 且不能忍受。 " 这么紧张,看来星菲你真的像中国古典小说里说的那样肯为朋友两肋插刀 而且不求回报噢。当年的事你原来一点都没告诉阿楠,怪不得中午和下午,他都 还对我含情脉脉地注视呢,原来还是个被蒙在骨子里的傻瓜呀。" " 菲力普·泰德,你给我闭上嘴!" 我真的生气了,看到棕眸在提到阿楠时 明显的耻笑与不屑让我止不住地愤怒," 阿楠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可这爱本 身没有错,你没有资格嘲笑他,无耻的是你,利用他的爱。" " 是吗?我无耻一个男人居然爱上我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我该感到荣幸吗? 星菲,你好象忘记了,你的好友可才是那个忘记伦常,为社会尤其为你们保守的 中国社会所不容的人吧。" 菲力普直视着我,满意于我暂时的无法言语。是,阿 楠是违背了伦常,可" 他是同性恋,可他从没有危害过别人,他爱你也只是默默 地奉献,你不爱他就不该故意对他示好,让他有更深的幻想。" 我怒瞪着棕眸, 记得当年菲力普的一举一动都让阿楠心心念念,而他有意的与阿楠共游米兰更让 阿楠陷得更深," 你明知他爱上你,却故意地装不知道,你……人渣!" 骂人的 词汇有限,我无法找到更能表达鄙视的词语,只能狠狠地盯着他,可是这对于菲 力普实在是太无关痛痒的动作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出更令我想挥拳相向的 话语," 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和一个同性恋接近可是件很恶心的事,要不是看在 他是你好友的份上,我根本不会理他。星菲,其实是你害了他,如果你不是那么 出色,让教授只看见你一个人的光彩的话,我也不会为想打败你而选择那样的招 数。我的牺牲也很大的。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只是想试着利用阿楠 让你在新人奖的时候放水,没想到你却为了帮他保守同性恋的秘密甘愿交出最得 意的作品并且承诺退出建筑界,真让我得了个意外收获呢。星菲,我能有今天也 全靠了你的那张新伦敦的工业区设计图呢,珍妮的爸爸也是在看了那张图后才同 意我和珍妮的交往的,真是多谢你了。" " 哼!" 冷哼着撇过头,我不愿见到菲力普得意的笑容,也不想让他看见我 可能的伤心。那张设计图是我花了两年心血,跑遍整个伦敦,看了所有关于伦敦 建筑的书后的结晶,是我为使自己在剑桥建筑新人奖上扬名而拿出的赌本,我一 直爱着建筑,也有着相应的野心,名利也同样引诱着我,可从那个晚上后一切都 是遥远的回忆了。我不再是剑桥建筑系的星菲- 杜了,而是musicsong 台湾企划 部的杜星菲。深吸一口气,我告诉自己过去的不能回头,为了阿楠,一切都是值 得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菲力普,请你,求求你直言好吗?我觉得对着你连呼 吸都因为恶心而不顺,我还想,实在是想多活两年,所以请你放我一条生路,别 再兜圈子了。" "OK ,我直言。我想要你再帮我一次,国际建筑师协会基金打算在伦敦投资 兴建一幢标志性大楼,现在正面向世界招标,他们对那张你画的我用来得新人奖 的新伦敦工业区设计图相当赞赏,所以希望我能以同样的风格设计参加竞标,我 的岳父也对这次投标相当重视,这是我走向世界一流设计师行列的好机会,我不 会错过的,可你也知道我本身的设计根本不是那种风格,所以只好来找你,你不 会拒绝我吧。" " 为什么不?菲力普,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厚脸皮到这个程度。当初是你逼 我承诺离开建筑界的,你剽窃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誉,害我让教授失望,我不恨得 想法子戳穿你的假面具,你就该偷笑了,现在居然还妄想要我帮你,你做梦!" 发泄地大吼完,我转身就要离开,菲力普真是没救的厚颜无耻,竟敢来要我帮他 再夺得一个不该属于他的荣誉,这绝不可能。心下也有一丝别的怅然,我也已经 有三年半没再动笔画图了,怕也没能力再画出那样精彩的设计了,咬咬下唇,我 受不住寒地伸出手拢紧衣领,真的是越入夜越冷,我还是回酒店去吧。 " 等一下,星菲,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再考虑一下吧,难道你想让阿楠伤心 吗?还是你终于想通决定抛开他为自己打算了呢?虽然现在各国对同性恋的态度 是有所缓和宽容了,可我倒不知道台湾也会是这中间的一个呢,倒让我有些吃惊 了。" 菲力普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话成功地拉住我欲起的步子,疾疾地转回身: " 菲力普,你威胁我!" " 不是威胁,是商量,像三年半前一样。你当时答应的那样爽快,今天何不 照做呢,不过是一张图,而且这次我不会让你白做,当年我是与你一样没钱,现 在不同了,我可以给你一百万美金做设计费,如果投标成功我甚至会再付你一大 笔钱。怎么样,只要你动一动手就可以收钱入袋,这样不比天天跟在那个毛头小 子斯诺·格菲根的屁股后面,听他差遣怒骂赚一点辛苦钱要来的轻松许多吗?你 不会真那么傻算不出来这两者的区别吧!" 菲力普自信地看着我,那种以为所有 人跟他一样会为了钱而抛弃一切的疯狂只会让我齿冷。 " 我当然算得出这两者的区别,菲力普,我告诉你,我宁愿替斯诺·格菲根 提鞋都不要替你画设计图,你尽管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还有我郑重警告你,你 要是敢对阿楠不利,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让你身败名裂的!你给我记住" 啪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出了右掌,欣慰地看到菲力普脸上的五指印,解气地扬 了杨眉,我挑衅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再见!" " 杜星菲" 菲力普难得的变脸,优雅与阴沈的平和不在,他从后面一把扯住 我的手臂,"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 他扬起了手,看来就是想对我还以颜色,我 咬牙闭眼,就被他打好了,我才不怕。 " 你这个人渣,放开她!"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熟悉的一声大喝之后,我被另一股力量带到一边, 有人打掉了菲力普·泰德抓住我右臂的手,我听到" 嘭" 地一声,睁开眼就发现 原本对我呲牙以对的棕眸男子已经躺在了地上,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 重重的挥拳声虎虎生风。" 斯诺·格菲根!" 我吃惊地张开嘴。 " 星菲,快阻止斯诺,他是有专业资格的拳击手,再打下去会出事的。" 戴 维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焦急地大喊,我慌忙地点头,可是戴维身后的人是" 阿 楠!" 我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三年来一切的苦心白费了,阿南知道真 相了,他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 我试着补救,却找不到解释的理 由,急得额际微汗。 " 我来得够久了。星菲,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还骗我说是突然对建筑失 去了兴趣才自动放弃即将到手的学位的,你……我太傻了,竟然就那样的相信了 你。要不是今天随大家出来找你,我……你别过来,星菲,我不是怪你,不,我 没有资格怪你,让我一个人去静一下,星菲,你别管我,别再管我了!" " 阿楠!" 我挫败地大喊,看着他跑向黑暗中的沙滩," 阿楠!" " 星菲,别急,我去看着他。你快拉住斯诺,他那样打真的会出人命的,星 菲!" " 噢,我知道了,戴维,拜托你了,你快去,快去呀!" 我催着戴维向阿楠 消失的方向跑,焦虑地看着他们跑去的方向,我逼迫自己忘掉可怕的想象,按戴 维的吩咐回头却发现:" 住手,快住手,斯诺·格菲根,你要打死他了,住手, 斯诺你想让我去牢里与你哭对吗?快住手!" 我一咬牙挡在菲力普的身前,恳切 地对着愤怒得全不见理智的蓝眼。 " 你让开,笨女人,让我打死他,看他还敢威胁你,这个人渣!" 斯诺·格 菲根险险地收住差点儿打到我脸的拳头,不屑地狠盯着已是满脸血红的菲力普· 泰德,伸手就想拉开我再打。 " 不要,斯诺,不要。我也恨这个人渣,可是我不要你因为打死他而坐牢, 已经够了,斯诺,对我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我死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挥拳。 " 可是……" 斯诺·格菲根还不死心。 " 笨蛋,你还不懂吗?对我而言,你比他要重要的多,我不要看见你的名誉、 前途因为这个人渣而受损,我重视你,我我喜欢你!" 我就快拉不住他了,看着 他咬着牙又握起拳头直对地上的菲力普而去,我只能闭上眼说出心底的声音,理 它什么犹在的心墙或者顾忌,我扯直了嗓子用尽了全身力气地大喊,脸颊胀得通 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寒冷。有一点放松,心底的真正放松,我终于说出来了, 对于斯诺·格菲根的感情。 " 星,星菲" 斯诺·格菲根的声音发干,我睁开眼看到蓝眸近乎呆滞地直对 着我,专注的眼神里闪动的热度连冰雪都能融化," 你,你说,你说你喜欢我… …" " 我,我,我没有,我是……" 在他的眼光中失去了刚才的勇气,我闪躲地 低下头,懊悔地抿着唇。 " 你有,你明明有,你说了,我听见了,那个人渣,那个人渣也听见了,笨 女人,你别想否认。" 斯诺·格菲根急了,竟然弯下腰想找菲力普作证的样子。 天啊,这个白痴男人,我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是了,是了,我承 认了,你别动他,别再动他。" " 笨女人,你早说不就好了。" 重新站直身子,斯诺·格菲根得意地笑弯了 嘴角,握住我刚才拉他的手不肯放开。 " 好了,我们走吧,我担心阿楠,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 放心了,戴维会看着他的。" 安慰地搂住我的肩,斯诺·格菲根随我的动 作转身," 等一下,笨女人。" 他在我惊疑的目光中又转回身走向浑身是伤躺在 地上的菲力普。 " 斯诺,你想干吗?" 我不放心地大喊,以为他又要动手,他回头向我做了 个" 放心" 的表情,一把拎起菲力普,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足以让人感到真切的 承诺:" 我告诉你,人渣,杜星菲是我喜欢的人,我保护的女人,你要是敢对她 和阿楠不利,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虽然我不是什么建筑师,不过我想你再能 干也不能和整个大亚企业、格威氏集团作对的,你放聪明点,人渣!" 用力地甩 开菲力普的衣领,斯诺·格菲根满意地走回来,拉起我的手:" 回去了,笨女人, 看什么看啊,白痴一样地发呆!" " 你刚才说什么?" 我嘲笑地望进蓝眸,看清他眼中的情意和害羞的尴尬。 " 没有了。" 他也学我一样否认说过的话,脸涨得通红,他拽着我向酒店走。 " 什么没有,我听到了,那个人渣也听到了噢!" " 别废话,闭嘴啦,笨女人,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 斯诺·格菲根" 我生气地大吼,越来越不怕他,学会了无视他的" 权威". " 干吗?" " 你" " 好了啦,瞪什么瞪,眼睛又不是很大,我是说过喜欢你了,怎么样,砍我 啊?" " 你" 不懂浪漫的男人,我被他半拖半抱地带回酒店,身子因为奔跑而回暖,胸口 满满的,因为菲力普而起的憎厌与因为阿楠而起的忧虑都被暂时地扔在了一边。 斯诺·格菲根说喜欢我,那样认真而且诚挚的表示,我的心里有着丝丝甜意,虽 然说出去有点恶心,可是我感到了幸福,我想我是真的恋爱了。 * * * 十二月二十四日,微雨的阴天。深蓝得发黑的天幕下垂着丝丝的水帘,加州 海滩上只见遮阳棚下观雨的诗人与被迫冒雨工作的我们,圣诞节的前一天,心情 和天气一样平和地发闷。 拍摄按进度表顺利地接近了尾声,经过了大半个月密集工作的" 明日之星" 们都开始面露疲态,我代表领导宣布下午开始放圣诞节假两天时,他们甚至高兴 得跳了起来。今晚是平安夜,我记起往年的今天都是与阿楠一起找地方拌情侣吃 优惠大餐的经历,很难受。阿楠在那一晚被戴维找到后,护送回了房间,可隔天 一大早当我去找他时只在床头柜里看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他先回台湾去了,我 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噩梦,只好按捺下自己的焦急,请女巫师姐看着他。女巫 师姐在电话里骂了我一个小时,说我无谓的牺牲不见得对阿楠是好事,反而会加 重他的负罪感。我安静地听着,并不反驳,也不后悔。如果事情再重来一次,我 想自己的选择也不会改变的。和斯诺·格菲根之间变得相当微妙,表面上看来两 个人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可事实上在都说出了" 喜欢你" 的心意后,我们都改变 了。我们都正大光明地开始加倍留意对方,又都偷偷摸摸地怕别人知道。尤其怕 戴维意会的善意嘲笑。记不得在哪本书上看过" 恋爱中的人都有点神经质" ,我 们都有相同的倾向,所以当午餐后我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明显已站了很长时间的 斯诺·格菲根时并没有太吃惊的意思。 " 斯诺,你站在这儿干嘛,找我吗?" " 废话,不找你我在这儿干嘛,散步吗?" 他的脸看来臭臭的,蓝眸和谁赌 气似地眯着,眼神游移着,就是不肯看我。又在闹什么别扭,这个孩子气的男人 有时真让我哭笑不得,用钥匙打开房门:" 那进来坐吧,戴维刚送我一包正宗的 巴西咖啡豆,我想学着磨制咖啡,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做我的试验品吧。" 我拉 着他进门,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进房找相关的餐具与咖啡豆。 " 戴维送你咖啡豆,他干吗送你咖啡豆,你们很熟吗?老这么亲近。" 不肯 老实坐着的男人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专心地看我磨咖啡豆的动作,他的嘟囔里 含着任性的醋意。" 我和他熟是因为大家都是工作伙伴又是朋友,而且他是你的 好友,我希望可以从他那里更多了解你一点,我和戴维就像兄妹一样,他是个不 错的哥哥。" 耐心地解释,我小心地把磨好的咖啡粉过滤进小巧的水壶里,用酒 精炉加热,煮十五分钟,我看着滚沸的水将黑色粉末变成咖啡色的液体,满意地 闻到醇香。 "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干吗还要多此一举地去问戴维。不过, 你也还算聪明,知道戴维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问他也对。 " " 唯一的好朋友?" 我转过头,奇怪斯诺·格菲根的用词,哪有人只有一个 好朋友的," 是最好的朋友才对吧。" 我摇摇头,看到咖啡开始沸腾,忙加进去 一点威士忌,再加一点鲜橙汁。 " 是唯一的朋友。戴维是爷爷管家的孙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爷爷要他 帮我管理一切琐事,才允许他待在我身边的,除他之外,我没和什么人相处过两 年以上。" " 同学呢,你总有同学吧,同学里处得不错的人也可以做朋友的。" 我看了 一下表,时间差不多到了,拿起琉璃台上的厚抹布,我把咖啡壶从酒精炉上拿下 来,取出两个杯子倒满," 给,我的独家配方苏格兰风味的咖啡,尝尝看吧。" " 嗯,闻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斯诺·格菲根在我期待的眼光下轻啜了一口 咖啡,表情还算满意,我得意地笑了,就知道我还宝刀未老,当年在剑桥,凭这 咖啡我就从教授那儿得了许多宝贵资料呢。满足地大喝一口自制的饮料,我不太 在意地听到他对我问题的回答。" 我没有同学,从小到大我受的都是英才教育, 爷爷请了各方名师到家里来上课,他说上学太浪费时间,所以让我依天赋自修课 程,我唯一算得上同学的人就是戴维了。唉,笨女人,你从哪儿学来的泡咖啡技 术,蛮不错的嘛,再给我一杯。" " 噢。"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空杯,帮他加满,看他又拿回去享受地喝着,在 说到自己寂寞的过往时没有一点留恋的感情,怪不得报纸说他没有与人相处的情 商,而且G&D 摄影工作室的一切外务都由戴维负责,原来是这样。我皱起眉:" 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去交一些朋友呢,只有一个朋友你不会觉得嗯,怪怪的?" 我 小心地注意措辞,心里想说的其实是不正常。友情是相当宽厚深广的一种感情, 只让一个人承担的话,反弹力会很可怕的。 " 有什么怪的,何必浪费时间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我还不够忙的。戴维很 好啊,而且现在我有你啊。好了,笨女人,老问些白痴问题,害我跟着你乱绕。 我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你瞎扯了。" 一个白眼抛过来,斯诺·格菲根喝光了第三 杯咖啡,意犹未尽地看着已空了的咖啡壶," 你明天再煮一壶吧,我很喜欢呢。 " " 你喜欢的话,我晚上再煮好了,反正今天不拍摄了,又开始放两天假,我 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我把用过的杯子、器具放进水池,打算自己洗干净留待备 用。 " 谁说你没别的事做,我们晚上要出去。你多穿点,我们要去一个风蛮大的 地方,晚上六点我来找你,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上山。" " 上山?" " 是了,上山。今晚是平安夜,只有白痴的情侣才会在家里喝咖啡吧,笨女 人!" 以雷霆万钧的一声吼作结束语,斯诺·格菲根气呼呼地走出去," 嘭" 地 带上门,我呆在原地品味他的意思,这家伙原来是来约我出去的。这家伙…… " 约会的邀请也不会好好说,真是没救的白痴。" 小小声地抱怨,我期待的 心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这是我和斯诺·格菲根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呢:在平安夜 的晚上上山。我慢慢地弯起唇角,笑容淡淡的,持续的时间却有些久,好象太久 了一些。 * * * 美国的西部多是平原地形,加州虽小却也是一块完整的平地,我坐在斯诺· 格菲根的黑色BMW 中,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过去,很惬意,但心里仅有的地理知 识却让我怀疑地瞥向身边雕像一样的俊脸:" 斯诺,你确定我们是要上山吗?据 我所知加州附近的山除了惠特尼山就是内华达山脉,这两个地方都很远,来回的 话至少也要十多个小时吧。" 蓝眸酷酷地望着前方,眼神专注于方向盘与路况之 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斯诺" 我不死心地再喊,得到重重地一声冷哼。 " 唉,笨女人,你别啰嗦好不好,很烦哪!我说带你上山就是上山,不会骗 你的啦。" 不耐烦地偏一下头,斯诺·格菲根伸出右手推一下排档。BMW 的速度 又加快了一点。高速公路上车辆越来越罕见,我看着车子一个拐弯,从小路岔口 下了高速,眼前狭窄了起来,昏黄的路灯像台北后巷的街光。我不敢再打扰开车 的男人,怕他一急地再加速,到时发生什么惨祸就不好玩了。于是安静地坐在位 置上等着:车再行了大约半小时,又拐了两个弯,然后我看见矗立的巨大的黑影: " 好巍峨的山吧,怎么地图上都没有标呢?" 我不等车停稳就开门下了车。惊叹 地望着眼前的高山,我刻意忽略身后跟过来的男子的责吼:" 笨女人,你白痴啊, 车还没停好就开门,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斯诺·格菲根快步地走到我身边, 自然地拉起我的的手," 走啦,笨女人。" 我被他拉着往前走,本以为要经过艰 苦的爬山过程,谁知道跟在他身后一拐弯绕到山的后面,这里竟然有上山的电动 索道。奇怪!我狐疑地皱眉:电动索道是花大钱的公共设施,代表着山的重要性。 可这么重要的山地图上却没有相关的标志。我看着斯诺·格菲根熟练地操作仪器, 乘电梯一样地上了索道,我和他一起轻松地上了山顶。 " 这座山叫安易,地图上其实上有标志的。但不是代表山的三角形,而是标 志着墓群的黑色方块。" 斯诺·格菲根的声音发沉,我担心地想看到他的脸,却 被他有意地避开,眼前是一大片的白色大理石基底,四方形的墓群建筑,硕大的 十字架矗立在正中间,有一种难言的肃静和忧伤。我转过头看见呈圆形栽植的植 物,漂亮而鲜艳的白色小花在寒风中伸展着五角形的花瓣,有种近乎凄厉的美感, 这种美感让我心底极不舒服地起了涟漪,想起了一些与伤逝有关的过往。不适地 清咳两声,我望向反常静默的斯诺·格菲根," 这是什么人的墓地,你为什么要 带我来这里?" " 这是我爷爷的墓地。他在我出世的那一年用参与高速公路的投资条件以不 低的价钱向加州政府买下了这一座安易山,作为他以后的安眠之所。他说从他开 始,格菲根家的人都要在最终的时刻回到这里。他在五年前得偿所愿。" 斯诺· 格菲根说得很缓慢,我听到吸气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他用力地压在了喉口," 五年前的今天,我被人打昏从巴黎强行带回了纽约,在这里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他枯瘦如柴地躺在一副水晶的棺材里,气势如常。真的,你也许无法相信,可即 使瘦得只剩骨架而且只是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那儿,他仍像个君王,随时准备发布 命令似的样子。他们告诉我,他命令所有人不得透露他病危的消息,只交待要用 最快捷的方法带我回来参加他的葬礼。爷爷是个很霸道的人,没有人敢违抗他的 命令。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我的心情,我为了摆脱他给我的财团,和戴维一起逃到 了巴黎,十八岁离开他,一年里没有任何的接触,拒绝他的所有示好,不屑他设 的所有障碍,他们说他死之前叫的是我的名字,他说他以我为傲,因为我像他。 笨女人,你能想象吗,他说我像他,我哪里像他!我会连唯一的亲人的最后一面 都不见吗?我会为了要一个更强大的财团而放弃唯一的儿子直接挑上孙子吗?我 会吗,会吗?" " 斯诺" " 戴维说平安夜,所有的情侣都该在有情调的地方过有气氛的约会,他建议 我带你上山去看星星。我本来想带你到惠特尼山去过一夜的。我在那儿有一幢房 子,是去年拍Prada 的广告时,他们送给我的礼物。我本来还按戴维说的准备了 陈年的香槟还有看起来好傻的玫瑰,本来我……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开车开到这 里,我已经有两年没上来过了,居然还能记得路,我都觉得蛮惊奇的,笨女人, 我想这就是我的平安夜了。我希望你可以不讨厌这里,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在这 里陪我,我不想一个人见到爷爷。" 蓝眸在长久的远眺后移到了我的身上,我为 他的话惊颤,斯诺·格菲根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 " 你考虑看看,我是认真的。" " 我,我……" 我无法开口,激动的思绪难以平复,虽然已经亲口承认对斯 诺·格菲根的喜欢,可是我从未想过甚至刻意地避免去涉及更深的可能,他怎么 能,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要得居然是永远,他是认真的?! " 笨女人,我是认真的。" 蓝眸诚挚地睁着,点头的态度像在立誓。斯诺· 格菲根专注的眼神让我无所遁形,我困难地维持着仅剩的理智,反复提醒自己不 可以学他一样轻易地忽略现实,永远是一个太庞大繁琐的概念,我一定不能被一 时的激情冲昏了头脑,倔强地咬着唇,我见到清澈的眼睛里微闪的失望。" 我真 的是认真的。" 他再一次加强语气,那样坚定的语气几乎就要令我投降,不行, 我不能再让自己受到如此强烈的动摇。" 笨女人,我……呀" 我一咬牙,主动地 攀上了他的肩,用自己的唇堵上了他的口,无法说出口的情绪被我用心地传递在 唇齿相依的美好中,有风从耳边掠过,墓地本该是阴森的,可是相拥的温度像春 天的炉火,我用心地吻着斯诺·格菲根,知道他许下了永久,也猜到自己的难以 坚持,也许我马上就要全面投降了。 * * * " 这么说,那小子还是没按我的精心策划做喽!真是浪费,我特地挑的八零 年的法国香槟呢,连玫瑰也是我亲自一枝枝选的,那小子真是的!那他带你去了 哪儿,不会在房里干坐吧?" 两天的假期很快地过去了,拍摄工作全面进入收尾阶段,我这个策划正式沦 为闲杂人等,只能在旁边收拾布景板,顺便与准备器材的戴维聊聊天,打发一下 大把的空闲时光。戴维在假期里回了趟纽约,听说是为了处理自己的私事,我看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笑得一点都不开怀,我想问又不好开口,只能顺着他 的话题走,坦白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去了安易山,不过没待多久,圣诞节哪 儿人都多,剩下的假期里我们都待在酒店里了。你呢,纽约之行还顺利吗?" " 还好,有些事拖了好久,我想一时间也办不完,干脆再拖一下,到时候再 说。我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拖,没想到有些人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 戴维的神 情有些落寞,我听不太懂他的话,刚想问,他已经恢复了笑颜," 那小子还真行, 带你去墓地,也是很别致的平安夜约会吧。算算已经有两年了,那小子不肯再上 山去,现在看来他已经打开心结了。" " 戴维,斯诺和他爷爷,他们俩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吗?" 我还是忍不住好 奇心,这两天脑海里老浮现出斯诺·格菲根在山上叙说时的表情,蓝眸里的忧愤 令人不忍直视," 斯诺说他十八岁离家,为什么?他们闹翻了吗?" " 他连这个也跟你说了吗?" 戴维似乎是吃惊地皱了一下眉," 是的,斯诺 十八岁与他爷爷正式闹翻,并且离家去了巴黎。之后一年两人都没说过话,其实 之前他们两个已经为了斯诺的前途而争论不休了,斯诺要走他的摄影之路,他爷 爷却要他继承家业,格威氏集团虽然在斯诺父亲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可他爷爷就 是看不起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孙子来掌管集团。为了理想,斯诺一等自己成人就 离开了家,他说他要独立。老人家拿他没办法,因为斯诺确实有天赋,轻易地在 摄影这行名利双收,也就更能摆脱他爷爷的控制,可是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自由, 格菲根老先生是个相当厉害的老人,他的话除了斯诺之外也没人敢违抗,你应该 听斯诺说过他是被人打昏从巴黎带回纽约的吧。" 我点了点头,看到戴维唇边的自嘲,咬着下唇睁大了眼,我惊讶地望向他: " 你的意思是打昏他的人是,是……" " 没错,是我。" 戴维对着吃惊的我点了点头," 我爷爷是格菲根家的管家, 一生为格菲根家服务,我在他们家长大,最怕的人也是格菲根家的大家长,所以 按他的命令打昏了斯诺,带他回家参加葬礼。为了这件事,斯诺一直不肯和我一 起去墓地,他以前都是一个人去的,直到两年前差点儿碰到他的父母,他就不肯 去了,以后他会和你一起去吧,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 戴维"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具体的差错, 只能空泛地以言语安慰他," 你想太多了吧,我看下次我们就会三个人一起去安 易山的啦,上墓地又不是什么好抢的差事,我想只要你跟斯诺说清楚你介意的话, 他一定愿意带你去而不是我的。" " 是吗?也许吧。" 戴维敷衍地笑了一下,看着我尴尬的为难,体贴地拍拍 我的肩," 我说笑的,别放在心上。对了,星菲,我有件事早就想问问你了,今 天正好记得顺便问一下吧。" " 什么事?你问吧。" " 你是每次坐飞机都会那样吗?又晕又吐的。" 戴维的表情很认真,好象十 分重视我的这个答案一样,我不好意思地笑,知道他指的是我上次从台北飞到纽 约后的反应:" 也不是啦。我的体质蛮奇怪的,以前到英国上学也是这样。好久 不做长途飞行的话,一坐飞机就会晕,可多坐几次就会完全没事的了,像这次从 加州再飞回去的话,我一定不会再像来时一样晕了,你放心好了。" " 是吗?那就好,我本来想如果你晕机,又晕得那么厉害的话,我再让你从 台北飞到纽约好象不太人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心里至少会好过一些。" 戴维 后面的话说得好模糊,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戴维,你说什么,从台北到纽约, 你是说我吗?"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回去后再忙一阵就是中国人最重要的年假 了,我干嘛要再到纽约来呢,没道理的事呀,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的嘛。 " 啊,没什么,我在想别的事,对了,星菲,你拿到回去的票了吗,大亚已 经把票送来了。" " 我拿到了,可是是不是搞错了呀,戴维,他们给我的是头等舱票,可原本 不该是商务舱票吗?" 大概刚才真的是我听错了吧,我摇摇头,听见戴维的问话, 正好一解我堆积了一上午的疑问。 " 不会搞错的,票是斯诺亲自checkin 过的,你放心拿着好了,有头等舱坐 也不是什么坏事。" " 可是……" " 如果你还有疑问,不妨问问你后面的人,嗨,斯诺,拍完了吗?" " 还差两张,今天的光不是太好,我没感觉了。" 嚣张的男人自然地坐在我 的旁边,长腿自由地伸着,也不怕阻挡了旁人的去路。斯诺·格菲根与戴维对击 了一掌后转向我:" 唉,笨女人,你又白痴什么,头等舱不坐想去坐商务舱,你 有病啊。" "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好象只有我一个特殊,别人会……" 我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管别人干什么,万一你又晕得像个鬼一样,别人还 得分神来照顾你,那才烦呢!现在你在头等舱好好睡一觉,睡到台北就完了,别 人还能说什么。真是的,人笨就算了还老想些白痴的事,真搞不懂你这样的人怎 么能画出得剑桥建筑新人奖的建筑图来的,这么笨的人,真是!" " 唉,斯诺·格菲根,你不要太过份了,我……" " 你怎么样?" " 我……我去那边看一下。" 音量被凶狠的蓝眸盯得自动转小,我惧怕恶势 力地被迫低头,小小声抱怨着暴君的行径,我暗暗皱着鼻子没骨气地溜了,听到 身后戴维意会的笑声和斯诺·格菲根没好气地一句" 笨女人" ,我只能装没注意, 就算心里清楚,那个蓝眼男子在以自己的方式疼我,我也强迫自己不告诉他我的 领会,谁要他老叫我" 笨女人" ,我就白痴给他看。任性地抿着唇,我发现自己 的孩子气,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也被斯诺·格菲根感染了,就像戴维说的,像他一 样地耍赖,有时是很爽的事情,我很高兴。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