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元二OO一年,一月四日,晴。西洋日历上新的一年开始的意义对于中国人 的我们来说却只代表元旦那几天短短的假期和关于春节年假的先行提醒。办公室 里开始人心浮动,各家旅行社的年假黄金游和春节大优惠的小册子在众人手中疯 传,小计算机被放在成堆的歌手宣传计划之下,只要老板没有出现,便有人交流 最新的打折机票路线。这也是中国人才有的热闹,我置身其中,习以为常。 回到台北已经一个星期了,顺利地调回时时差后,我像以往一样地上下班,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母亲对我的临阵脱逃大为恼火,正式宣布不再为我操 心,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时气话,但至少能为自己换来两个月左右的清静,真的 是太好的结果。上班的第一天就见到了阿楠,在我犹豫得不知怎样开口才好的时 候,他已经如往常一样地端上了一杯香醇的蓝山,我看清了他眼底的晾解与感激, 终于可以释然地喝我的最爱蓝山。即使我了解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可起码我们的 友情如一,而且更为坚固了。只是我没想到阿楠那家伙还是小小地设计了我一下, 他居然向师姐报告了我与斯诺·格菲根交往甚密的小道消息,这使我的耳根又不 得清净了。女巫早已和那个什么菲力分手,可这一次她居然没忘记菲力给她的烂 建议,下了死命令要我帮她达成心愿,我只能应允下来再说。已经一个星期没有 见到他了,不知他怎么样了。开始的几天,每晚都能在电话里听到中气十足的吼 " 笨女人" 的男音,可是这两天却完全地失去了他的消息,打他的手机不是没人 听就是关机,我有点担心,书上说这是恋爱中女人的杞人忧天,我但愿是这样的。 " 杜星菲,杜星菲,二线电话。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才来上班,一上班又 老是接私人电话,现在的年轻女人真是……" 今早因为塞车而迟到了五分钟的我从进办公室起就被一脸阴沉的四十妖姬逮 个正着地念到现在,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她松口,真是蛮厉害的一种技能。我在 她刀锋一样的凌厉目光下匆匆结束手上这通公务电话,转接二线:" 喂,你好, 我是杜星菲。" " 呃,星菲,我是戴维,很抱歉在工作时间打扰你,给你添麻烦了是吗?" 话筒里的男音有些沙哑,但是温暖的声线如旧,浓浓的歉意露过他的言辞传过来, 我想他一定是听到了四十妖姬的叫嚣,虽然戴维听不懂中文,但凭他多年的听音 辨人的功力,猜出四十妖姬口气代表的含义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狠狠瞪一眼妖 姬,当着她的面将电话夹在肩颈处,还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 样子,看她不满地转过头去才轻笑出声:" 没有的事,戴维,怎么这么好打电话 找我聊天,工作都不忙的吗?" " 还好,我都处理得来。星菲,我有急事找你,你马上有空吗?" 戴维的声 音哑得更厉害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话筒里有轻微的沙沙声,他是用手机 在给我打电话吗? " 我今天没什么事,你要说多久都可以的啦。" 我翻翻桌上的行事历,我负 责的歌手都已经发片了,加上我又刚从加州回来,公司要我待命准备帮" 明日之 星" 决赛造最后一波宣传攻势,所以没安排其它的工作给我,反使我成了目前企 划室里最闲的人,也就怪不得其它的忙人嫉妒,像四十妖姬她负责的两个明星都 在这时候发片,什么新闻发布会,记者招待会,电台宴的,也算可怜了。 " 是吗,那太好了。星菲,你可以请假出来吗?我现在就在你们musicsong 大楼的隔壁,那间叫做Taste 的咖啡店里。" " 你在Taste ?戴维,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在台北?" 我吃惊地低呼,震惊 地夹着话筒,我觉得整件事情透着我不愿理解的诡异," 戴维,你怎么会来台北? 你……" " 出来再说好吗?星菲,我可以向你详细地解释原由,但是我的时间也不太 多,我在台北只停留一日,我会在今晚坐飞机去南非。" " 南非?" 我真的觉得不对劲了,前几天的最后一个电话里,斯诺·格菲根 曾经提过他正在为Vogue 法国版拍封面照,还抱怨说为了这狗屁工作,他必须在 米兰待两个礼拜。做为他最重要的伙伴的戴维这时却来了台北,还要去南非。" 出什么事了吗?戴维,你或者斯诺,你们……" 我紧张地坐直身体,有浓重的不 祥预感笼罩心头。 "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总之,星菲,你出来再说好吗?我的手机快没 电了。" 戴维欲言又止地在电话那头咳嗽,我当机立断地站起身,一边取衣钩上 的大衣,一边跟戴维说话:"OK ,你在Taste 等着我,我马上来。" 迅速地挂了 电话,我拿起桌上的钱包就往外冲。 " 星菲姐,你要去哪儿?" " 我出去一下,小蕾,有人找我请他打我的手机或者留言,谢谢你了。" " 可是星菲姐,我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是关于斯诺·格菲根的,他……" " 我回来再说吧,OK?麻烦你了,小蕾。" " 星菲姐,星菲姐" 顾不得工读小妹妹的热心,我急冲冲地走进电梯,按了"1" 字键,我在门合 上的一瞬间瞥到小蕾手上的报纸,上面的大副标题用了醒目的红色,我只看清了 斯诺·格菲根和戴维的名字,还有两个名字间的一颗夸张的破碎红心。怎么一回 事?我皱起了眉。 * * * " 星菲,这边。" Taste 是一间意大利人开的咖啡屋,别致的装潢与地道的意式咖啡配餐吸引 了这一区大多数的所谓情调白领。我曾经跟阿楠来过几次,所以也算熟门熟路。 快步地走到坐在窗边的戴维对面,我谢过殷勤地为我拉椅子的服务生,点了一杯 卡布其诺,我把大衣脱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戴维,我以为你 们都在米兰?" " 我卖掉了纽约的房子,把斯诺送给我的大亚的股份转回到了他的名下,G&D 的股份我也抛售了出去。本来Vague 和Gucci 他们都有意买的,不过结果还是斯 诺以高出两倍的价钱买了回去。他不愿受制于人,这点我早料到了,所以又小赚 了一笔。嘿,星菲,不要一副那么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吗?你只要把我的话连起来 就知道你猜得没错,我的决定就是和斯诺·格菲根分道扬镳,而且我已经完成了 相关的动作。" " 分道扬镳?" 我看着戴维依然温和的笑意和刻意保持上扬的唇,他的灰眸 有些混沌,血丝充斥着灰色以外的地方,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是我不相信 他的话:" 你和斯诺分道扬镳!不,不可能。你干嘛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戴维, 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吵架了吗?" " 不,是平静地,至少是我这一方平静地正式地提出分手。我不会和他吵架 的,星菲,你也知道我不会的。" 戴维平和地直视我,我知道他是认真的,可大 脑还是无法消化这样突然并且不合情理的消息。我拒绝地摇头:" 可是为什么? 戴维,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是最默契的合作伙伴不是吗?怎么会分手? " " 很简单的原因。我也是一个有名利野心的男人,长期地活在斯诺·格菲根 的光环阴影下让我心理极不平衡,我累积了许多年的失衡心现在终于忍不住而爆 发,所以决心离去以开展自我的名利之路。" 戴维认真地说着,过度顺畅的词像 演练了许久的电影对白,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那是三流小报才会用的借口,戴 维,你告诉我实话,作为你和斯诺共同的朋友,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不 耐烦地打断他的" 演说" ,瞪眼逼视着灰眸,直到戴维忍不住地叹气,移开与我 对视的视线:" 星菲,你该相信我说的,《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都不是什 么三流小报,他们共认的理由就是我说的那一条,很多人都选择相信,你何必例 外呢?" " 戴维,告诉我真相。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久,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斯诺从来没有想过要压你,他说你是他唯一的好友,唯一的。我虽然觉得这 种形容极不正常,可你也知道,他就是个不正常的人。" 我刻意地换上欢快的调 侃调子,但是戴维疲惫的虚弱神情让我心里发慌,我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威 胁似地在他面前握紧了双拳," 戴维!" " 唯一的朋友?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吗?也对,我们从小在一起:读书,吃饭, 打球,工作,连挨骂也是我在被骂,他在旁边不平地顶撞他爷爷。我今年二十六 岁,认识他二十四年,真的是太久的岁月,久到我都忘了自己其实是戴维·杜契, 而不是斯诺·格菲根的戴维助理。" " 戴维……" 我不安地喊他,不忍看他平静得近于痛苦的神情。 " 不,星菲,你别说话,既然你要知道真相,就要有承受真相的勇气。我可 能也只有这一时的冲动敢讲出心里的真话,你要是打断了,那么就是连我唯一的 机会都给剥夺了。别打断我,听我说" 戴维伸手阻止了我的开口,他一口气喝光 了杯中的苦咖啡,制止了侍者添加的动作,深叹一口气,灰眸瞥过我望向窗外, 他低沉的声音充血的发哑,那种喑哑的调子,让人听了心里了跟着难受。" 我是 出生在格菲根家的管家的孙子,因为我父母双亡,所以老格菲根先生让我以斯诺 的陪侍身份在他家长大。从小到大,我被教育的信条就只有一个:以斯诺·格菲 根的意志为准,照顾他并且使他开心。斯诺是个天生的发光体,他的富贵身世, 他的摄影天赋甚至他的孩子脾气,都使他成为别人当然的瞩目对象。即使他无心 交友,可人们还是会自动地聚在他的身旁。每当这种时刻,我就感到骄傲。因为 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他真正地记在了心里,他习惯地信任我,并且在生活上倚 仗我。你知道的,他是个生活白痴,而且像所有伟大的天才一样,有着奇异的记 忆力,只记得住自己在意的东西,其它的便是一片空白。我因为这种骄傲而更加 地在意他,慢慢地我变得只在意他。虽然因为负责他的外务,我好象认识了许多 人,结交了许多朋友。可是星菲,你知道吗?那些人不过是想借我去亲近斯诺, 我小心地提防着他们,面对那样的人,我的心关得更紧。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了 最终的结果,是的,我的眼里只剩下斯诺·格菲根一个人,而且忘记了自己也是 个男人。" " 戴维" 我拼命地咬着下唇,可即便感受到了明显的疼痛,也无法压下心头 的惊骇,戴维爱斯诺,他爱斯诺!我的心猛地一沉,勉强地保住还能成形的语调, 我困难地开口:" 斯诺,他知道吗?" " 他?当然不知道。他在有些方面是个幸运的迟钝的家伙。他现在只知道爱 你,并且想法子为你所爱,过去则只知道工作,他不会了解我的想法与心意的。 星菲,你不该怀疑他的。" 戴维明显的责备让我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其实是清楚 斯诺·格菲根的个性的,他是个某种程度上来说水晶一样单纯的家伙。我闭了闭 眼,重新抬起头:" 戴维,你是因为我才决定离开的吗?你恨我?" " 我会离开,你的出现的确是催化剂。我虽然知道斯诺对我不会像我对他一 样,可原来总有自我安慰的空间,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所有的可能都消失了。你是 那么独特地跳到了他的心里,你一开始就不为他的名头所动,吐他口水,吐了他 的爱车。你们真是天造的一对,那个台风夜我见他没回酒店就有感觉你们会在一 起,他果然爱上了你。星菲,你的善良,和对朋友的义气也让我真正地放心。一 个肯为朋友牺牲前途的女人也一定会对所爱的男人奉献一切美好的。我愿意把斯 诺交给你。不,我不恨你,我早知道会有人出现并带走他,我情愿是你。" " 既然你不怪我,戴维,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就算斯诺他不能给你爱,可 他给了你友情,而且是唯一的一份友情,你这样走了,他……" 我不能想象那个 表面暴躁的家伙私底下的伤心,他其实是个太重感情的人。我记得仓库里他说起 无缘见面的父母与墓山上提起他爷爷时的表情,那样隐藏的浓浓哀伤," 他会受 不了,戴维,你会重重地伤了他的。" " 我知道,可是我别无他法。星菲,斯诺一直被保护得太好,不管是他爷爷 还是我甚至一直不敢见他的父母都在保护他。你知道吗?在他离家去巴黎发展的 时候,Parda 之所以肯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拍年度宣传大片是为了什么,我告 诉你,是因为Parda 的总裁Tom 是他父亲的大学好友。再有天才的人也需要机会 的提携,所有的人都自觉地为他铺路,所以他一直这么天真,像个大男孩而不是 个成熟的男人。" " 这没什么不好。" 我认真地反驳戴维的话," 斯诺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 人喜欢吗?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不被任何人左右的干净。" " 是的,这没什么不好。可是星菲,没有人可以一直当彼得潘的,他马上就 想要担负一个男人真正的责任了。他爱你,依他的性子也只可能爱你一个,所以 他会为人夫,为人父,让他长大点吧。也让我可以自由一些,起码稍微解脱一下, 我不想将来成为你们中的阴影,那会让我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我希望有一天,我 可以找到替代他位置的女孩或者别的什么人。这样我可以回来,做你们孩子的教 父,并且光明正大地要回他的友情。星菲,你是这样聪明的女子,难道还想要打 破我这唯一的希望吗?" " 戴维" 我看着他乞求的眼,的确无法再开口,明白了他全部的心意之后, 我怎么能还只想着会受伤的斯诺呢,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伤得很重,只是他已经 勇敢的在伤口上浇下了一整瓶消毒的酒精,并且忍住了痛呀。" 我会等你,我们 会一直等你,你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做我们孩子的教父。戴维,你别想骗我, 否则我一生一世都不原谅你。" 我哽咽地说着,掩饰地用喝咖啡的动作遮挡眼睛 的湿润。滚烫的液体被咖啡杯接住了,所以喝下口的奶香味变成了盐味的发涩。 我稳住微颤的双手,深叹口气才又抬头:" 那么,你打算去哪儿逛以找到你的新 梦中人呢?南非的黑姑娘还是北欧的风情男人?" " 也许会是个中国人吧,东方美女或者帅哥。天啊,你说的我好象是个饥渴 的双性恋,太可怕了吧,星菲。" 戴维配合地笑着,我们像平常的好友一样地聊 天,说些无关痛痒的风月之事。我努力喝完了那杯卡布其诺,听到他最后的叮咛: " 斯诺,我就拜托给你了。星菲,我衷心地祝愿你们幸福。" 他在离开Taste 前 给了我一个小信封,里面是一张飞往纽约的头等舱机票和一把钥匙," 他在家。 不接任何人的电话,而且也没有出过门,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好几瓶五十年以上的 陈酿。你看着办吧,保重了,星菲。""珍重,戴维,我们会等你的。" 我看着他 走出Taste ,削瘦的身影融入阳光普照的台北街头,帅气的样子引得好几个女孩 好奇地张望。他要去做戴维·杜契了,我知道他能做到,而且会回来做给我们看。 只是现在,我握紧了手中的信封,终于明白在加州时自己的耳朵确实没有出错, 戴维早筹划着要我再受一次十五个小时的飞行之苦。这个家伙还是以" 情敌" 的 心眼整了我一次。 * * * " 小姐,下午好,请问你去哪儿?" " 麻烦你,曼哈顿区怀特大厦,谢谢。" 嘭 车门刚被顺手地关上,黄色的出租车便如箭一样射入了机场准备入高速的拥 挤车流中。我的头有些隐隐地泛晕,十五个小时的旅程还是太难熬的任务,即使 有头等舱的舒适环境与殷勤加倍的空姐照顾,依然不能完全地治好我的后遗症。 我一手按着额际,一手放在紫褐色的行李箱上,希望可以借假寐安然度过可能的 呕吐期,却没想到手机会在这时突然地响起,刺耳的铃声直冲向我脆弱的耳际, 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小包里翻出手机,我用力掐住太阳穴:" 喂,你好,我是杜星 菲。" " 星菲,到纽约了吗?旅程还顺利吧。"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熟悉,关心里透 着半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个人是" 阿楠,你怎么知道我在纽约的,你在哪儿? " " 纽约的下午五点多就是台湾时间凌晨四点,你说我会在哪儿?当然是在家 了。可怜的星菲,看来你真的是又坐晕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你在纽约的,那更 简单了,戴维告诉我的呗。我还和他一起吃了顿晚饭,送他上了飞机。怎么样, 我还是挺够朋友的吧。" " 你送他上的飞机?那么说戴维真的离开台北了。" 我半侧过身子,在出租 车司机不解的眼神中斜卧在车座上,我真的快不行了,胃里翻山倒海般难受,可 我之前明明什么都没敢吃呀,真要命。 " 他走了,而且他要我帮你善后。戴维说你一定会搭一点的飞机立即飞纽约, 他不比我们这些老朋友少了解你。星菲,我很喜欢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 的好朋友。" " 阿楠" 我听出阿楠的伤感,猜测关于戴维的心情他到底知道几分,阿楠也 是个相当敏感的人,尤其对于感情的事情。 " 好了,别浪费我的电话费了,我打来只为了告诉你公司的事我会帮你搞定 的。放心做你的事吧,我全力支持你,就算你要辞职,我也会跟着你到纽约闯看 看。就这样了,顺便提醒你的是,师姐说她绝不死心,要你办不成她的事就别回 来见家乡父老了,就是这些,拜!" 咔手机像响起时那样突然地挂断了,是阿楠打电话时的一贯作风,简单利索, 只讲要讲的话。我完全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心地微笑。感觉车身微微地一震, 我赶紧捂住口,司机比我还要紧张地亲自下了车给我开门:" 小姐,到了,请下 车。" 他很殷勤地帮我拿下行李,扶我离开车痤。" 谢谢。" 我不好意思地给了 车钱,看到他偷偷地吐气,庆幸自己不用洗车。失笑地摇头,我深吸口还算新鲜 的空气,直起腰看见夕阳中的白色建筑,高耸入云霄的复式公寓高级住宅楼。我 的目的地到了。我拎起箱子拿出戴维给的那把钥匙走了进去,心里清楚这一次的 不同。我答应了戴维的要求,我说出了" 我们" ,所以我赌下了自己的未来,再 没有回头与退缩的余地。 * * * 啪 电子锁繁复且难开,即使钥匙是对的那一把,开门的人依然要经过类似脑筋 急转弯的开锁测试。我急得满头是汗才使得门顺利地应响而开,来不及兴奋已被 随之而来的迎面酒气所倾倒,好想吐。浓郁的酒香混着好象是发酵过后的酸气, 在本该是通风一流,空气清新的房子里流转,自成一方气候。我不行了,迫不及 待地扔了行李,我先直奔厕所," 呕呕" 我连喝的清水都吐了个干净。虚弱地靠 在漂亮的瓷砖墙面上,我勉强地站直身躯,以清水漱了漱口,我深吸口气,靠这 一口气冲了出去,把所有紧闭的窗子打开。顾不得还扔在大厅里的箱子,我扯开 嗓子大喊:" 斯诺,斯诺·格菲根,斯诺" 无人应答。我放弃地微喘,顺着螺旋 楼梯上了楼,一路上只看见空了的酒瓶,从芝华士到金牌马爹利,人头马和轩尼 诗,甚至还有标有"China" 标志的"Erguotou",天哪,那个家伙到底为了逃避受 伤而喝下了多少。我担心地想着,急急地冲进了二楼的卧室。床上没有人,白色 的丝被皱成一团地掉在地上,到处是点点发黄的酒渍,我皱起眉,仔细地搜索高 大的人影,可是完全没有踪影。难道他出去了,可戴维明明说他在家的,而且这 么重的酒味应该代表那家伙喝得很多才对,哪还会有力气走出去。我点了点头, 相信自己的判断:斯诺·格菲根一定在这幢房子里。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找出 来。我下定了决心地卷起衣袖,打算一间间屋子地进行地毯式搜索,就不信找不 到他。我迈开了脚步:" 斯诺,你在哪儿,回答我,斯诺,斯诺·格菲根……" 卧室没有,浴室没有,暗房没有,走廊没有,我越来越心急,步子有些虚浮, 头还是晕乎乎的,吐空的胃开始抽痛,我只能弯下身子,用握成拳的右手抵住腹 部,慢慢地下楼,我咬着牙继续寻找:" 斯诺,斯诺·格菲根,你在哪儿?回答 我,斯诺·格菲根" " 烦什么,吵死了。谁让你进来的?滚,都滚!我不要见什么记者,什么股 东,滚!都滚呃,呃" 模糊的吼声虽然吐字不清可依然还有力气的样子。我惊喜 的循声而去,在一池碧波旁见到了躺卧着的男子努力地半眯着一双蓝眸,他愤怒 的眼神却涣散无力,神智不清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疾步地跑向他,踢开 他身边半空的酒瓶,蹲在他的面前:" 斯诺,我是星菲,你还好吗?" " 滚!我管你是谁,你们都滚,滚,我不要人在我身边。我不要了,都走, 都走!" 他用力地挥手,打掉我扶住他的右臂,巨大的力气使我的虎口整个地一 麻,好疼。我踉跄了一下坐在地上," 斯诺,天啊,别再喝了,你怎么能醉成这 样,难道从戴维走后你就一直地喝到现在吗?" 我伸手想抢走他掌中的酒瓶,却 被听到戴维名字而红了眼坐起身的他拎住了衣领:" 戴维?戴维在哪儿?叫他来 见我,他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他怎么能这样背叛我,他怎么敢,怎么 可以这样?你去叫他来见我,来见我!" 他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我忍受不了 地一阵恶心,用尽了力气压下到口的酸意,我拽住他的双臂:" 斯诺,你清醒一 点,戴维去南非了,他不在纽约也不会来见你,我是星菲,杜星菲,你忘了我吗? 你说过喜欢的女人,你就这么轻易地忘了吗?" " 星菲,杜星菲,你是说那个笨女人,她在台北,不在纽约,你别想冒充她, 她也会走的,不会来找我,我不会忘了她,但她会忘了我的,都会走的,所有的 人都会走的。你也走,别烦我,走!" 蓝眸有片刻地怔愣,然后重新回到酒精笼 罩的混浊中,斯诺·格菲根松了拽住我衣袖的手,颓然地倒了下去。我看到半闭 的眼睑下湿润的水渍。" 斯诺" 我心疼地望着他,直到亲眼见到才敢相信他居然 真的伤得这样的重。戴维在他的心里始终是非常重要的人,唯一的朋友这样的走 了,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的背叛吧。我望着他蜷缩在游泳池边的身子,黑 色的紧身衣上全是酒渍,往日里俊朗神气的面庞上如今只见到满布的胡渣与眼下 暗影的浮肿,他苍白得像个鬼。 " 斯诺,我是星菲,台北的杜星菲,我来了,从台北飞了十五个小时来到纽 约,你不接我就算了,难道就准备一直用这个死样子对着我吗?斯诺·格菲根, 你起来,起来呀,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叫我' 笨女人' 的吗?你起来叫啊,戴维走 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该这么骄傲地说的吗?你看看你,醉得像个鬼,哪有一点 天才摄影大师的样子,斯诺·格菲根,难道这就是你让我喜欢的样子,你要我告 诉自己说我爱的男人原来是这样一个遇上一点事就要躲在这儿,不理世界也不理 会我的人吗?斯诺·格菲根" 我大声地吼着,拼命地摇他瘫下来的身体,泪水混 着汗水流下涨得通红的面颊,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点恨戴维,他对斯诺何尝不 残忍,这样给他一道伤口,也实现了自己的私心,起码不会让斯诺有机会忘记他, 可是这道伤口也会连累他旁边的人呀!" 斯诺·格菲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的 心也好疼,你让我像个白痴一样地学八点档里的女主角,又哭又喊又发疯,可是 人家男主角最后都会有响应的,你呢?斯诺·格菲根!" 他不回答我,慢慢平稳下来的气息竟仿佛进入了安眠的人似的,我像个得不 到观众掌声的单人剧演员尴尬地停在舞台上,眼睛红肿,声音沙哑。近乎绝望地 闭了闭眼,我慢慢地站起身,头晕得快失去知觉,我看着摇荡的碧波咬了咬下唇: " 这是我不得已的做法了。斯诺,是你逼我的。" 弯下腰,我连呼吸的力量都用 上了地把他拖到游泳池边,一米多点的水深绝对淹不死他的,我闭了闭眼,伸手 把他推了下去:" 如果你死了,那么我甘愿去自首赔你的性命。" " 扑通" 庞大的身躯被使劲地推着,从池边直接地掉进了水里," 哗" 溅起 的水花四溢,我看着黑色的头颅沉下去,可是怎么好象还是没反应似的。不会吧! 我睁大了眼:" 斯诺,斯诺" 该死的,他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吗?我顾不得那许 多了,担心地也跟着跳下了水," 扑通""斯诺,斯诺,回答我,该死的白痴,斯 诺,斯诺·格菲根,你" " 噗搞什么,咳咳咳咳谁把我推进游泳池里,咳" 一个黑色的剪影猛地从水 里冲了上来,蓝眼血红依旧,可因为清水的关系被刺激进了一点清醒," 斯诺" 我激动得又哭又笑,脸上潮湿一片,已经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池水了,我伸出手 想抓住他的臂膀,可是头好晕,脚底一个打滑," 斯诺呀" 我摔了下去,泛着淡 淡漂白粉气味的水从鼻口灌入," 呃" 我被迫地喝下了好几口,难受,肺里被挤 压似地疼痛,我无法自己站立起来。那么被淹死在私人浅水池里的白痴原来竟是 我自己了,我嘲笑地撇起唇角,有些想笑,意识有些模糊,我很想闭上眼睛,进 水的耳朵却还尽责地担负着" 听" 的职责,身边的不远处水声喧哗,斯诺·格菲 根已经半清醒地站直了身体,那样就好!我模糊地想着,下沉的身体被什么东西 勾住了,用力地一抬:" 咳咳咳咳" 猛然接触到宝贵的空气,我本能地开口贪婪 地呼吸着。" 星菲,笨女人,你想死啊,躺在我家的游泳池里干嘛?你疯了!" " 你终于醒了,斯诺,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叫醒你,我好急,咳所以才 把你推下游泳池的,没想到会淹死的竟是我自己,你说好不好笑……咳咳咳…… " 看到头顶上的那张俊面:蓝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眸子里清楚地映着我苍白的 容颜," 斯诺,我从台北飞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无力的手指轻触向他杂草 丛生的下巴,我不满地皱皱眉,思绪有一刹那的游离," 你该刮胡子了。""搞什 么,白痴,你飞十五个小时来纽约就为叫我刮胡子!" 他期待的表情被我无厘头 的话语完全地打破,一把抱起我的身子,他有些摇晃地往地上走。 " 不,不是的,咳,斯诺,我来不是,我是……" 我的头好疼,感觉身体已 经不是自己的一般僵硬,勉强地抓住流失中的神智,我以为的大吼却只比蚊子哼 哼好一点:" 我是要告诉你,告诉你:别伤心,你有我,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陪你等戴维回来……" 终于说完了要说的话,我满意地长舒一口气,慢慢地闭上 眼睛:" 但是现在,让我睡一下,我好累,又没用地晕机了……" " 笨女人,唉,星菲,杜星菲……" 他又在粗鲁地摇晃我,讨厌,我没力气 去制止他,只能在他像是恐慌又像是感动的声音里沉下身体,神智也模糊下去, 我见到一片黑暗,又昏过去了。 * * * " 咳咳咳咳怎么样,她怎么样?" " 轻微的胸闷,晕机的后遗症,不算大碍,只是会比较难受一点,不用太担 心的。斯诺,倒是你自己,怎么一回事,整个屋子的酒味,我记得你不是不酗酒 的吗?" " 少啰嗦,我有问你我的事吗?看她就好了,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她好受一 点的,你看她连晕着都皱起眉耶,一定很难受,德克,你不是名医生吗?快点帮 帮她。" " 我看她皱眉不光是因为身体难受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家伤心的事, 小姑娘连晕着都直喊你的名字。斯诺,心病呢需要心药医,找我老德克是没什么 用的。" " 唉,你……" " 好了,你直接问小姑娘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怎么样,小姑娘,感觉还 好吗,身体还是很僵硬吗?" 慢慢地睁开眼,灯光很柔和,一个六十多岁模样穿著医生袍的白发男子站在 我的床前,斯诺·格菲根的旁边,他应该就是" 德克医生?你好,我是杜星菲, 上次也谢谢你。" 感激地绽开笑容,我伸出手去,记得戴维提过的格菲根家的私 人医生纽约鼎鼎大名的杰·德克。 " 杜星菲,啊哈,我知道你是谁了。勇敢的姑娘,那辆BMW 早该被人吐一吐, 免得老有人以为车比人宝贵,那太荒谬了。" 老医生和善地握住我的手,鼓励似 地上下摇晃了两下,我不好意思地笑,在心里小声地嘟囔:怎么是个人都知道我 吐了斯诺·格菲根德BMW 呀。那个大嘴巴,小气鬼!抱怨地斜瞥一眼站在床边的 男子,我低下头却发现:" 我的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 当然是我了,你以为还会是谁啊,一身的湿,唉,你真是白痴噢,笨女人, 把我推下游泳池就好了吗,你自己干嘛也跳下去啊,真是找死。" 蓝眸凶狠地瞪 回来,斯诺·格菲根的言语让我生气地睁大了眼:" 你以为我喜欢没事找事做吗, 地上全是酒瓶你又好象醉死了一样,我怕你真的会被浅水池淹死变成笑话,所以 才担心地跳下去的噢,你以为我很高兴吗?你怎么叫都不醒,你……" 我的声音 不自觉地哽咽,心疼的感觉犹存在记忆里的,难受得让人想哭。 " 好了,好了,我道歉啦,是我对不起你啦,笨女人,唉,星菲,你,你别 哭……" 大手紧张地搂住我的肩头,粗糙的手指胡乱地抹着我的眼睑,戳得我眼 睛好痛,可是望着他歉意的温柔蓝眸,我竟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 咳,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打断了我发怔的思绪,意识到还有个看戏的客人, 我急忙地挡下斯诺·格菲根的手:" 好疼,别抹了,我自己来。" 吸了吸鼻子, 我用手背抹去残余的泪水,在转头准备与德克医生闲扯以打发尴尬之前看见斯诺 ·格菲根湿漉漉的头发,他的衣服那么湿又那么脏,居然还是落水前穿在身上的 那件黑色紧身衣,这么说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打理一下自己了,我皱 起了眉," 斯诺,你自己一直都没换衣服?" " 有什么关系,我以前拍雨景的时候还不是湿衣服穿一整天,习惯了啦。" 不在意地耸肩,他偏过头不适地甩了一地的水渍。 " 不行,会感冒的啦,去洗澡换衣服啦,去呀。" 我不依地伸手去推他的肩, 态度难得的强硬。 " 干吗那么麻烦,它自己会干的。" " 去,斯诺·格菲根!" 我用力地推他一把,因为用力过猛而不稳地晃了一 下,幸亏扶住了床沿才没有摔下床去。" 好了,我去,我去就是了,你好好躺着, 不要乱动好不好,真是个笨女人,要是这样都能摔下床的话,我会很丢脸的你懂 不懂,我去洗澡换衣服,德克,你看着她。" 屈服地撇下唇,斯诺·格菲根不情 愿地进了浴室,我听到关门后水流的哗哗声,松了口气地躺好,对上德克医生含 着笑的眼睛:" 不简单噢,小姑娘,我看斯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听别人的 话呢。他很紧张你,两次为了你要我抛下其它的一切事情赶来这里,戴维确实没 选错人,你可以很好地代替他。" " 我没有想过要代替戴维。对于斯诺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以替代 的。我只能做我自己,而且对斯诺来说,我也只能做杜星菲。不过,我愿意陪着 他,等戴维回来,我愿意一直陪着他,并且绝不像戴维那样中途去休息。" 我认 真地说着承诺般的誓言,知道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虽然一脸笑意,可他眸子 里深深的忧虑却是对一个家人般的大男孩真心的关切," 我不会让你和戴维失望 的,德克医生,戴维说您是斯诺除了爷爷外唯一还会听几句话的长辈,我想你要 听的也就是我这样的说话了。" " 聪明的东方女孩儿。" 德克医生赞赏地笑了,眼里的忧虑渐散,他开始收 拾放在床边茶柜上的医箱:" 这样我就放心了。斯诺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太重感 情,表面上又看不出来。我很害怕他会像上次他爷爷去的时候一样关自己一年, 酗酒成性,那一次戴维还一直陪着他。这一次……是我多虑了,我很喜欢你。杜 星菲,幸会了,改天再见吧,我想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的。" " 叫我星菲就好,谢谢您,德克医生。" 自然地亲吻老医生的面颊作为道别, 我看着他拎着医箱下楼径自离去。很高兴自己能得到斯诺·格菲根所重视的人的 承认,那代表我又深入了他的世界一步。 " 那个老家伙走了,我还叫他看着你,他居然乘我洗澡就溜了,真是的。" 浴室的门在德克医生走不了一会儿后就被打开了,披着蓝色浴袍的斯诺·格菲根 随意地擦着头发,大大的白毛巾覆在一头浓密的黑发上,垂下来的散发遮住了他 的大半张脸,蓝眸微眯,他慢慢地走向床边,没穿黑衣的赤裸胸膛上闪着水光, 结实的肌肉配着宽阔的肩和长而有力的双腿,就像时装杂志里身材一等的模特儿, 我看红了双颊,忙垂下视线:" 德克医生刚走一会儿,我又没什么事,他还有别 的病人和更重要的事去照顾吧,你别这样说一个长辈,很没礼貌耶。" " 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啊,笨女人!你还帮他说话,真是白痴,吃药啦,吃 完药赶快睡觉。要是你明天还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就去拆了德克的招牌,快点啦。 " 一杯水被硬塞进我的手心,我听话地仰头吞下他递过来的药片,看他还淌着水 的头发:" 我睡在这儿,那你呢?" " 睡沙发或地上好了,无所谓啊。" " 沙发?" 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去。那张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全是酒瓶,斑斑点 点的,看来好脏,而且" 那张沙发看起来好窄,你怎么睡啊?" " 那就睡地上好了。" " 睡地上?会生病的耶。" 开什么玩笑,大理石的地面上寒气会有多重,斯 诺·格菲根到底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啊。 " 你很烦哪,笨女人。这儿不行,那儿不行的,那你要我睡哪儿,这房子里 只有一张床,我很困了,你睡你的别管我了好不好?" 不耐烦地拿走我手里的杯 子,他拿下头上的毛巾,头发也不擦干的就想拖一床被子到地上睡。 " 不行啦,斯诺,斯诺·格菲根!" 我拽住被角,跟他练角力,他也掉进了 游泳池,前几天又一直喝酒,又刚洗过澡,睡地上一定会着凉的。可是要让他睡 哪儿,我为难地皱眉,一边用力地拽住被角。" 你想怎样啊,女人,你别让我发 火好不好,我要睡了啦。" 火大地吼我,斯诺·格菲根生气地扔了手中的被子, 威胁地以手撑住床沿,他前俯着身子看我。" 你,你可以睡床上啦,这床这么大, 我们,我们可以都睡床上,你,你……就不会着凉了。" 我困难地说着令自己脸 红的建议,看到蓝眸因为我的话而瞪大:" 笨女人,你是叫我跟你睡在一张床上。 ""你别想歪了,我只是,只是怕你感冒,你……你脸干吗也红了?" 我窘得脸发 烧,眼睛四处转,却发现斯诺·格菲根的情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脸红得像猴子 屁股。 " 我哪有,睡觉,睡觉,睡觉啦!" 随意地一撑,身子改俯撑为侧躺,他背 对我睡下,我红着脸拉起被子也想躺下的身子却又因为他的湿发而停下来,推推 他的肩:" 斯诺,起来一下,起来一下啦!" " 又干吗?" " 起来一下嘛,你的头发还没擦干,会着凉的,把毛巾给我,我帮你擦头发。 " " 麻烦的女人!" 他懒懒地坐起身,背对着我低下头,我从他的手里接过毛 巾,细心地替他擦着水渍,他的头发很密,发质很硬,一洗就会铺在头上,像个 童子军的造型。我轻轻地擦着,听到他的呼吸。 " 笨女人?" " 啊?" "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 嗯?" " 你在泳池边说的话还有跟德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 阿" " 我会记住的,一直记住的。" " 嗯。擦好了。" " 没事了,睡吧。" 关了灯,我躺在黑暗中,感觉到旁边的下陷和温度,丝被磨着我的皮肤不是 太舒服。 " 斯诺" " 干嘛?" "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可以去换一床被子吗?" " 为什么?" " 没有人会在家里盖酒店才会用的被子的,丝织品太冷了,棉制品才舒服吧, 我家里的床上都是纯棉制品的。" " 噢,那明天我陪你去买好了。" " 嗯。" 我点点头,翻了个身,闭上眼刚想入睡,腰间突然横上的双臂却把我整个人 往后拉,倒进了一个热烫的怀抱:" 斯诺" 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怕他要做什么。 " 睡觉,笨女人" 他低低地喝斥着,鼻音模糊,听上去就是快睡着的样子。我僵 硬着身子,直到听到他绵长而又平稳的呼吸,他睡着了,直笑着摇头,我吐出长 长的一口气,是我想太多了,重新闭上眼,我在浓重的男子气息中入睡,这一夜 会睡得很好的,我有难得的好预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