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传言
我叫庄枪。这是一个不属于冷兵器时代的名字,自然没有哪路神仙或托梦或授
药或干脆化作星辰一头扑入我母亲的怀抱。一个豪杰诞生的地方,必定拥有众多云
蒸雾蔚的传说,而一个白痴也能判断出现在的我是不是豪杰这种比弱智还更弱智的
问题,所以我出生的那一夜尽管有火光映透半个城市,焚烧檀木、梨木等各种木质
家俱发出的香气也从缝隙溜进了我父亲把守的家门,可就没有人郑重其事用如椽大
笔如是记载:相传是儿初生,赤光绕空,并有一股异香,围裹儿体,经宿不散……
这让我非常郁闷。因为据坊间流转,那一夜还出现一颗其大如斗、其响如雷、
流光万丈的流星,它像一位伟大君主把漆黑的天与地一劈两半,然后在我所出生的
城市上空一闪不见。这种种异兆似乎都预兆我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解的人物——弄
得好,说不定又是一个宋太祖;再不济,也应该是薛仁贵、曾国藩。可为什么我现
在却成了一个白痴呢?难道那颗流星所带来的不是神仙们的祝福而是外太空的病毒?
我把肚子里的郁闷统统倒给我的一个哥们儿。那天早上,我关上电脑,并面向
电脑举手致敬——电脑桌面上有一个媚眼乱飞的美女,很惭愧,脸是我女朋友的脸,
身子却是我从某个网站上某几位只穿了一点点的女同志身上扒拉过来的。这样做有
二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一是女朋友放心,所谓“我的眼里只有你”,二是可以不时
欣赏到各种傲人曲线与那些玲珑剔透让人狂喷鼻血的魔鬼身材。不过,为了把这张
脸安在这些身子上,我起码流了好几斤汗水,这主要因为自己技术不到家,往往把
相片效果处理得像一个吊死鬼。一个再美丽再风情万种的吊死鬼会好看到哪里去?
还好,这项工作不必当着我女朋友做,更可以一点点修正,最后给女朋友看时的效
果多少还能说得过去,虽然脖子仍然会有点长,但只要适时夸一下她的脖子像白天
鹅一样迷人就可以了。
我穿上西装,打过摩丝,换好鞋子,来到镜前,然后,双手食指同时伸入嘴里,
勾住左右嘴角,用力往上一扯。脸上肌肉顿时活泼起来,我有点人模狗样了,我刚
准备迈出屋门。我的女朋友忽然从床上支起身唤住我。她勾了勾手指头。
我愣住了,愣了一会,她的样子有点漫不经心,但我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战
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应该是主席说过的话吧。
我不是主席,但深深理解他老人家。我曾用心揣摩,并尽量身体力行他老人家
说过的每一句话。譬如,他老人家说“不须放屁”,我便想方设法让自己学会不放
屁,这很困难,不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发现,如果去买几张“邦迪”
粘于肛门处便完全能够搞掂。我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遗憾的是,我买到的“邦
迪”一定是假货,不管我在肛门处贴上多少张,我还是放屁。我有点沮丧,犹不死
心,又在每一张“邦迪”上都涂上厚厚一层201 胶水,效果仍是不佳。我有些心灰
意懒了。这时,一道暖洋洋的红光出现了,它照亮了我的心脏,一阵阵嘹亮的歌声
传来,我忽然明白——如果我也能做到“不须放屁”,那我岂不成了主席?这种念
头真是大罪过,大不敬啊。我赶紧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我的大脑高速旋转,迅速调集着一切可以调集的知识与经验。我确信这些知识
与经验不会为任何一种病毒格式化,哪怕这种病毒是爱情,是时间,其威力再大、
再猛,那也无济于事。
只是,我想到哪里去了?它们与现在有关系吗?心脏忽然一阵狂跳。每一个女
人都有成为公主的可能,万一眼前这位我的女朋友就是那位会给我递绳子的公主怎
么办?虽然这种机率据目前肉眼观测看来,接近微乎其微。但古人说得好,知人知
面不知心。何况,微乎其微仍意味着可能,据科学统计,这城市里中买彩票大奖平
空捡到五百万的幸运儿可足有三十九个。三十九个人啊。
于是,我赶紧乖乖跑过去。
我向我的女朋友媚笑着,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女朋友翘起手指头,扭来扭去,研究了足足十几分钟,忽然说道:好不好
看?噢,上帝,她的乳房真好看,从棉质睡衣中透出大半个,像一个刚出蒸笼的白
面馒头,溢出来的香气已塞满我的嘴巴。对了,这馒头上还镶有一颗鲜红娇嫩的樱
桃,这让我不得不忙着吞咽口水。我立刻夹紧双腿,颤声说道:真好看。
我为自己双腿中间的那根小蚯蚓羞愧难当。我说:真他妈的好看,好看得简直
会要命。
我的女朋友抬起纤纤玉手,指向我眉心。我感受到一股股热量从她手指上传来。
隔着空气,我也能听见她的心跳声。但她的手指并没有如我所愿与我眉心发生亲密
的接触,而是攸地缩回去,好像根本就没有伸出过。她一定练过九阴白骨爪,最起
码,她看过杨丽萍女士出演的新版《射雕》。金庸笔下的那双玉手也是这般神出鬼
没。我暗自赞叹。
我的女朋友继续往手指上面涂抹着指甲油。这是一瓶美宝莲水晶璀璨指甲油。
瓶身光滑迷人;瓶口、瓶颈端庄秀丽;塑盖、塑柄色泽均匀,没有污点,没有断裂
处;商标字迹清晰,粘贴端正,没有套歪、漏印、切歪等现象发生。
她涂得很专心,我看得也很专心。她忽然又从被子里弹出一记无影腿。
她说:死人,打扮得这么整整齐齐,去相亲啊?
她没抬头看我,上身纹丝不动,专心涂着指甲油。这记无影腿仿若天外来客,
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咧开嘴,没敢呼痛,笑容满面地说:去看一个朋友。男的。是哥们儿。说到
“男的”时候,我加重语气。
她哦了一声:搞同性恋了?
我差一点噎死,没敢翻白眼,讪讪地笑:不是。哪敢。搞同性恋的人十有八九
都是天才,譬如王尔德什么的。我这蠢样能是那块料吗?她看了我一眼。我心跳遽
然加速,天哪,这么久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赞赏之色。她是我的女朋
友,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她眼里的赞赏之色差点就让我没把握住自
己就准备把满肚子的郁闷向她倾诉了。还好她及时提醒了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她
撇起嘴角说,滚吧。瞧着你这蠢样就烦。
我出了门,去找我那位哥们儿。风呼呼地吼,把大部分行人的脖子按进高竖着
的衣领里,然后在衣领上用力踩着,并大声呼啸。我是一个白痴,属于一小部分人。
我挺起脖子,洋洋得意。我想自己或许是一根青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街道不
放松。我差点放声高歌,但很快我发现无论是藏起脖子来的人还是硬挺起脖子来的
人,没有谁的脚脱离了水泥地面。两者之间惟一的差别仅在于一些人的脸比纸还白,
而另一些人则在温暖的衣领里偷声窃笑。
我很沮丧,在路上。我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受伤的军人从战场上给妻子拍了一
封电报说,他受伤了,问妻子是否还愿意与他在一起。妻子说,你为守护国家受了
伤,为捍卫百姓挂了采,我一生一世也要与你在一起,回来吧,我会在树上挂满黄
丝带。妻子说得自己热泪盈眶。军人也非常感动,涕泪交加。他匆匆赶回家。这天
夜里,妻子抱紧他,手伸向军人双腿中间。她忽然发现军人下面没有了。原来军人
受的伤就在这里啊。她勃然大怒,跳起来,一脚就把军人踹床铺底下。可怜的军人
喃喃说道,你不是说不嫌弃我的吗?妻子嘶喊道,也不瞧瞧自己这熊样,“鸟”都
没有了,还好意思开口说话?
这是一个有颜色的故事。按道理,我应该乐不可支笑出声。我记得我第一次看
到它时的确笑出了声,而且那时我头上也还真有鸟飞过的痕迹。可现在我是怎么了?
我用力揉着自己的腮帮子。牙龅间流淌着酸水、苦水、涩水、辣水、咸水,唯独没
有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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