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我蹲在杜鹃坡看守所时,我就发出一声长叹:程平死,我愿与他同死。当时 我的生命价值已经等于零了。到拘役队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我要竭毕生精力, 将程平置于死地,报仇雪恨。 任何有血有气的男人,甚至女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陷害和凌辱,自己辛苦一 年半的时间,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报酬,还贴进去二十万元,现在又在坐六年的大牢。 在诉讼期间,程平出具了伪证,在我服刑期间,又叫人来整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天,当我从四处大院经过时,听见有人叫我老黄哥。 我回头一看,是袁老三,和我一同关在下六号的牢友。 尽管他已经出狱,穿着已不一般,我对他上下打量,他还是象个犯人。 袁老三来看一个坐牢的朋友,他对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当大拐,这里比 较松活吧? 还可以。 我淡淡地说。 这里的景致很好,他指指四处大院内的草地喷泉,说: 这里空气又新鲜,也亮得开,人都要多活几年。 我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出来一年多了。 有什么搞的? 搞什么,一样都不好搞,我到广州福建去了几趟,想找点事情做,什么也没搞 成。 我走以后,号子里有什么没有? 胡昌安上山了,古此维尔也上山了,江波判了无期,下监了。其他的,你就不 认识了。 他说到的这几个人,又活现在我的眼前,我仿佛又回到那座地狱。沉默了一阵 后,袁老三突然说道。 你知道绑架你的是谁? 我知道,从杜鹃坡看守所来的一个叫王培林犯人已经告诉我了,绑架我的一个 叫做王亚龙,一个叫做罗小林,但是我没有说我知道,我摇摇头。 是罗小林和王亚龙他们一伙搞的,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在坐牢前就认识, 这次他们因为其它案子发了,就关在下六号,我们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你,他们就 把绑架你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你太划不来了。 我没有说话,他又勾起我对这件事的回忆,又使我想起令人恶心的程平。 怎么,你咽得下这口气?袁老三问。 我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什么意思? 需不需要我帮忙,把他做了。 他没有提程平,我想,他肯定指的是程平。 望着他这身矮小的骨架子,我怀疑地问:你?你做? 怎么样,小看我不是? 袁老三笑笑说:不是我做,我的朋友做。 就是你的那几个朋友?我问。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可以帮程平,同样也可以反过来帮你,他们认的是钱, 不是人,只要你同意,其它方面都好说,就算我帮你这个忙。反正现在我也没有什 么事。 在阳光下,在花丛绿草间,我们公然谈论着杀人。我觉得不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了,即使要谈,也不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 我说:在这里谈这事不妥,找时间换个地方再谈。你们要什么数? 他不加思考地伸出了指头,看见我的吃惊,他说:要搞他并不容易,他有几个 保镖,很难下手,如果是其他人, 袁红侠指指那些来探监的人说:象这些人,我最多向你要这个数。 他又比划比划。 在他们眼里,别人的生命成了他们赚钱的法宝,他们可以一抹不哽手把人象鸡 一样杀死,然后伸出沾满血迹的手去要钱。 我对他说:我现在还有事。这样吧,我们改过时间再谈。 好吧,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我不情愿地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了他。 袁老三还不愿意与我分手,他说:你办完事我请你吃饭,在号子里都是吃你的, 今天就吃吃我的,怎么样,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他从衣袋里掏出几百元钱,朝我晃了晃。 不用了,我们有的是机会,反正都在外面,联系又方便。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白天与袁红侠的交谈,还在我的耳边回 响。尽管当时我们谈得很轻松,就象谈股票,谈天气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却如雷 贯耳,声声震憾着我。我知道,这是犯罪,而且犯的是死罪,一旦被侦破,无论是 我,还是杀手,都是死刑,自己的一生,那才叫真正的结束。即使象江波一样判个 死缓,或者无期徒刑,我至少要在监狱里呆上十五年,出来时已年届老年,什么事 都不能做了,这辈子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我不愿走这条路,我不愿意死。 但是我忍不下这口气,这不是经济上的问题,而是自己的人格、尊严被践踏, 自己的名誉、前途、事业被毁灭,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被凝固,前半生的努 力付诸东流的问题。撇开经济上的纠纷不说,即使是我有罪,也应该按照正常的司 法程序来审理判决,可是他却动用刘山云干预司法,我判刑后,又指使他人来夹磨 我,在他得势一天,我就没有一天的出头之日。 不久,袁老三给我打来传呼,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是不是找个地方聚聚聊聊, 我想了一下,同意与他再见面,并叫他明日上拘役队来。 放下电话后,我又想了很多,虽然我已准备好了在法庭上慷慨激扬的陈词,虽 然我早已作好了视死如归的思想准备,但是如果不被公安的发现,那不是更好。根 据这几年在狱中的耳闻目睹,我认为自己已具备了一定的反侦经验,这件事要好好 设计,要做到不露马脚,即使案发,我也能够自如对应。 首先,我与袁红侠是单线联系,不与其他人见面,不留下任何字迹,为了防止 他套我,预防他带有录音机,我与他的谈话设定在浴室,两人都脱得光光的,加上 哗哗的水声,什么对话都可以说,什么人都听不见。即使以后他站出来作证,我都 可以拒不承认,这叫做死无对证。 其次,我与他对话,无论是面对面的对话,还是电话里对话,不能提到人名, 地名,金额,尽可能用其它方式表示。至于付给他的佣金,一定要采取极其隐蔽的 方式,定金可付五分之一,当面交给他倒也无妨,如果他拿去后不办事,也就罢了。 办完事后的酬金,只能通过邮局汇款,邮局没有监视器,汇款单由他人填写。从此 人各一方,远走高飞。 如果案发,如果我受不了刑讯逼供的折磨,我可以胡乱供出另外的人,最好是 东北的杀手,待我进看守所后,全部反供。我要拿出一年到三年的时间来坐牢,不 能急于出去,更不要抱任何从轻的幻想,在意志上不能被摧垮。 第二天,袁老三来了,在确认他没有带来录音机后,我们在喷水池边谈得很细, 我的很多想法都与他的相吻合,当谈及酬金时,我们有较大的分歧,因为金额较大, 定金相应增多,我现在正在坐牢期间,一时难以筹措,我不想在家里拿,不想让任 何亲友知道这件事而受连累。我对他说,筹措酬金可能要些时间,到时我们再联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