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并不是所有的毛光鬼都能逃脱进号被打的这一关,我应该是比较幸运的毛光鬼 了。接下来进号的这个毛光鬼,遭遇了被打的厄运。 当铁门关上后,这个新的毛光鬼不是装作愚笨,或是装作恐慌,原地不动地蹲 着或站着。和所有入监的犯人不同,他进来后,东张西望往里走,边走边问:咦, 一铺是哪个?一铺呢? 他想直接找一铺对话。 我相信,监号里所有的人,无论是以阿灿为首的岛上,以袁老三为首的中铺, 还是警卫、花子,包括我,都看不惯他目中无人不懂规矩的举动。他大个得只认一 铺,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这种人真是该揍。 他经过花子旁边,花子们正整齐地呈矩阵蹲在风坝里,他们的眼睛齐刷刷盯着 他看。他经过中铺旁,中铺正站着整训花子,中铺也转过身看着他。他经过岛上身 边,阿灿他们正坐在沙发绣墩上,他们停止了说话,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他径直走 进监室,看看没人,然后转身出来。 袁老三走了上去: 你找哪个? 咦,一铺是哪个? 一铺是这个! 袁老三抡起拳头,狠狠一锭子,把他撩倒在地,他的拳头就是一铺。 照说打新鬼必须得到阿灿的准许,袁老三擅自动手是违反规矩的。现在,他已 不论这些,一则这个新鬼该打,不管征求谁的意见,包括征求一铺的意见,都会叫 打。二则,他想显示自己独断专行的骠悍,不通过一铺,照样可以动手打人。 新鬼还没爬起来,几个中铺已围了上来,抬脚要踩。 慢!袁老三伸手制止,他要慢慢修理。 花子全部喊进监室,风坝里顿时空空如野。 阿灿坐着一声不吭,他对于袁老三不经允许擅自动手感到恼怒,他更气愤这个 新鬼目无法规的气焰。这个新鬼确实该打,不仅要打,还要重重地打。既然袁老三 要撑头,就让他打去吧,打伤打残由他背,不关自己的事。 袁老三指示中铺张志彪把新鬼弄到风坝中较为宽敞的地方,便于操作。 新鬼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事了,他边挣扎边说:一铺是哪个,我要找一铺, 我要给他钱。 袁老三说:你这私儿你都有资格找一铺,一铺是你叫的?你还要叫?老子早说 给你说过,一铺是这个。 他亮了亮拳头,直接向新鬼的鼻尖擂去。顿时,鼻血流了下来,新鬼才知道一 铺就是拳头。 我有钱要给一铺,我有钱要给一铺…新鬼断断续续说道。 听到有钱,阿灿站了起来,他走到新鬼面前,问:你带来了多少钱? 多少都有,一千两千都有,说好了,我哥马上给我上帐。 一千两千不够,这么多兄弟伙,一千两千怎么会够呢? 如果不够,三千五千也行,我们有的是钱,只要你不打我。 三千五千也不够,至少要一万,一万块钱,听见没有? 行,一万也行。新鬼急切地说道。 阿灿换了一个口气: 给老子听好了,你这个杂种。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你以为有钱就可以畅通 无阻,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子老实告诉你,你有钱,在社会上行得通,在官场上行 得通,但是,在地狱行不通,在老子这里行不通。你想用贿赂当官的那种办法来贿 赂我,老子不受。老子是罪人,是死刑犯,说不定老子明天就会抓出去枪毙,但是, 老子比那些党员,那些官员廉洁十倍。一万元,一万元说少也不少,在社会上可以 办很多事了,在这里,只是不遭一次打,但是老子告诉你,你再是出多少钱,今天 打你是打定了。老子可以为一分钱出卖自己的生命,老子不可以为一万元出卖自己 的良心。 说完这话,阿灿掉头离开。剩下的,就由袁老三办理了。 在动手以前,袁老三向新鬼交待了作为受刑者应该遵守的有关规定:不准叫, 不准哭,不准躲,打一次要喊一声谢。 接下来,他们把新鬼反压在地上,把他的手反剪在背上,用胳膊肘猛击新鬼的 腰部。每击一次,新鬼呼哧一声。再痛他都叫不出来,他也不可能说谢,他的嘴紧 贴地面,连喘气都费劲,更不要说出声了。 这叫炒腰花。小死鬼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还不忘向我介绍。 你不要看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它直接伤到肝脏,过两三天才知道厉害。 接着,他们把新鬼背靠着墙,两人把他的手分开,露出前胸,袁老三就用脚平 蹬新鬼的胸部。每蹬一脚,新鬼便哎呀叫上一声,并配合说上一声谢。蹬上十来脚 步后,新鬼的面色已开始变青变白。 这叫平射,小死鬼象现场播音员一样激情解说:如果抵挡不住的话,只消三五 脚,肋骨就会折断。肋骨断了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断了的肋骨插进肺部,插进心脏, 那是要人性命的。 然后,他们把新鬼平躺在地上,把他的裤子脱下,露出发育不良的小鸡鸡。 还未动刑,小死鬼就把刑名告诉了我,这道刑名分明是一道菜名:清蒸鸡肾。 袁老三最喜欢玩这个游戏,他捋起袖子,用双手轻轻抚摸他的鸡鸡,然后滑到 他的阴囊,小搓他的睾丸,搓着搓着,猛力捏一下。不要小瞧这一下的捏,那种酸、 胀、麻、痛只有男人才能感觉。新鬼嗷的一声卷起身来,压也压不住,可以想象他 的难受。 小死鬼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他蹲在袁老三旁边,双手支撑着脸部,满怀善意看 他们操作。 待袁老三一个回合完成,重新进行下一个回合时,就趁这个间隙,小死鬼以最 快的速度,伸手进去抓住新鬼的睾丸,猛力捏了一回,然后跳了起来跑开。 新鬼嗷地大叫一声,这一声比以往的叫声都响亮,都要长,可见小死鬼用了多 大的劲。 小死鬼又回到我的旁边,他嘻笑着对我说:真好玩。 他还在回味刚才捏的那个动作,他比划着,重复着。对他来说,这是最大的乐 趣。 四十分钟过去了,新鬼已经被折磨得够呛。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鼻血与口水 已翻来倒去糊在他脸上,他已没有刚才那种响亮的叫唤,只有低声的呻吟,痛苦的 扭动。 看来也差不多了,袁老三对新鬼说:给老子听好了,不要以为搞整了你,你就 可以不拿钱进来。钱要拿,一万块钱,一分也不能少。如果拿不进来,少了一分钱, 每天都要照样过你一遍。听见没有?! 我麻木地看完整个过程,象看屠夫杀猪一样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我没有对 袁老三的残暴而愤慨,也没有对新鬼的遭遇而恻隐,一切都在事理之中定数之内, 该发生的都在发生,所发生的都是合理的。我只是庆幸自己没有经过这一关,我想, 如果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话又说回来,无论挺得过还是挺不过, 都得挺,都得过,也都会过去。 在整个过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阿灿的一句话:可以为一分钱出卖自己的生 命,决不为一万元出卖自己的良心。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