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的美梦被袁老三惊醒。 已经八点钟了,我还在酣睡,袁老三急急地推醒我,说:快,快,小草活了。 阿灿死了,小草活了,这是惊天霹雳。我来不急穿着,跳下床后,直奔水池。 被折断的那根小草已经枯黄,但仍然挺直,在它的茎心,冒出了尖尖鹅黄,鹅 黄的下端,还有明显的青绿。 我不愿考证这番鹅黄和青绿,宁愿相信小草复活。小草是阿灿的命,小草死了, 阿灿也死了,现在小草复活了,阿灿的灵魂,已到达天国,可以慰抚,我们也得以 慰悦。 我把阿灿留下的那枚菩萨硬币,套在小草的根部,袁老三点燃了两支烟,作香 也好作烛也好,立在水池台上,以示祭祀。青烟如丝如缕,缭绕上升,升到高处, 忽忽乱如絮球,渐渐淡去。 我和袁老三肃立于小草前,盯着菩萨,盯着鹅黄,我的思绪万千,袁老三也感 触颇深,我们谈不上悼念,但是确有很多值得回忆之处,阿灿的音容举止不断在我 眼前浮现,索钱时的悍戾,晨练间的强壮,无助后的奈何,斥新鬼的激昂,让我终 身不能忘却的,是临刑前的飞越。所有一切虽已终结,他人性的罪恶深深地烙印在 我的脑海。 袁老三没有想得这么多这么深,他只说了一句话:阿灿是汉子。 这是阿灿的宿敌对他的盖棺定论,这是赞誉,也是释然。 陈欣材也悄悄站立在我们身后,很久很久,他才说道:我不再争取立功,宁愿 一个人去死。 他是指自己?还是指阿灿? 从他的这句话可以听出,他知道阿灿的立功表现,或许他还知道他是阿灿的替 死鬼,但是他没有直说。 随着铁锁的响动,老陈伯进号了。他看看冒着青烟的香烟,看着缠绕在小草上 的红线硬币,警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无论是否违反监规,这种变相的悼念都不允许存在。阿灿是罪人,是被国家枪 毙的,悼念他,就是对专政机关的反抗。在铁锁响动时,我们没有象往常那样急急 地撤除现场恢复原状,我想,即使是老陈伯进号,他也会理解宽容。 阿灿两个字刚从我嘴里吐出,老陈伯立即伸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他说,阿灿 的妻子在外面等着的,来收拾阿灿的遗物。还有,作为组长的阿灿上山了,下六号 还得任命一个组长。 我以为,最值得纪念的就是这枚菩萨硬币了,它见证了阿灿在看守所的全过程, 其它的衣服被子,已经龌龊,不可能带回云南。 我问老陈伯,不是说改判了吗?连脚镣都解了。 老陈伯无可奈何摇摇头:那是高院的事。 也许,阿灿根本就没有改判,只是报最高院核准。按规定,在核准期间,可以 解下脚镣。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