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去拘役队的想法没有给任何人说,看守所杨所长知道我接判后,来找过我多 次,所里想留我下来,在看守所的内部刊物“杜鹃山”编辑部。编辑部的总编张斌 也经常来找我,要我给他们写写稿,他更是希望我留下来。张斌尊敬地称呼我为 “黄老师”,当时想起来就觉得很可笑,在看守所里,居然还有“老师”的尊称。 监规规定,犯人之间一律姓名称呼,不准叫绰号,不准叫排行。 由于去意已定,监室内的事我不再多管,全是由袁老三来打理,袁老三也亮出 纹满了青龙的上身,以显示自己的威风,并由此带来了监室里纹身的热潮。 在中国,凡是身上、臂上有纹身的,不少是在监狱里留下来的。这些人大多是 在社会的底层,在社会上混荡。他们不是把纹身作为人体的装饰,作为美的显示, 而是意识的表达形式,表明自己的经历、思想、处境和愿望。在号子里,中铺以上 的囚犯大多都有纹身。 袁老三左臂上有一个纹身,已经用火烙掉,图案是什么看不见了,大概是男女 之间山盟海誓之类的言语。这次,他要纹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纹样,美国的自由女神 象。 这个立意有独到之处,一则表达他渴望自由的愿望,二则表示他与其他人文化 层次上的差别。他亮着右臂,请我给他勾上图案后,袁老三就用针蘸着墨水,照着 图形,一针一针地往臂上刺。 还有一个小孩叫陈前,才十六岁,他看见张志彪身上纹有一条蝎子,也嚷着要 纹上一条。 蝎子作为图案造型,还是很好看。它上大下小,左右对称。这是五毒之一,民 间装饰是为了避邪,他们纹在身上,却是表现自己的心狠手毒。 陈前也是个心狠手毒的人,他和另一个案犯,同样也是个不满十六周岁的小孩, 不仅轮奸一名14岁的幼女,还将木棍等硬物插入女孩的阴道里翻搅。由于不到十六 岁,他被关押在隔壁的少年犯监室,因为和组长打架,被老陈伯调入我这个号子。 陈前对我说,少年号的组长叫杨光,伤害罪,因为有关系,白天都不在号子里, 在大院晾风,晚上收监时回号子。通过风窗孔,我看见杨光这个人,他经常和上七 号的组长朱老七站在院子里。 杨光二十多岁,白白胖胖,穿戴很整洁,尤其是那双高档回力鞋,一尘不染, 他的穿着和休闲,与看守所的气氛极不协调。 不久,我们看见不少陌生面孔在看守所出出进进,他们穿着工作服,挎着挂包, 扛着人字梯,在院子里,在号子里爬上爬下,忙忙碌碌,打孔拉线装探头,我们估 计,可能要安监控器。 安装监控器,对我来说最不利的是不能煮面条炒小菜了。号子里的“早餐”我 是吃不惯的,那些没有油,没有辣椒,甚至没有酱油,白惨惨的粉面。每天,我都 要自作早餐,以面条为主,加点辣椒,加点臊子肉沫,味道还真的不错,只是没有 香葱罢了。晚餐时,煮点鸡蛋白菜汤,热一下菜。这些烹调方式都是“煮”,燃料 就是采用“烧锅炉”的形式。当然,有时我们也采取烧电炉,烧电老虎的方式。那 时干部很少,尤其一早一晚,只有一个干部一个医生值班,医生从不过问号子里的 事,他只要管好住院部就行了,号子里再是打翻天他们都不闻不问的。 监控器安装好后,每个班有两个干部监视,一天二十四小时值班。听劳动号的 犯人讲,监控室就设在四科的楼上,大大小小有几台监控机,号子的每个角落,监 区内的每一块空地,都被收览无遗。分辨率很高,谁是谁都看得出来,还可以收近 拉远。这样一来,我们的违监行为也得收敛了。 刚开始几天,我们确实规矩多了,号子里没有烧锅炉,也少有过规矩打犯人之 事,监号的秩序似乎好多了。但是我有我的预感,有监控器也并非无懈可击,总会 有办法来对付的;第二,从现有的警力来分析,一天要在监控室耗去六个干警,现 在所有的干警加上来还不到十人,还包括两个退休回聘的,剩下四人,除去轮休生 病公差,要应付日常工作是绝不可能的。还有,新开茅房三天香,时间长了,干警 也会被拖疲,说不定一个月或几个月后,监控室的监视器倒是开着,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偶尔去看看。 由于监控器的运作,我们改变了烹调方式,不再烧锅炉了,而是用电老虎。电 老虎是廖应龙给带进来的。煮面也好,烧汤也好,将插头接在电视机的插座上,把 线牵到隐蔽的地方,再叫两三个犯人遮挡干扰,热腾腾的汤面照样一碗一碗端出来。 袁老三教训新鬼也有了新招,他在风坝里晾上几床被单,躲在被单后面,什么 样的手段同样可以用上。打犯人不必担心犯人叫喊,监控器没有拾音设备,况且, 犯人被打后叫出的声音就是一个字:谢。 从这两方面看来,监控器对我们没有多大的监视作用,我这个号子只是玩点小 动作,并不搞越狱暴动之类的大举动,我们仍然我行我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