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阳 苏宅 “心肝宝贝儿啊,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肯和爹说一句话?你究竟是 患了什么病?我请大夫来替你诊疗可好?”苏富贵站在苏玉霓房门外,不停拍着 门扉,心急如焚。 已经好几日都没瞧见她了,而她只有请婢女红华告诉众人,说她患了很严重 的风寒,任何人都不见,也不让大夫来诊治……这可真是急死他了! “老……爹……我……现在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无法见你,也千万别找大夫 来……” 苏富贵听着从房内所传来断断续续的细微嗓音,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有病就得看大夫,不管你得了什么病,爹都不怕,所以请你快开门,让爹 好好瞧瞧你呀!” “老爷,我会一直在房内服侍小姐,请您放心。”此时,红华的嗓音自门板 后方传来。 “红华啊,我的宝贝女儿当真没事?”苏富贵眼底满是担心。 “老爷大可放心,小姐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休息几日就好。”红华的嗓音再 度从门后传出。 “前五日你也这么对我说过。”苏富贵板起脸来,有些不悦。 “这……老爷,您不必担心,小姐真的没事,不信您听小姐怎么说……” 紧接着,另一道细微的嗓音传来,“爹……我真的没事,请你放心……也早 点回去休息吧!” “这样呵,那你就好好休息,爹明日再来看你。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好像怪 怪的?”苏富贵依旧很担心。 “呃……我受了风寒,嗓音自然听来有些怪……你明儿个就不必过来了…… 我有红华陪伴就好……” “好好好,你可得好好休息,要是真的很不舒服,一定要叫红华去请大夫来。” 苏富贵道才转身离开。 听着苏富贵逐渐远离的脚步声,红华全身无力地倚靠着门板,滑落地面。 “呜呜呜……早知道就别帮小姐了……”红华的眼泪快喷出来。 打从小姐离开的第一天起,她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一下子要捏着鼻子假装小 姐的声音,一下子又要扮回自己……快要崩溃。 若是回去照顾那一大群弟妹,也比整天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她假冒小姐一 事要来得好。 对了,不晓得小姐现在情况如何?她可有顺利见到欧阳律了?还记得要捎信 回来吧?选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小姐,你究竟什么时候要回来啊?”红华仰天长啸。 苏玉霓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白领蓝衫,长发整齐束于脑后,整了整衣衫后,这 才拎着包袱,跟着顾福来到家仆休息的大通铺。 “以后你就跟大伙儿在这儿歇息吧!” 苏玉霓才一打开门,一股属于男人的恶心汗臭味扑鼻而来,吓得她脸色惨白, 立即把门关上。 糟,她忘了,她现在女扮男装,自然就得跟男仆同唾在一起。 顾福也瞧见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不瞒你说,我的睡相极差,力气又大,常常会在睡梦中胡乱打人。我怕, 要是一个不小心,打伤了其他人——” “你别说笑了,哪有可能?不管怎样,你就先在这里住下,要是真发生了什 么事,我再为你处理。” “是……”苏玉霓垂下了眼。 糟糟糟,她竟忘了这一点,唉,该怎么应对才好? “好了,你先把包袱放下。萧正,你快过来。”顾福随手招来在一旁扫地的 男仆。 身材高壮的萧正立即奔向前,“总管,有何吩咐?” “你带新来的人熟悉一下环境。” “明白。” “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服侍少爷?”苏玉霓小声询问。 “急什么?明儿个我再带你去少爷那里,你至少也得把这儿的环境记熟。” 顾福不再同苏玉霓多说,迳自转身离去。 萧正看着眼前矮他一个头、身材纤细的苏玉霓,“我叫萧正。”不是他在说, 眼前新来的男仆真的看来……很像女人。 白皙的肌肤仿佛可以指出水一般,吹弹可破。双领透着淡淡的粉红、双后艳 红、俏而挺的鼻、细长的眉,还有那双水灿的美眸……若不是他此刻穿着男装, 他其会将他措看为女人。 “苏玉霓。” “啊?”萧正微讶,怎么就连名字都很女性化? “烦请你领路,带我好好熟悉这里的环境。”苏玉霓完全不将他眼底的讶异 放在心上。 箫正这才带领苏玉霓往前步去。 “这是主厅,那是偏厅,再往前走就是少爷的厢房,后方则是小姐和老爷、 夫人的厢房,若是没有任何吩咐,咱们身为下人的不得随意进出。” “明白。”苏玉霓将这里的地形牢记心头。 前面就是他的厢房呀!不晓得里头的摆设是怎么样?他的唾容又是如何?好 想一探究竟。 不行,她得沉住气一点,万万不能露出马脚,要是被人发现到她是女人一事, 就别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萧正继续往前走去,“前方是婢女们休息的大通铺,后方是厨房,通过回廊 就是后花园。”指起头看了眼天色,“我们先回去用晚膳,若是总管没什么事吩 咐,咱们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苏玉霓咬咬唇,看着萧正的高壮背影,没答腔。 今晚得怎么过?要想个好办法才行! 大伙儿一同用过膳,萧正进到男仆们的大通铺内,拍子拍身旁的木板。“这 儿给你睡,我睡你身旁。” “多谢。”苏玉霓苦笑了下。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睡仆人们的大通铺,而且还是男仆的。 “你怎么啦?”萧正见苏玉霓似乎不太有精神。 “没……没事。”苏玉霓猛摇头。 “那就好。”萧正搔搔发,直接倒头就睡。 “喂,新来的,要熄灯啦,还不赶快唾,明儿个一早还有许多事等着大伙儿 去做呢!” 苏玉霓只得很无奈地躺在萧正身旁。 没办法,虽然有点对不起大家,但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灯一熄,过了没多久,就传来男人们的呼呼大唾声,再过没多久……箫正那 张方正的脸被人准确地以拳头用力击中。 “妈的,谁打我?”箫正疼得大吼,“点灯,快点灯啊!” 灯火立即被燃起,众人全把视线集中在脸上多了一只拳印、右眼睁不开的萧 正身上,以及……呼呼大睡中的苏玉霓。 “不会吧?” 众人包括箫正,全瞪向仍在熟睡中的苏玉霓。 “难不成……是他?”萧正讶异得下巴都快掉下。 可是那么瘦小的身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才一拳就把他打得眼冒 金星,连眼都睁不开。 “他……睡相有这么差吗?”其中一人不解地道出众人心声。 “算了,不管啦,搞不好是你自个儿撞到的。”另一人不太相信萧正是被瘦 小的苏玉冤所伤。 “是呀,搞不好真是如此。”其他人点点头。 萧正搔搔发,“我会自个儿撞到吗?”不太可能吧! “不管啦,熄灯,大伙儿就寝了!” 灯一熄,相同的情况再度发生,只是这回被打的不是箫正,而是另一人。 “妈的,谁踹我?”躺在苏玉霓右方的男子气愤大吼,“快点灯,是哪个王 八羔子敢对我动脚?痛死我了!” 火再次被燃上,这回大伙们全都看仔细了。苏玉霓的脚正向着刚才出声叫喊 的那一人。 那名男子傻了眼,其他人亦然。 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但这也太夸张了,苏玉霓那纤细的脚真有办法把人给踢伤吗?不管怎样,这 种情况不能再发生下去。 箫正索性动手摇醒苏玉霓。 苏玉霓半眯着眼,一脸倦容,打了个大呵欠,“怎么啦?为什么要叫醒我? 天亮了,要上工了吗?” 箫正捂着方才被揍的眼,“我们大伙儿有件事要问你。” “啊,有什么事?咦,你的眼怎么啦?”苏玉霓打了个大呵欠,佯装什么事 也不知情般,眼神无辜得很。 “这事先不打紧,我们只有二件事问你。”萧正捂着仍发疼的眼,另一人则 紧抱着自己疼痛不堪的脚。 “请说。”苏玉霓不解地眨着眼。 “你的睡相很差?” 苏玉霓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播头,“是呵……我的睡相真的很差,常常会在睡 梦中乱打人,而我也有将此事告诉总管,可是他叫我还是待在这里。”继续很无 辜地说着,“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若是……一不小心伤了身旁的人, 还请各位大哥多多海涵。” 众人一听,怎么也无法对苏玉霓发脾气,但也不能再继续让他待在这里,天 晓得等会儿一熄灯,他一熟睡,下一个受害者又会是谁? “不管了,我这就找总管去厂其中一人下定决心,定要在今晚解决此事,要 不然大伙儿都甭睡了。 没多久,顾福前来,一看到萧正与那名男子,一人眼肿,另一人脸肿得半天 高,吓得无言以对。 “你,拎着包袱跟我出来。”最后,他伸手指向一脸无辜的苏玉霓。 苏玉霓在离开前,再三向诸位仆人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 萧正与其他人望着苏玉霓那瘦弱的背影离开,这才得以放心熄灯人眠。 顾福十分无奈,带领身后的苏玉霓来到欧阳律的厢房前。 苏玉霓看着欧阳律的厢房内仍灯火通明,他……尚未就寝? 顾福敲了敲门扉,“少爷,我有事得向您禀报。” “何事?”欧阳律的低沉嗓音自房内传来。 “是这样的,今儿个新来的家仆苏玉霓,恐怕无法跟其他家仆同睡,所以想 请问少爷,他是否能唾在您的厢房内,并就近服侍您?” 没一会儿后,欧阳律开放门扉,神情有些不悦,瞪向他们,“这些小事你决 定就好,不必再多问。” “是,小的明白了。”顾福立即领着苏玉霓进到屋内的一间小隔间。 苏玉霓眨着眼,望向这间与欧阳律厢房只有一片木板之隔的小房间,心止不 住狂跳起来。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是愈来愈近了!如此的安排,让她不由得万分感激起眼前 的顾福。 “谢谢,多谢总管的安排。”她只差没叩头道谢。 顾褐见苏玉霓如此感激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只下达吩咐, “要是主子有什么事,你定要好生服侍,若是惹主子生气,你被撵走,我也 没法留你。” “明白,这些事我都明白的。”苏玉霓猛点头。 她好不容易才进到欧阳府内,自然不会那么早就离开。 顾福满意一笑,这才步出房,“少爷,我先下去了。” “嗯。”欧阳律坐于案前,头也不抬。 苏玉霓放下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瞧着他那俊美的侧脸,她的 心狂跳不已。 “你在瞧什么?”欧阳律依旧没抬头。 “没……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少爷,可有什么吩咐?”一听见他的嗓音, 可吓得她的心差点跳出胸口。 “你认字?” “嗯。”她点头。 “瞧见一旁的那些帐册没?马上分类放妥,不得有任何差错。”欧阳律头也 不抬地下达命令。 苏玉霓转过头,只见地上放了成堆的帐册,数量多得惊人。 弯下身拾起一本一看,是酒店的,再拿起另一本一看,是客栈的,另一本也 是客栈的。 想不到隶属于欧阳家的商家竟如此多,富可敌国!蹲下身,开始进行他所指 派的工作。 没一会儿后,苏玉霓再度来到欧阳律身旁,脸上漾着一抹笑,“少爷,还有 什么事吩咐?” 欧阳律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望向身旁的苏玉霓,“你都做完了?” “是啊!”苏玉霓笑着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仔细瞧个清楚身后整 理好的帐册。 欧阳律站起身,绕过苏玉霓往前步去,定眼一瞧,果真将所有帐册都分类放 妥,一本不差。 想不到苏玉霓的办事效率如此好。 “做得不错。” 一听到欧阳律的称赞,苏玉霓开心不己,笑逐颜开。 欧阳律一见她笑靥如花,不由得愣住。身材纤细、貌美似女子,方才的那一 笑,足以迷倒聚生…… “还好你是男人,要不然我绝不会让你靠近。” “为什么?”她不解。 “没有为什么。”欧阳律坐回案前,埋首于眼前的帐册,不再多语。 苏玉霓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些难过。 若是他知道她是女人,可还会这么同她说话?搞不好根本连看都不屑看她一 眼了吧! 之前听厉耀师兄说过,他向来对女人冷酷无情、不屑一顾,专心于事业上, 压根没有成亲的打算。 但她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守在他身边就好。 “少爷,你今天已经审核完毕这么多本帐册,如今夜已深,请早点歇息,千 万别累坏身子。” “也好。”欧阳律站起身,往坑床的方向走去。“过来替我更衣。” 苏玉霓闻言,绯红俏脸,但也随即向前,为他褪下深色外袍,挝去长衫。一 见他那穿着单衣的结实体魄,小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会冷?”欧阳律自然也感受到那双直颤抖的手。 “不,不冷。”她连忙摇头。 “那你的手在抖什么?”他挑眉反问。 “我……我只是怕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少爷,而被少爷责骂。”她立即想 好借口。 “怕什么?我还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只要你做事做得好,我又怎么会胡乱 责怪于你?”欧阳律难得收起泠溪的眼神,朝眼前的苏玉霓微微一笑。 苏玉霓一见他的笑容,也朝他露齿一笑,“我明白了,少爷,请早点歇息。” 他并非她想像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欧阳律见到苏玉霓的笑容,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躺于坑床上,闭目休 息。 苏玉霓为他覆上被褥后,这才走回一旁的偏房内躺下。 看着自己的双手,上头依稀留有他身上的余温……将手置于胸前,缓缓闭上 眼,满足一笑。 隔日一早,欧阳律缓锾睁开眼,只见苏玉霓的身影就站在身旁。 “少爷,你醒啦!”她朝他旋出一抹灿烂笑容。 “嗯。”欧阳律点点头。 尚不习惯一觉起来就有人在身旁服侍,还有……苏玉霓的笑容耀眼得好比艳 阳,让他不由得半眯起双眸。 苏玉霓倾身向前,扶他起身,并取来外袍为他穿上。 欧阳律闻到了从苏玉霓身上所传来的香气,皱了皱眉,“你身上擦了些什么?” 那是属于女人的香气。 “我,没有啊。”苏玉霓愣了住。她身上真的没擦什么,怎么了吗? “没有?”他怀疑。 “嗯。”她用力点头。 欧阳律索性将苏玉霓一把拉向前,轻嗅了嗅,但也对他的身子之柔软感到讶 异。 “少……少爷?”苏玉霓惊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究竟在做什么?难不成发现到她是女儿身了吗?一张俏脸顿时惨白不 已。 欧阳律皱了皱眉,遂将跟前的苏玉霓放开,“你若没擦什么,身上怎么会那 么香?” 那如同莲花般清淡高雅的香气,并不令人讨厌。 “我真的不知道啊!”苏玉霓猛抬头,神情惶恐。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 竟带着香气。 “算了。”欧阳律起身,没空为此事耽搁时间。 “少爷,这湿巾给你擦擦脸。”苏玉霓将早己备好放在一旁的湿布递向前。 欧阳律伸手接过,拭净脸庞,“早膳呢?” “早己备妥。”她笑着指向一旁圆桌。 欧阳律向前一看,全是他所喜爱吃的菜色,“这是总管命你拿来的?” “不,是我请厨房大厨替你准备的,快趁热吃吧!”苏玉霓为他拉开雕工精 美的木椅。 “你似乎挺了解我的喜好。”他眯眼望向苏玉霓。 “有吗?我私心以为少爷早上不喜欢吃太油腻,所以特地请大府做得清淡些。” 苏玉霓佯装毫不知情。 事实上,她早己从厉耀师兄那里听来不少有关他的事,而他的喜好更是牢记 心头,不许自个儿忘记。 欧阳律举筷夹起一些菜肴放人口中,细细品尝,“你挺机灵。的。”算他当 初没看错眼,让苏玉霓留在身旁服侍。 “多谢少爷称赞。”苏玉霓笑眯了眼。 呵,能获得他的称赞,比起任何事都要令她开心。 虽然说和先前的计划有些出入,她并非成为婢女,而是成了侍从进入欧阳府 内,但她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 待欧阳律用完膳后,迳自站起身,“今儿个得将那些看完的帐册送回各商家, 你就陪我一道同行。” “是。”苏玉霓脸上堆满笑容。 不管他要上哪儿,只要他肯让她跟着,她就很满足了。 先将碗盘收起,放回厨房交给其他婢女洗涤,紧接着再回到房内,挽起衣袖, 就要捧起那些厚重的帐册。 “那些帐册很重,你慢慢拿就好。”欧阳律见苏玉霓个头瘦小,并不会要求 一定要马上搬完。 “是。”苏玉霓嘴上虽这么说,但手上却抱起数十本厚重的帐册,神情还一 派轻松,大气也不喘一下。 欧阳律挑了挑眉,没料到苏玉霓个头虽小,却力气挺大。 没一会见后,苏玉霓就将成堆的帐册搬完,全数放人马车内,依序放妥。 “少爷,账册都搬完了。” 欧阳律满意一笑。多了苏玉霓这个帮手,让他毋需担忧其他琐事。 苏玉霓坐于马车上,拉着缰绳,“少爷,可以准备起程了。” 欧阳律坐人车内,朝她点了点头。 她立即驾着马车往前驶去,一脸笑容。 路上不少行人」看到驾马车的苏玉霓,以及那绝美的笑容,莫不停下脚步, 出神凝现。 “好一名翩翩美少年,怎么从未见过?” “快瞧,他驾的不正是欧阳家的马车?” “这么说来,他是欧阳家的家仆?” “应该是吧,要不然也不会驾着欧阳家的马车。” “瞧他面貌清秀、唇缸齿白,日后不晓得会有多少女子迷恋?” 人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全落人坐于马车内的欧阳律耳里。 的确,苏玉霓相貌秀美,甚至女人也比不上,日后或许会因为其外貌而发生 不少事。 苏玉霓来到身旁,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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