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花云依端着早膳步入梅尉文的厢房,只见他自椅子上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她 走来。 他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起身行走了,她打从心底为他感到高兴,但随即想起一事, 脸上笑容隐去。 如此一来,她就得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胸口彷佛被什么紧揪着,好闷、 好疼。 梅尉文缓缓走向她,见她神情哀伤,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花云依轻轻摇头,勉强朝他绽放笑容。 梅尉文伸出手轻握住她的柔荑,「别想骗我。」 他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她眼底满是哀伤,究竟她有何心事?他非要弄清楚不可。 花云依的双眸直瞅着他,柔声道:「当你双腿能完全正常行走后,便是我该离开的 时候。」 梅尉文拧紧眉,握着她柔荑的力道加重。他根本舍不得她离开,更已打算将她永远 留在身旁,怎么可能让她离去? 两人四目交接,就这么望着彼此,没有人开口说话。 此时,一道身影步入房内,花云依连忙抽回手,转头一看,是一名陌生男子。 他身着菱纹浅蓝丝绸衣衫,腰上系着缀有金色流苏的深色镶金玉带,脚踏蟒纹长靴, 一看便知身分非凡。 梅尉文一见来人,随即拧紧眉,「你来做什么?」 皇甫堂无视于他的不悦,挑眉看着站于他身旁的绝色女子。她虽身着简单的粗布衣 裳,但散发出高雅的气息,绝非身分卑微的婢女。 「小美人,妳叫什么名字?」皇甫堂笑着步向前,伸手轻抬起她的下颚。 花云依愣住了。这男人未免太过唐突。 梅尉文气愤的站起身,一把推开皇甫堂,将花云依护于身后。「别碰她。」 他太了解这家伙心里打什么歪主意,只要一看到貌美的女子就想搭讪、勾引,大意 不得。 皇甫堂挑眉看着梅尉文发怒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念头一转,笑瞇了眼,「原来 如此。」 想不到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尉文竟然有了心仪的对象,只是,那名女子对他又 是什么想法? 梅尉文皱眉,恶狠狠的瞪向他,「你来做什么?」这家伙那不怀好意的神情,让人 见了就厌恶,巴不得他马上离开。 「不久前才听说你的腿受了伤,所以特地从江南赶来探望。」皇甫堂仍然满脸笑意, 虽是对梅尉文说话,目光却直瞅着着花云依。「没想到你过得不错,身旁还多了个美人。」 花云依赶紧躲在梅尉文身后。眼前这个男人她不喜欢。 梅尉文剑眉紧蹙。看得出来,皇甫堂对花云依十分感兴趣……该死! 「小美人,我劝妳最好别喜欢上他,他不仅脾气差,那双腿搞不好永远都好不了, 日后会成了瘸子……」 皇甫堂尚未说完,一只瓷杯便朝他飞来,他连忙侧身闪过,杯子落于地面,摔成碎 片。 他以为是梅尉文拿杯子朝他丢来,怎么也没想到出手的人却是花云依。 她气得全身直发抖,手拿着另一只瓷杯,怒气冲冲的瞪向皇甫堂,「请你把方才说 的话收回去。」 梅尉文讶异的看着她。原来她也是有脾气的,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他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皇甫堂不怒反笑。「喔?妳会比我了解他吗?」 「当然,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而他的腿也已经逐渐恢复,以后绝不会成为瘸子。」 花云依气愤不已。这男人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梅尉文的好。 皇甫堂笑瞇了俊眸,「看来妳挺喜欢他的嘛!」 花云依被说中心事,双颊绯红,低头不语。 「算了,就当我没来过。」皇甫堂笑着径自转身离开。他可不是不知趣的人,自然 懂得见好就收。 待皇甫堂离开后,梅尉文伸手取过她手中紧握着的瓷杯。「妳喜欢我?」多亏了那 个家伙,他才知道她的心意。 花云依的俏脸更为绯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是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王兰月正坐在厅里品茗,一见到花云依的身影,便笑着轻拍身旁的黑檀木凳,「云 依,快过来坐下,陪王姨喝杯茶。」 花云依只得步向前,坐于她身旁。 王兰月瞧着双颊带着红晕的花云依好一会儿,伸手轻拍她白皙的手背,笑容可掬。 「王姨再问妳一次,妳觉得尉文怎样?」 她已从下人口中得知云依与尉文之间相处融洽,尉文甚至愿意吃云依做的饼,而且 当她做饼时,他还在一旁帮忙。 呵呵呵……喜事近了! 花云依一想起梅尉文,脸颊羞红,低头不语。 她的反应令王兰月欣喜万分,「云依,妳干脆嫁给尉文为妻吧。」 嫁给梅尉文?花云依心跳加快,俏脸更为酡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其实像妳这个年龄的女孩早已嫁人生子了,而我与妳爹又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只 要我说一声,他定会答允让妳嫁进咱们家。」 花云依低垂着俏颜。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就能永远待在他身旁,不必与他分离了呢? 但身为女子的矜持让她怎么也无法马上点头答允。 「王姨不逼妳,妳可以慢慢考虑。」 花云依红着脸轻轻点头,脑海中浮现梅尉文俊逸的脸庞和挺拔的身躯,心儿再次怦 怦跳。 想不到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竟如此美好…… 「少爷最近似乎心情不错。」 「那当然,多亏有花姑娘照顾,少爷的双腿逐渐能行走,心情也好多了,咱们做下 人的自然也感到欢喜。」 「花姑娘人美,心地又善良,任谁见了都喜欢。」 「只是我不懂,为何京城首富花富贵会让自己的女儿前来照顾他人?真是太委屈花 姑娘了。」 「这事儿谁知道?不过花姑娘虽然身为千金小姐,但一点也不骄纵,待咱们这些下 人也十分和善……」说话声蓦地止住。 「你怎么啦?」李文不解的看着忽然间满脸惊恐的男仆。 「少……少爷。」男仆抖着声音唤道。 他转头一看,只见梅尉文神情不悦地向他们走来。 梅尉文沉声低喝,「方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少爷……」李文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梅尉文脸色铁青的陷入沉思。 是了,他想起来了,京城首富花富贵膝下有四女,其中一个名叫花云依,温柔婉约, 制饼功夫一流…… 好个花云依,想不到他竟被人骗得团团转!他拄着拐杖毅然转身离开。 李文与那名男仆见梅尉文发怒,吓得手足无措。怎么办?他们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正午时分,花云依端着午膳步入梅尉文的厢房,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并未抬头。 将午膳搁下,她取来布巾要为他拭净双手,准备用膳,手却被他一把用力挥开,手 中的布巾就这么掉落在地上。 花云依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他面无表情,神情冷酷,她眨着眼,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蓦地,梅尉文一把推开她。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花云依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跌坐在地上,摔疼了俏臀。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她究竟是哪里惹火了他?她怎么也不明白。 见她因为摔倒而神情痛苦,梅尉文心里有丝愧疚,但又因为想起她的欺骗而怒不可 遏。 「别以为人人都会被妳的外表所欺骗,我最厌恶像妳这样虚伪的女人。」他恶狠狠 的瞪视着她。 花云依愣住了,眨着眼,依旧不明白为何他的态度突然骤变,他还说她虚伪,她并 没有啊。 「少在那里装可怜、无辜。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跑来这里当婢女,不觉得委屈?」 梅尉文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他痛恨刻意的欺骗,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 花云依脸色惨白,心跳彷佛在瞬间停止。他……知道了。 「欺骗我很有趣吗?还是觉得我很可怜,因为同情才会来照顾我?」他缓缓抬起头, 眼神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不……不是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她摇头道。 梅尉文冷哼了声,「那我倒要问问,妳平白无故又怎会这么做?」 「我……我只是……」她抖着唇,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重重拍一下桌面,发出偌大的声响。 「够了!不管妳有什么理由,这场游戏已经结束。」接着他朝外头扬声喊道:「李 文!」 李文神情愧疚的拿了一只包袱走进来,递给花云依。 她瞪大了眼。这不是当初她所带来的包袱吗?这么说……他要她离开? 「妳马上走。」梅尉文低吼道。 不管有什么理由,只要是敢欺骗他的人,他绝不宽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身分,我只是……」花云依想说些什么,却被硬生生 打断。 「我跟妳之间已没有话好说。李文,你还不快带她离开?」梅尉文连看也不看她一 眼,沉声下令。 见他心意已决,花云依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得接过包袱,忍着心疼, 深深地看了梅尉文一眼,才转身步出厢房。 她的心像是瞬间被人用力划上一刀,疼得难受。 她并没有欺骗他的打算,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照顾他,让他能够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之后她便可以离开。 只是,她无法预料的是自己竟会喜欢上他。 知道自己喜欢上他,这件事是如此的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却又感到无比甜蜜,然 而,与他之间的结束也是如此突然,让她难过得连落泪也办不到。 花云依缓缓地往前走,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王兰月迎面走来,瞧见她这模样,讶异不已。「云依,妳是怎么了?拿着包袱要上 哪去?」 花云依抬起头,勉强自己绽出一抹笑,「王姨,这些日子多亏有妳的照顾,我也该 离开了。」 「离开?」怎么这么突然?王兰月瞪大了双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花云依轻轻摇头,并未多说,朝她深深一鞠躬后,随即朝大门走去,坐上早已等候 多时的马车,离开梅宅。 王兰月见一旁的李文神情有异,于是问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个仔细, 不许有任何隐瞒。」 「夫人,小的与人谈话时正巧被少爷听见……少爷知道了花姑娘的身分,便命小的 将花姑娘的行李收拾妥当,派人送她回府。」 王兰月一听,怒不可遏,立即朝梅尉文厢房奔去。 她一走进房里便破口大骂,「尉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尉文头也没回,不愿答腔。 「云依是没有告诉你有关她的身分,但那又如何?她帮助你再度站起来,你却无情 的她赶走,这么做是对的吗?」 梅尉文沉默无语。 王兰月气煞了,「我怎会有像你这样的儿子?早知如此,我就不让云依来照顾你了!」 说完,她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 梅尉文坐在椅子上,仍面无表情。 这时,另一道身影步入房中。 梅尉文并未转头看向他,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怎么还没离开?」 皇甫堂径自在一旁坐下,「表弟,不是我要说你,咱们身为男人,脸皮就得厚一点, 干嘛那么好面子?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隐瞒身分来照顾你,让你能再次行走,连整颗心 都向着你,而你非但不领情,竟还发怒将她赶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梅尉文敛紧剑眉,抿唇不语。 「我虽然喜好女色,但可从来不会让女人伤心难过。」皇甫堂见他眉头越蹙越紧, 不由得一笑。「若你不要的话,那我就要去找她了,啊,干脆马上派人前去花家说媒, 迎娶她为妻……」 他话尚未说完,衣襟便被人紧紧揪起。 梅尉文恶狠狠的瞪向他。 皇甫堂眼里毫无惧意,反倒露出笑容,「哟,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难不成是不 希望我去找她?」 梅尉文神情复杂的收回手,好半晌不语。 皇甫堂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衫,「就算我不去,也会有他人前去提亲,她迟早得嫁 人,若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那就随你高兴。」说着,他站超身朝外头走去,「 但我会一辈子鄙视你,你不配当个男人。」 之后,偌大的房里只剩下梅尉文一人。 皇甫堂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刺进他的心窝。 是啊,就算他不去,也会有别人前去花家提亲,她迟早得嫁人…… 梅尉文知道,花云依所做的并非什么严重的错事,但他就是无法容忍有人刻意欺瞒 …… 头一回,他对自己所作的决定感到后悔。 人总是这么愚蠢,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马车缓缓地前行,坐于车内的花云依面无表情,脑中一片空白。 胸口依旧好闷、好疼,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答应大姊与王姨的 要求,前去照顾他?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 「花姑娘,已经到了。」车夫为她掀开布帘,眼中有着不舍。 梅府所有下人的心全向着花云依,对于少爷发怒将她赶走的事,他们都难以接受, 但身为下人,他也只能依主子的命令行事,不得违抗。 花云依缓缓步下马车,勉强自己展露出笑容,「大叔,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我回 来。」 「哪儿的话,花姑娘……您若有空,还请回来看看咱们。」车夫话说得艰辛,却十 分诚恳。 花云依笑着轻轻点头,挥手与他道别。 梅府的马车缓缓驶离,最后消失在街道彼端,再也看不见。 花云依拿着包袱,转身步入家门,直接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守门的男仆一见她回来,立即前去通知花凌月此事。 听闻小妹返家的消息,花凌月立即前去她房里探望。 「小妹,妳与梅公子这些日子来相处得如何?」 然而花云依呆坐于床沿,听见大姊提起梅尉文,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颊边。 「小妹,妳怎么了,谁欺负妳来着?」花凌月一惊,连忙取出手绢为她拭去泪水。 花云依并没有哭出声,但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滚落。 「小妹,妳别光哭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花凌月急了。 好半晌后,花云依终于扑入她怀里,痛哭失声,「大姊……我从没想过喜欢上一个 人会这么痛苦……」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感到无比甜蜜吗?为什么她却感到如此痛苦,整颗心彷佛被揪 紧,让她难受得快要崩溃? 她再也不要喜欢上任何人……再也不要了…… 花凌月轻拍她的肩,无言的安抚着她。 就算小妹不说,她也知道只有那个男人会令她如此伤心难过。 唉,是她害了小妹。 梅尉文腿伤已复元一事传开来后,那些原本避不见面的酒肉朋友又相约来到梅府, 与他饮酒作乐。 冷眼看着那些尽情饮酒的人们,梅尉文懒得与他们多谈,独自一人坐于窗边,脑海 里浮现的是花云依的倩影以及她甜美的笑容。 他是否真的做错了,不该将她赶走?而她的离去,彷佛也将他的心一并带走,他就 如同失去魂魄的躯壳,坐在这里麻木的饮酒。 此时,一名男子手执酒瓶,摇摇晃晃的步向他,「你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儿?快过 来与咱们一同喝酒,那才痛快。」 梅尉文头也没抬,仅是冷冷地回应,「不必。」 「哎,别这么说。」男子打了个酒嗝,「对了,你可知道花家?」 梅尉文眉一皱。「花家?」 「就是京城首富花富贵啊!听说他膝下有四女,个个貌美如花……」那人笑着摇晃 酒瓶,琥珀色的酒洒了一地。 脑海中再次浮现花云依绝美的容颜,梅尉文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许多。 「我前几日派人前去说媒……」 那男子的话令梅尉文想起皇甫堂所说过的话,剑眉更为紧蹙,胸口彷佛被什么压住, 疼痛不堪。 女大当嫁,自然有许多男子派人前去花家说媒,她迟早都得嫁为人妇……但这情景 他怎么也不愿见到。 那男子所说的话,引起其他人热烈的反应。 「想不到你也派人去说媒了。」 「哈,我之前也曾派人去说媒呢!」 「那你看上了谁啊?」 「我原本看上花凌月,可是听说那女人太过精明,而花琉玉好像也不太好对付,花 翎凤在不久前嫁人了,所以我只好将就点,选那个听说温柔体贴的花云依。」 梅尉文眼底蕴藏着怒火,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只好将就点?凭他也想娶花云依 为妻?简直是痴人说梦。 「结果怎么啦?」有人连忙问道。 「哼!那女人居然二话不说便拒绝。」男子喝了口酒,接着道:「她八成是有什么 不可告人的隐疾,不然就根本不是传言所说得那般美丽,是个满脸麻子、歪嘴斜眼的丑 八怪,搞不好私下还与府里的男仆有私情……」 话尚未说完,他便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醉意全消,讶异的看着怒不可遏的梅尉文。 那名男子被他揍得鼻梁歪,满口是血,疼得哭爹喊娘。 「滚,全给我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还有,你们要是敢再说任何污蔑花云依 的话,就别想再待在京城!」梅尉文怒声威吓道。 以前的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和这些人渣混在一块? 众人连忙放下酒杯,搀扶着那名被打伤的男子离开,生怕再多待一刻,下一个受害 者便是自己。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梅尉文一人,他双手依旧紧握着拳头,眼底怒气未散。 也不想想他们是什么德行,居然敢那样批评花云依? 想起那时她愤怒的拿起酒杯朝皇甫堂用力丢去的情景,以及她所说的话,梅尉文原 本紧握的双手逐渐松开。 当时她的心情,如今他已能体会。 她的心完全向着他,然而他却因为自尊心作祟,愤而将她赶走。 他实在后悔莫及。 李文小心翼翼地步入厅堂,整理着凌乱的桌子。方才他与其他仆佣们都瞧见了,那 群人中的其中一人鼻梁被打歪,嘴角流着血,狼狈的离开,这必定是少爷下的手,他与 其他仆佣都暗自叫好,少爷早就不该再与那些酒肉朋友有任何来往。 「李文。」梅尉文忽然唤了声。 「小的在。」李文停下动作,有些胆战心惊。 迟疑了会儿,梅尉文才缓缓开口,「花云依……最近过得可好?」 李文有些愣住,「少爷,这事小的怎会知道?您若这么担心花姑娘,大可亲自登门 拜访……」他连忙闭上嘴,不敢继续说下去。 哎呀,要是少爷听了不悦,倒楣的可是他啊。 然而梅尉文并未发怒,只是重重叹口气,拄着拐杖缓缓步出厅堂。 李文说得没错,他不该问他这个问题,若真担心她,他就该亲自前去见她,但是, 他该以什么身分见她呢?而她,又会肯见他一面吗? 李文看着梅尉文离开,不由得轻叹口气。 少爷那拄着拐杖的背影竟是如此落寞,身旁少了花姑娘,少爷也不好受啊! 自那日从梅府返家后,花云依整日待在房内,几乎不吃不喝,让家中所有人担忧不 已。 花凌月内心更是愧疚万分。原本以为梅尉文是个不错的人选,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看 走了眼,让小妹如此痛苦。 她缓缓步入厢房,看着坐于窗边面无表情的花云依。「小妹。」 花云依无任何反应,依旧望着窗外。 「小妹。」花凌月再次开口叫唤。 花云依这才回过神,连忙转头看向她,「大姊,有什么事?」 花凌月朝她绽出一抹笑,「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好想吃妳做的饼。」虽然小妹 不说,但她知道小妹心里一直想着梅尉文,因此她打算以这个方法让小妹转移心思。 花云依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点头,起身朝灶房的方向走去。 来到灶房,看着眼前熟悉的锅碗瓢盆,她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座宅邸的灶房。 她拿出木盆与面粉,和了些水,开始揉压,制成面团。 手上忙碌着,她脑海里浮现上一回做饼时的情景,他就站在她身后,环着她的身躯, 一同与她揉搓面团。 她有种幻觉,彷佛他现在就站在她身后,然而她转头一看,却空无一人。一阵孤寂 袭上心头,她的泪水瞬间决堤,一滴滴的缓缓滴落在面团上。 一直以为做饼时的她是快乐的,如今,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好想他……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思念不停啃蚀着她的心,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为什么要让她遇见他,进而喜欢上他?如果不要喜欢上他,她此刻是否就不会这么 难受呢? 这时,花凌月步入灶房,只见花云依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 「小妹,妳怎么了?」 花云依连忙抬起手将眼泪拭去,转过身,勉强自己露出笑容,「我没事。」随即继 续做饼。 她眼眶泛红,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方才在哭泣。 花凌月看着她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继续做饼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受,想开口安慰, 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待饼烘烤完成,花凌月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品尝,却不禁皱起眉。这饼虽然不难吃, 但却没有之前做得那般美味。 花云依看着大姊吃饼的模样,脑海中又浮现当时她踮起脚尖喂梅尉文吃饼的情景,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又让她眼眶泛红。 「抱歉,我想回房歇息了。」她赶紧在眼泪尚未落下前奔离灶房。 花凌月自然看得出她眼底的哀伤,再看了眼掌中的饼。 她下定决心,要让小妹再次展露笑颜。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