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傅靖翔惬意地坐在护栏上,出神地凝照阎战豪迈的马上英姿。 阎战一勒缰绳,奔驰的马霎时停顿下来。 “过来!”他伸出手,俊帅的脸孔在阳光下越发神采奕奕。 傅靖翔轻盈地跳下护栏,巧笑倩兮地朝他走去,伸出玉臂与他十指交握,一 脚踩上马灯。 阎战轻而易举的将她安置在自己身前,然后伸手紧捉缰绳,俊挺伟岸的身子 圈住她。 “坐稳了!”他低喝一声,抖抖缰绳,骏马长嘶后扬尘飞奔。 “战,我发现……你对捉内奸这档事并不热中。”傅靖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道。 “嗯。”他哼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这样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我……”她稍稍停顿一下,低语道:“让我认为 你根本不想揪出内奸。” 阎战闻言,使劲拉紧缰绳,骏马前蹄高举,“你认为我有意隐瞒?” “难道不是吗?”她转过头,对上他森冷的眸子。 两人僵持了良久。他忽地低头轻笑,纵身下马。“是!”他伸手将她抱下马。 “想必那人来头不小,连阎王也想为他掩饰罪行。”傅靖翔发出一串银铃般 的娇笑声,笑意却未达瞳心。 阎战不理会她话里的讥嘲。迳自把马匹带至榆树旁,一手轻抚红亮马鬃。 “不要折腾你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们为了阎邦不知花费多少心思,全力在捉 拿内贼。”傅靖翎斥责。 阎战沉默地背对着她,拍拍骏马的颈子,马儿抖了抖脖子,低下头吃青草。 “有谁能让阎王如此极力掩护呢?”她冷冷地牵动嘴角。依她敏锐的直觉, 答案呼之欲出。 “别查,好吗?”阎战忽然开口。 这种语气听在傅靖翔耳里相当刺耳,她曾经非常渴望听到阎战低声下气的讨 饶,但如今她却气闷得想扁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 阎战猛一回头,黑发扬起。“不难说!” “为什么不难说?”傅靖翔不甘心地吼道。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也不想想她现在是站在谁的地盘上! “我偏要!”傅靖翔一火起来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女人能有什么见解,能知道什么事。”他的眼神森冷,口气不屑。 “只怕我是一针见血,说中你的心坎,揪住你的痛处。”她不甘示弱地讥讽。 “你是以什么身分在阎邦大放厥词?”这只狐狸的泼辣劲儿还是没改,尖锐 的爪子依然未收敛,三言两语就让人吃不消。 “我才不是大放厥词,是实话实说。”他这句话委实伤了她的心,她还不是 因为关心他、爱他,才会插手这档事,更何况他们已经互许终身了,难道以阎邦 未来女主人的身分还不够格吗? “阎王我在此婉拒月狐的好意,阎邦的事不劳擎天盟的人费心。”他森冷道。 想不到阎战翻脸无情比她更甚。“你现在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她内心一角 好似开始崩裂。 他静静地凝睇她,抿唇不语。 就当他默认!傅靖翔深吸一口气、眼睛竟开始微红,该死的阎战竟然让她感 到委屈。 对!委屈!她从小让人捧着、哄着,长大后擎天盟那四个情同手足的伙伴也 没敢得罪她,多少都让着她,只有阎战胆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很好,我立刻回擎天盟。”她作下决定,但赌气与恐吓的成分居高。 “靖翔……”阎战倒也焦急地放软音调,森冷的眸光渐趋柔和。 哼!就看他怎么跪下来跟她磕头认错!傅靖翔心高气傲地转身背对他。 “好吧!你先回擎天盟,我过些时日便到台湾与你会合。”阎战天人交战了 许久,缓缓吐出这几句话。 “阎战!”傅靖翔惊骇旋身咆哮。 他竟然不留她?她涨红一张俏脸,胸中积聚庞大怒气,一双火眼瞧向他。 “你先回台湾筹备婚事,我会尽快赶到台湾与你父母亲会面。”他脸上全无 慰留之意。 这么冷淡!而且连一点点舍不得都没有,傅靖翔气得自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瞄准前方。 “不必了!我不想嫁给你了!”她在呕气。 “别闹了,靖翔,咱们说好了,你不会不遵守诺言吧!”阎战无所谓的勾勾 嘴角。 “谁跟你闹?”她一脸很认真的样子。“狐狸狡猾奸诈,最不重承诺的。” “冷静一点!”他像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小孩。 “我很冷静!”他再不开口求她留下,她会一枪毙了他……他那匹爱马! “我有我的处事原则。”他不得不把话题绕回原点,眉宇紧蹩。 “你的原则就是敷衍应付,然后息事宁人。”她挑高一道秀眉,两肩因气愤 而颤动。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也没顾虑到我的感受。”他黑着一张脸,沉下声音, 没头没脑的说出这番话。 傅靖翔开枪了,她免费奉送马颈与马肚各一发子弹。 骏马长嘶,血如泉涌,四蹄乱踏,尘沙飞扬。 阎战不发一话,一双幽冷如寒潭的黑眸与她对峙。 “你也不够了解我。”她月狐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爱上他!“你也没顾虑 到我的感受。” 傅靖翔这才发现面对爱情这门学科时,她的智商大概只达幼稚园的程度,原 来它除了甜美,尚有苦涩。 她恼火地扯下发带,乌黑的长发随风翻飞,曼妙的身子一旋,大步离去。 阎战闭上眼睛,拒绝目送心上人远离。 * * * 明月高挂,星儿点点,万籁俱寂,望枫阁内阒无人声。 一抹黑影闪身在蜿蜒的廊柱间。 傅靖翔轻无声息,健步如飞,未惊动到任何人。 今晚她非找出祭坛不可,她要让阎战见识到月狐的高超本领。 她仔细的四处搜寻,任何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望枫阁不大,但是机关重重, 她每踏出一步,伸出一指都得十分谨慎注意,否则稍有不慎,她会死得很难看。 误中机关的下场会像她从夺灵的实验室里捉来作伴的一只蝙蝠一样,它只不 过是飞累了停在屋檐的红漆木上小歇一下,随即有万根毒针如雨点般洒落,成群 “警卫”赶来替它收尸,而她从此与它天人永隔。 老实说,找了这么久她已经有点喘、有点累。 三个钟头过去了,她仍旧一无所获。 傅靖翔喘息地倚着一根大圆柱,稍作休息。 突然,背背一阵震动,她原以为自己设触机关,随即纵身跳开。 岂料圆柱是中空的! 圆柱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她扭开手电筒朝内照去。只见一道阶梯蜿蜒而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让她歪打正着! 傅靖翔兴奋莫名地跃身而下,直觉胜利在望。 约莫有三、四百层阶梯,她飞快地移动脚步,越往下越趋明亮,终至尽头, 她停下脚步,环视偌大圆室;眼睛也为之一亮。 皇天不负苦心人,众人苦寻的祭坛正设于圆室中央,她举步移近,定睛一看, 长桌辅上毛茸茸的兽皮,二侧方置有一个大焚炉,桌上摆有一个小香炉,此刻香 烟袅袅,檀木香飘散于室内,她却不敢深吸,因为香烟缥缈间隐约透着妖异阴邪。 另外桌面上摆设不少古怪法器,是她从没见过的,左右两侧各置牛头、马面, 令人怵目惊心的是竟有活生生的动物标本,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华美的波斯地毯平铺于地,圆形坐垫置于桌前,后头的半尺距离摆着一颗水 晶球,室内灯火照耀下,水晶球晶莹动人,光彩夺目。 傅靖翔忍不住脱下鞋踩上地毯,缓缓坐于软垫上,两手触及水晶球,沁凉滑 腻,妙不可言。 她再向前望去,一对骨董大花瓶映入眼帘,高约一尺,插有剑兰,最后头中 央则搁置一面古铜钟,古怪至极,教人纳闷不解。 傅靖翔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圆室壁上置有一盏盏白色烛光。她数了一数,竟 计有四百四十四根白蜡烛,也难怪室内灯火辉煌。 她微蹙细眉,“四”与死音相近,中国人又是个非常忌讳“四”字的民族, 这巫师八成心存仇恨,成日只想置人于死地。 光是发现祭坛还是不够,她要如何证明巫师就是她猜测中的女人?总不能一 直躲在这里等她作法吧! 傅靖翔在圆室内绕了一圈又一圈,蹙眉细思,由于步伐走得甚急,不小心弄 熄了几根蜡烛,她连忙止步,小心翼翼地拔起一根蜡烛欲点燃熄灭的烛火。 岂知抽起蜡烛的同时,石壁“轰”地一声陷落! 她暗叫不妙,担心行踪会被人察觉,但大约过了一分钟,仍旧寂静无声,她 于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傅靖翔伸手拍拍额头,暗笑自己大惊小怪,祭坛乃秘密之所在,巫师为了掩 饰罪行,铁定做了非常良好的隔音设备,她紧张个什么。 这里陷阱重重,她可不敢以身涉险,举高烛火往内一照,眼前的景象令她惊 愕莫名,毛骨悚然地倒退好几步! 是一具具木乃伊倚壁而立! “啊,”她惊叫出声,一双美目圆睁,右手一颤,蜡油滴到手上,火烫的人。 这些尸体……此刻她的两耳嗡嗡作响,脑子一片混乱。她努力镇定心神,闭 上眼深呼吸,大致过了三到四分钟,急剧的心跳渐渐和缓,她缓缓地张开眼,再 次目睹恐怖的一幕。 她敛眉猜想,这些人不是祭品,就是巫师施展邪术的无辜对象,要不然…… 要不然就是催命他们三人口中那些不知所踪的巫师。 她又花费不少时间在密室中,但抚来摸去就是找不着一丝揭穿巫师假面的证 据。见腕表的时间已接近五点,傅靖翔赶忙把移动过的东西恢复原状,快步登上 阶梯,不敢稍作停留。 天方大白,望枫阁笼罩在一片缥缈烟岚间,别有一番绰约风姿。 她费力推开圆柱门,然而耗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怎么也无法使其完全合上。 该死!她暗咒一声,索性不理,却听闻身后一阵脚步声,她踮起脚尖,高举 两手抓住一根横木,像体操选手般俐落地转了几个圈,瞬间将身躯藏匿在重重横 木同。 那匆忙的身影不是唐泌吗? 只见她姣好的面容全无血色,颤抖地伸出两手抚摸未合上的圆柱门,神情震 愕莫名,一副极度不可思议的样子。 傅靖翔心中冷笑连连,这只老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 她藏身于横木后观察唐泌的一举一动。 忽地,唐泌双眼紧闭,嘴里喃喃念道,不知说些什么。 傅靖翔只闻身后一阵古怪的沙沙声响,倏地,黑暗中出现两道诡异的光芒, 她机警地拔枪,迅速反身瞄准,当红外线灭音手枪的红色光点集中黑色魅影时, 她险些掩面尖叫! 一具木乃伊竟活生生地杵在她面前,此乃生平仅见之绝事,她惊骇至极,尚 且来不及反应,木乃伊便朝她扑来,她失足跌落。 唐泌转过身来,神情不复惊愕,一只美眸凝聚两点寒光,木乃伊乖乖地经她 指引遁入地道。 “果然是你,泌夫人!”事情演变至此,掩饰已然多余,傅靖翔站起身,无 畏地迎视她。 “我什么?”唐泌微微地启口,冰眸仍不具任何情绪波纹。 还在装傻!“你就是内奸。”傅靖翔眯起眼凝视她。 冷冷的眼神总算闪了一下,唐泌冷哼道:“我是内奸,那你是什么?” 傅靖翔猛然一惊,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夺灵是吗?”唐泌嗤之以鼻。“夺灵那孩子可没你那么放荡,敢在战儿面 前卖弄风骚。” 想先发制人?“谁骚浪的功夫及得了你泌夫人?祭坛内那一具具木乃伊,该 不会是你为练邪术而吸纳男人精气留下来的吧?”要比狠谁不会? “你……”唐泌气得脸色发青涨紫又转黑,她这辈子只有阎烈一个男人,这 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娃儿胆敢污蔑她的清白。 啧!才几句就堵得她说不出话来,真是没挑战性的。傅靖翔好笑地心想。 “别你啊我的,赶快老老实实地跪在战面前磕头认错,念在他父亲份上,战 也许能饶你一条老命不死。”傅靖翔讥讽道。 “我又不是内奸,磕什么头?认什么错呢?”唐泌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睁眼说瞎话!你不是内奸,那谁才是内奸?”跟这种死不认错的人讲话真 累,非得赏她点苦头吃才肯俯首认罪是吗?真贱! 傅靖翔很不耐烦地旋转枪把。 “就你啊!”唐泌眸底闪过两道狡猾阴狠的光芒,她别具深意地扯了扯嘴角, 说:“戴着夺灵面皮的淫荡女人。” 真是最毒妇人心!“想嫁祸给我?”门儿都没有! “我在邦里的地位仅次于阎王,身分相当于四大护法,邦中人民谁不对我恭 敬有加,没有人会怀疑温婉淑善、柔雅端庄的泌夫人是内奸的。”唐泌一副稳操 胜算的讪笑。“而你就不同了,冒充夺灵混进阎邦,诱惑阎王图谋地藏,意图颠 覆阎邦,你才是罪不可赦,邦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内奸!” “想吓我?”傅靖翔不置可否的踱近她身旁,“陷害我也要看着你有没有这 本事。”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极度轻蔑,枪口有意无意地碰触唐泌背部。 这女人外表柔弱,身手绝不及她万分之一。傅靖翔根本不把唐泌放在眼里, 遂把枪收下。 “废话少说,跟我去见阎战,”唐泌身形娇小,傅靖翔高出半个头,轻而易 举地扑起她的衣襟,拖着她走。 “见到战儿又怎样?”唐泌仿佛在嘲笑她多此一举。“你说他信你?还是信 我?” 傅靖翔想挥拳打掉她脸上的笑容。“你说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我是他的母亲。”她很骄傲地挺起胸膛。 “你是他的继母!”傅靖翔懒懒地纠正她,又没有血缘关系,跑什么跑! “你还当战真是你怀胎十月所生?” “而你只是他心血来潮,守解欲望的一个床伴。”唐泌对她的讥笑充耳不闻, 更加恶毒的反讽。 这女人很低级也很厉害的激怒傅靖翔了! “战说他爱我!”她横唐泌一眼,凶巴巴的顶了回去。 “爱?”唐泌的眼神倏地毫无焦距,泛起一股空洞的悲哀。“男人对你说这 句话时究竟有几分真心?你怎能保证他抱着你时,心里不会想着另一个女人。”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对唐泌不再感到厌恶,而是同情,一种女人对女人的 同情。 “你怎会突然有这种感叹?”没有真心也能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吗?她不 懂。 “他爱你吗?真的爱你吗?还是因为你只是像极了他爱的那个人?想在你身 上找到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他才爱你?”唐泌出人意料的热泪盈眶,语气哽咽。 “影子?”傅靖翔听得一头雾水,却仍深深感受到唐泌眸子里的哀伤。 “对!影子,某个人的影子,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影子才有幸荣获他的垂怜。” 唐泌泪流满面,抬起一双哀怨至极的美眸,怨怨地看着她。“那个人喜欢枫叶, 你就得喜欢枫叶!影子的主人纤弱文静,你就必须彻底改掉开朗好动的本性;她 如果不爱黑色,你的身边便不能出现这种死气沉沉的色彩。久而久之,你不再有 个人的意识、喜好脾性与感情,你变成那个人的傀儡,男人的傀儡,众人的傀儡, 一个可笑、可悲、可憎的影子傀儡!” “傀儡?谁让你变成傀儡?”傅靖翔连忙追问。“谁在背后操纵你?” 是啊!如同她这般温婉贤淑、雍容华贵的女子,岂会开坛作法毒杀他人?铁 定是受人胁持成代罪羔羊!难怪阎战迟迟不肯对她下手! “我不想再当影子傀儡了!”唐泌冷冷地说。 傅靖翔扶住她的肩,柔声道:“如果你不甘心受控,你就该勇敢的挣脱,没 有什么能把人当影子,把人当傀儡!” 唐泌叹了一口气,把头倚在她肩上。“我如何摆脱得了爱呢?是爱把人变成 影子!把人当成傀儡呀!” 傅靖翔动容不语,紧紧拥住唐泌,这是何等深沉的悲哀,她难以理解。 她对爱情认识不深、了解不够,阎战是第一个教她识情滋味的男人,什么叫 为爱变成影子2被爱当成傀儡?他并没教她。难道就因为爱而要牺牲这么多?值 得吗?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她苦恼的思索着,丝毫没注意唐泌在她背上游移的双手。 霎时,一阵撕裂的痛楚自背脊传来,傅靖翔痛叫一声,奋力推开唐泌! “你……”她痛得快昏厥过去,红着眼望向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怎么也想 不到自己会这人暗算! “爱,很可怕,是恶魔掠夺纯真灵魂的伎俩。让清灵的空气从此变成混浊, 善良的心染上丑恶,所以,我恨爱!”唐泌低声说,眼神飘忽。 “恨……爱?”剧痛击得傅靖翔站不住脚,身子摇摇欲坠。“我不懂,我只 知道我恨……你了!” 唐泌摊开手掌,其上有一只赭色蜘蛛。“夺灵送我防身的小毒物,今日总算 派上用场了,‘夺灵’!” 傅靖翔面如死灰,咬紧牙关纵身跳下雕花栏杆,跌跌撞撞地往枫树林跑去。 唐泌以手背抹干泪痕,冷冷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一口气,把蜘蛛揣人怀 中,然后捂住双鬓放声尖叫:“救命啊!夺灵……夺灵要杀我!” * * * 阎战沉郁地待在房内。 她走了!他低头瞪着上蜡发光的檀木桌面,他看到自己眉宇紧蹙、忧心忡忡。 傅靖翎的猝然消失让他心头一空,整日觉得闷闷得喘不过气,甚至有一股冲 动想马上到台湾把她揪回来压在床上温存!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地的继母——唐泌,一名四十岁的中年女子,风姿 绰约。雍容华贵。年纪只长他十二岁。 他十岁丧母,独自悲伤的生活了两年,只因父亲遭受爱妻亡故之恸的打击太 大,终日昏醉于望枫阁,无心顾及他,直到父亲于母亲祭日出航至母亲海葬之处, 在一艘豪华游轮上邂逅唐泌,才有了改善。 那年唐泌才二十四岁,父亲已四十五,也许是被父亲不凡的气势所吸引吧, 唐泌抛开一切来到阎王岛,成为父亲的续弦,阎邦新一任女主人。 第一眼瞧见唐泌时,他以为母亲罗宣死而复生,因为唐泌简直就是死去母亲 的翻版,他惊恐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是的,她们面孔酷似,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毕竟她们是不一样的两 个个体。 母亲罗宣文静优雅、敏感脆弱,像株温室里的花朵,被父亲细心呵护。她爱 看书、弹琴、下棋、沉思,属于静态的美者。但唐泌不一样,她乐观开朗,率性 自然,像阳光下随风摇曳的野花,尽情的闹着、笑着、哭着、叫着,她不需要父 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保护,她的生命力很强,爱唱歌、跳舞、骑马、划舟,唐泌 是动态的舞者,尽管容貌酷似,但两人的个性截然不同。 可是父亲始终冲不破迷情的网,他太爱母亲了,爱到难以自拔,爱到想去改 变唐泌。 渐渐的,唐泌不再开怀大笑、不再尽情高歌、不再恣意哭闹,喜怒哀乐的情 绪被她刻意的收敛着。她开始躲在书房里;琴音自沉静已久的望枫阁传出;她陪 伴阎烈下棋,有时出神的沉思。她的马死了、舟破了,举手投足间完全是罗宣生 前的样子,真正的唐泌已不复见! 父亲犯了多大的错误啊?他对母亲的爱扼杀了唐泌的本性。 这也是他不愿对付唐泌的原因,他对她存有一份愧疚,极大的愧疚! 阎战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彻夜未眠,脑海里翻腾着许多往事。 他站起身掀起窗帘,打开落地窗,阳光照进屋内,多少驱走了室内郁闷的气 息。 忽地,阎战瞪大眼,一张俊脸痛苦的扭曲起来,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是傅靖翔! 她一动也不动地倒卧在阎王轩前!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