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赵啦啦猛地掐了电话。扔下手机后,泪水喷薄而出。她一点没想到会跟夏城南 撒这趟子野,完全是计划之外的。那天听白梅说夏城南结婚了,并没有什么愤怒的 感觉,也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本来想通个电话建立一下联系,如果感觉合适的话, 可以解释一下小说的事情。是的,是想过要和他反目为仇的,当年的分手太莫名其 妙了。但是,这多多少少只是一个想法罢了。夏城南本来早就成为路人了,谁会跟 一个路人翻脸? 赵啦啦趴在方向盘上,被一个突然袭来的念头吓住了:自己会不会还爱着他? 我早知道,赵啦啦还是爱夏城南。我还是暂且就用爱这个词吧。 当我第一次听赵啦啦讲夏城南这个人时,我就知道了。她给我讲的时候,用的 是这样的开场白,“我给你讲一个我年轻时的荒唐事。”从第一句话开始,她的脸 闪出晶莹的光来,跟她的年龄显得不那么协调。这是爱情的作用。那个时候,我还 没有遇到把我搞蒙的那个人。我仔细地听了赵啦啦的荒唐事,然后,我对她说,不, 啦啦,这一点不荒唐。我觉得这是个让我很感动的爱情故事。 在我遇到那个人之后,我有一天对赵啦啦说,那天你给我讲梦到夏城南的事后, 好几天我都在想,也许,你们俩之间冥冥之中有一种割不断的东西。这是神的安排。 赵啦啦看着我,愣愣的。我已经预感到对赵啦啦强调她和夏城南这段感情的结果, 我看得到那个结局。这里面,有一种明显的不善,但我无法自控。 当然,这里面还有我的好奇。我的爱情被强行堵住了,被一种看不清说不清的 东西给堵住了,我没有路了。我很想看看赵啦啦如何把她的爱情走穿。她不会有事 的,我了解她,她是非常强壮的。 赵啦啦掐了手机后十几分钟,她的泪水干在脸上,整个人处于痛哭后大脑缺氧 的状态,有点怔怔的。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啦啦。”是夏城南。夏城南很少这样叫赵啦啦,基本上都是叫全名。 “你现在在哪儿?”夏城南柔情似水。 赵啦啦轻轻地乖乖地说:“在开车。堵在路上了,堵了快三个小时了。今天北 京下雪了。” “雪大吗?” “现在停了。开始挺大,小孩巴掌那么大。突然就下雪了,事先一点不知道, 连天气预报也没报。” “开什么车?自己的?” “自己的。富康。” “什么颜色的?” “白的。” “下雪天开白色的车?” “是啊,挺不会搭配的。” “我记得你的书里有一句话,下雪的日子,总要想起那个不该想起的人,仇恨 满腔,欲火焚烧。” 赵啦啦的脸蓦地一下就烫了。天!他怎么就突然想起这句话了!是,是有这句 话,在《挥泪》里面。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句话,被迫沉默。 “成都冬天没有雪,我现在真还有点不习惯了,毕竟在北京那么多年了。”夏 城南清淡地将话头转了,“我觉得冬天要是不下雪——” 通话突然断了。赵啦啦一看,手机没电了。 抬头望去,车流停滞依旧。赵啦啦有一种永远回不了家的感觉。 一个城市居然是这么脆弱,一场雪就可以把偌大的北京搞得动弹不了。 她看了看手机,有点庆幸它没有电了,夏城南这个人以及他的声音因此被阻隔 在遥远的西南。幸亏不能再通话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潮湿。欲火虽然没有 熊熊燃烧起来,但已经被点着了,暗红的火星子,撒在身体的各个角落,甚至头发 根里都有。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深谙男女之道,擅长撩拨女人。赵啦啦想,可他为什么要撩 拨我呢?愤怒让他兴奋?是有这种男人。曾经有一个朋友讲他的性爱好,说是如果 一个中意的女人对他破口大骂,他就非常想干她。但是,夏城南好像没有这种爱好, 以前她冲他稍微发点脾气,他转身就走,不疾不徐地走,背影里有一种轻蔑的味道。 也许,他并没有多少风情流转的意图,只是正好在说下雪,他想起这段话。也 许他变了?年岁增长,也懂得怜爱女人?以前的夏城南是冷血的。他长得很符合一 个冷血人的标准,冷血的人都有一个完美无瑕的漂亮面孔。也正是因为这张面孔, 女人可以原谅他的一切。 为他记得书里的那段话,还记得那么准确,也应该谢谢他,现在,只要是读了 自己书的读者,都应该谢谢。赵啦啦这么想,心情暗淡无光,像车窗外的天色。世 上的书浩如烟海,人家却读了你这本,这就是恩情了。何况,夏城南还算是一个专 心细致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