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这些天实在太冷。我每天下班回家都几乎冻僵。我不知道天气到底是几度,我 不看报也不看电视。反正,超出了我能忍受的那种冷。 上班路上要经过一家大超市。这些天它的门口放了两个大笼子,里面一只老虎, 一只狮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很恐惧,总觉得那笼子不结实,那两只猛 兽会蹿出来。 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小说里的人物,或者电影里的人物。一个不断写 信但收不到回信的女人。这种感觉倒也挺好的。我是那种被称做表演人格的人,经 常有白日梦,经常把自己置于一种表演的幻觉里面。以前更厉害,现在,毕竟不年 轻了,好了不少。但很奇怪,从来给别人的感觉是现实感很准确。 昨天,午休时和几个同事翻一本杂志。这本杂志搞了一个主题:情书。登了好 些名人的情书。其中一封是郁达夫写给王映霞的。我看了非常感动,但那几个同事 却哈哈大笑。我问他们为什么笑?他们说,好肉麻啊,简直搞笑,你不觉得? 我当时手脚冰凉。我想,你看我的信时,会不会哈哈大笑? 我觉得这种想象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大兴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我的念头和姑姑的话里面穿梭。这中间是一面柔软 的玻璃,像一块布一样柔软。我穿梭其中,很想让自己停下来,也很想碎掉这块玻 璃。砸它,撕它,都没有作用。 我有起码的理智,知道这样去爱一个人对我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一种 正常的行走,我是走在墙上的,迟早会跌下去,虽然现在我走得好像还挺安全的。 有时候,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什么样的人生不是人生呢? 什么样的行走不是行走呢?好在人生很短。 如果我放弃了邮件和电话,他就真的消失了。我现在还没有力气把这个人从我 的生命中排出去,我无法忍受他和我分别淹没在人群中,必须用一种方式来抓住他。 我是被一个人唱的歌给吓住的。那天我进音像店去挑点CD,店里在放一个歌 手的歌。他的嗓子很舒服,我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我问店员,谁呀?店员说,阿 杜。正说着,阿杜正在唱的那首歌里面有歌词像一块砖头一样砸中了我,“我闭上 眼睛就是天黑,一种撕裂的感觉;嘴里泛起血腥滋味……我再也不是你的谁,想到 就会心碎……”阿杜吐词很清晰,我听得明明白白的。砸中我的是“我再也不是你 的谁”这句。 我狼狈不堪地逃出音像店,因为马上要哭了。 可是,我本来就不是他的谁,哪里谈得上再也不是你的谁。 我想直接走到他的面前,想把这一切当面了断。了断一个东西,有一个形式感 会好过一点。我想当面告诉他,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从我的生命里清除出去。我 非常想说这句话。我觉得心里是一大团淤血,现在需要刀,把这团淤血放出去。 可是,除了电话,我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联系到他。想到电话,我却非常害怕。 我已经被他的声音给吓坏了。我想,哪怕我鼓起勇气给他电话,请他和我见一面, 但我能想到他的回答是: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等我有空时再和你联系,好不好? 我毫无办法,除了发一次疯。 我就不能疯一次吗?生活让人难以忍受,上班,中午的快餐,全是菜帮子和肥 肉;旁边办公桌老王午休时的鼾声和口水;空荡荡的阳光;时不时有作者坐在我办 公桌对面,递上一大叠油腻腻的手写稿,正色说,这是一部中国的《战争与和平》, 周编辑您先看第一部,五十万字,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我放在家里了。 我寂寞得像一只甲壳虫。 总是独自一人打开家门,厨房插座坏了,杀不完的蟑螂,最近蚂蚁也来了,钻 进白糖罐子里。 我怎么就不能疯上一次呢? 夏城南走了后,赵啦啦的脑子空空如洗。望着陌生的成都,不知去向。看了看 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这里有个叫“白夜”的酒吧挺有名的。在北京就听说过。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去跟师傅说去白夜酒吧。像个老工人模样的师傅问在什么街,赵啦啦说不知道。 师傅说,那没法去了。她说,就是你们成都很有名的一个诗人,叫翟永明,她开的 酒吧。师傅说,翟永明?是朱永明吧?赵啦啦问谁是朱永明?师傅说,成都以前的 一个副市长,未必他开了个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