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如果说,以前我对星座的迷恋可以说没什么功利目的的话,现在,它成了我的 稻草,这根稻草看上去好像还有点粗,有点结实。 我很多个晚上泡在星座网站上,晃来晃去,目光呆滞,几乎算遍了所有星座网 站上的配对,这个给我配个百分之七十二,那个给我配个百分之五十六。跟真的似 的,很有点科学味道。百分点每下降一点,我都很激动。 我不知道他的生日。我只能凭着上网那会儿的直觉来确定他的星座。有的时候, 网站给我配个百分之三十五什么的,还劝我放弃这段姻缘,我就觉得很解气。一直 搞配对这玩意儿的原因是我特别想等到一个百分之十以下的指数。 我可以问问他的生日的。问问他这些,他是要说话的。可是,我不想问,不想 了解,我就是喜欢那种顶着一脑门儿的胡乱猜测在星座网站上瞎串的感觉。 上这种网站,玩这种配对游戏的人,想来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资 料认真地输进去,然后,那一刻,真像等待命运指示一样地等着一个吉祥的结果出 来。谁都想要一颗糖。而我,多特别,那么我也就有了一种卓尔不群的味道,因为 我对甜味不屑。 我看到过一句话,说,对自己爱的人有多卑微,就对爱自己的人有多残忍。 仔细想想真是奇怪。你是我苦痛的原因,而我所有关于这些苦痛的倾诉,对象 却只是你一个人。 你的强大的一个方面,在我看来是不用情感这东西来打扰自己,牵制自己的精 力。当然,这只是从我的角度看的。我想,任何成事的人都是这样的吧。而我,做 不到这一点,绝大部分的女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从面上讲,你从不回应我,但我逐渐发现,你是在用你的方式和我沟通。我不 是指情感上的沟通,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沟通。我觉得和你很亲近,你虽然什么 都不说,但你在倾听,我的内心世界可以向你敞开。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是我的幸 运。谢谢你。 ——没有发出去的邮件节录之一 晚上八点,赵啦啦从白夜回到宾馆房间里。夜风很大,刚才她坐出租回来的时 候,一直把车窗开着的,吹得手脚冰凉,脸冻得通红。同屋小杨不在,可能正在工 作。她拉开冰箱,拿了一听嘉士伯。 门铃响了。赵啦啦开门,进来的是潘放。潘放看到她手里的酒,再瞄了一眼还 没关上的冰箱门,嚷嚷起来:“宾馆房间里的酒有多贵你知道吗?老板给我的钱就 那么几个,本来带你来就白花钱,你还不替我省着——” 赵啦啦笑眯眯地去撕潘放的嘴。 潘放急忙挡开她的手,喝道:“你又喝多了。” 赵啦啦问:“老潘,我帮你拿一罐?” 潘放拿了个凉水杯,从她手里掰过酒来,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老潘,你怎么没去干活啊?人家小杨都干活去了。” “你怎么回来的?喝成这样。有人送你吗?” “我自己打车回来的,一路顺风,就是记不得最后给了司机多少钱。嘿,我警 告你,千万别说多危险啊。” 潘放咕嘟下去半杯酒,大声说道:“多危险啊。” 赵啦啦笑了,戳戳潘放的额头,掏心掏肺地说:“老潘,我就是喜欢你这副鸡 婆德性。你让我心烦得想哭,还想亲你一下。嘿,你说,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吧,是 朋友吧,那你知不知道我很多时候心烦得想亲你一下。但是,为什么我想亲你一下 的时候,你总是戴着该死的眼镜?比如现在。我不和戴眼镜的男人接吻,也不亲脸, 更不上床。要和我亲脸接吻上床,都得摘了眼镜。必须。我是很有原则的。我是一 个坚持原则的人——” 潘放拖过赵啦啦的酒。拖了也没用,已经见底了。 突然,赵啦啦喉咙处有东西在往上涌,就一头冲到卫生间里去了。 她吐了。放水冲了后,身子一软,就势坐在马桶盖上。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张字条从卫生间门下半截的百叶缝隙里塞进来。赵啦啦听见 她房间的门被带上了。老潘走了。 潘放写了一张条子,上面写道:“如果想聊聊,敲我的门。” 赵啦啦把条子撕碎了扔进便桶冲掉,然后仔细地洗了脸梳了头,把长发扎成一 个清清爽爽的马尾。她觉得自己其实非常清醒。要说有点醉意,其实已经醉过劲儿 了,上出租车之前就已经把醉的高峰期过了。之所以吐,应该不是进房间后的啤酒, 是吃进了太多的冷风。 赵啦啦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床上她的拎包拉练是开着的,手机滑了一半出来。 赵啦啦看着手机,觉得心里面像被洒了硫酸一样,撕拉拉地疼,快要烂掉一样。她 到成都来干什么的?来见他的。 她就要走了。这一走又是几年不见,会是另外一个八年吗?赵啦啦一把抓过手 机,拨了夏城南的号码。 听到夏城南那一声“喂”,赵啦啦抽泣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边,夏城 南等了几秒钟,说:“我在家……不要紧吧……没那么严重……明天到公司再说吧 ……哦,好吧,我再和你联系吧。”他掐了电话。 赵啦啦不相信那个盲音,又拨了一次,夏城南关机了。赵啦啦做梦似的看着手 机,夏城南刚才在电话里那场无懈可击的商务电话表演秀就跟白日梦一样恍惚。 赵啦啦觉得脸上有点绷,一摸,发现是眼泪猛地干在脸上了,像一层壳。 赵啦啦醒来看见小杨正从卫生间里出来,一张湿漉漉粉嘟嘟的脸,清新可人。 小杨笑眯眯问:“赵姐,醒了?” “几点了?” “十点了。哎,早饭都没了。熬一会儿,吃午饭吧。”小杨坐在床边掏出胭脂 口红什么的开始画。 “你们今天上午不是开始录节目吗?” “有个嘉宾还在剧组赶戏,说要明天才到。把老潘气死了。我们昨天晚上去买 了好多藏饰,好漂亮啊,还便宜,比北京便宜多了。我们去的那地方在武侯祠边上, 一条小街,全卖西藏尼泊尔印度的东西,除了首饰,还有唐卡画什么的。” 小杨到床边翻包,掏出一把银制嵌人造宝石的镯子、项链、手链什么的,捧到 赵啦啦的枕头边,说:“你挑一个。” 赵啦啦选了一条项链,粗粗的银链子,缀着一个小银瓶,银瓶顶上有一颗圆圆 的松绿色的石头,给小杨挂上,说:“我不要,我有好多这些玩意儿。你现在就戴 这个,跟毛衣很配。” 小杨拿起银瓶子看,问:“你说这银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么便宜,多半是假 的吧。” “银子也不贵啊,你就当是真的吧。再说,漂亮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