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姑姑笑了,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不正常的地方,表现得不一样罢了。我不好 评论他,因为不了解;但就说你,前段时间一直持续这样写邮件,打电话,这也是 不太正常的。”“怎么不太正常?” “偏执,霸道,自私,倾诉过度。” “自私?” “不自私吗?你那么自私的给,不管他要不要,然后你责难他:为什么我给你 那么多,你却没有回应?可能爱情这东西最大的难题就是,怎样才能学会在轻淡无 形、不给别人施加压力的情况下去爱一个人。不,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话不是我 说的,是我热爱的一个美国女作家说的,她叫梅·萨藤。” 我问她:“你们之间不就是这样轻淡无形地爱吗?” 姑姑说:“是啊,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也许,爱情本身其实需要重量吧。” 我真的很有兴趣看看心理学方面的书了。姑姑说我是表演型人格类型,而他是 分裂样人格类型。她说,人可以分成很多种人格类型,这只是其中的两种而已。我 还很有兴趣看看这个梅·萨藤,我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女人。 姑姑并没有鼓励我再接再厉,她说,有的人的生命,天性就是很怪异的,如果 爱上这种人,会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姑姑郑重告诫我放弃这段感情。 但是对姑姑的话,我已经很矛盾了。她自己并没有成为样板啊。她也败掉了。 陆宁在北京呆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四点过,赵啦啦开车送她去机场。 待陆宁 进了安检门后,赵啦啦出来到停车场取车,正要开车门的时候,神差鬼使地回头看 了看——夏城南正站在离她十来米远的一辆捷达车前。他站的是副驾那个车门,背 对着她,和另外一个站在正驾门前的男人说着什么。他们正要进车里去。 他来北京有事,他朋友开车接他。这很容易判断。 赵啦啦奇怪的是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就认出了他,虽然他给的是一个背 影。 他就要进车里去了,他已经拉开了车门,赵啦啦听到自己喊了一声:“夏城南。” 洪亮的声音穿云裂帛。 赵啦啦敢发誓她是不想喊的。她不知道声音是怎么从嘴里出去的。她想,如果 她还残存了些许的自尊心,就应该把嘴牢牢地闭上,然后,像个冷静自控的人那样, 看着他进那辆车扬长而去。当然,比较好的是,他突然感觉到她在他身后,然后, 像个电影慢镜头那样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典雅无语的赵啦啦正在他的身后凝视他。 最好就是,她没看见他,她正要开车走人,有人深情呼唤“啦啦”,她茫然四顾, 最后聚焦在夏城南百感交集的脸上。 可是,所有幻想场景都没有起作用,赵啦啦就是这么没经大脑同意毫不抒情地 大喊了一声。 停车场不闹,没多少人。夏城南回过头,和他的朋友一起看着赵啦啦。他疑惑 了最多一秒钟,然后,走过来,面带微笑。他看上去很轻松。 “你来接我?” 赵啦啦没理他的噱头,“我送朋友。” 他朋友也走过来,和赵啦啦打招呼。 夏城南帮他们介绍:“这是老许。这是赵啦啦,我同学。” 老许看看赵啦啦,又看看夏城南,“那,怎么着?你跟赵小姐走?” “行,那我们再联系。”夏城南干脆地说。 赵啦啦和夏城南上了车。停车场门口堵着一排车等着交费,老许的车在前面, 和赵啦啦的车中间隔了两辆车。这是个上坡,她正在坡中间,拉上手刹,回头看, 后面一辆奥迪跟得很近。赵啦啦有点慌乱,坡道起步她一向没过关,怕等会儿走的 时候她的车往后坐。她对夏城南说,我下去跟奥迪说让他退点。夏城南说不需要, 他来开。 赵啦啦和夏城南换了位置。他的技术的确比她好很多,稳稳地就上去了。 “你带驾照没有?”赵啦啦想起了,问夏城南。 “带了的。我说,你坡道起步得练练,北京这么多立交桥,你这样要出事的。 系上安全带,上高速了。” 她真喜欢听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低而柔软。这是一个情人的声音,这种声 音说起甜言蜜语来,其威力摧枯拉朽;但这不是一个丈夫的声音,它过于精致过于 温柔。夏城南专心开车不再说话,赵啦啦偏过头看窗外,不敢看他。她觉得要是看 他,会再做一件不经大脑许可就会干的事情——她会扑过去吻他。她对他做过类似 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面对他,她可以变成一个花痴。这跟她的岁数没有太大 关系,以前她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赵啦啦使劲地看着窗外,几乎在吻车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