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王二小有点难为情地笑笑,还是说了,说得很认真。他说赵啦啦当年很开朗很 可爱,像个小豆子一样,又圆润又灵活;说她当年非常纯,对夏城南非常痴情,很 让男生们羡慕。现在她看上去过得很不好的样子,心事重重的,看上去脾气也不好。 他还是没好意思说她老多了。 交警来了,训斥他们。他们跟着交警把车开到交警大队,领了事故鉴定单。 填单子的时候,王二小抻过头来看,说,“哦,你叫赵啦啦,这名字挺有意思 的。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个时候你们在背后叫我什么呢?” “娃娃鱼。” 赵啦啦很吃惊,不可思议地笑,她居然有这么个外号。 她说:“谢谢你们,我喜欢这个名字。” 赵啦啦没有跟王二小互留联系方法。她无心,他也无意。这就是萍水相逢,虽 说他们也算是同学,但应该说没有任何交往的必要。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也没有那 份凑热闹的心肠了。赵啦啦觉得这个晚上很不错,和一个故人很清淡地相处了一段 时间。 她买车两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事,祖宗一样地伺候着车。这天晚上第一次把车 给弄了一下,心里反而轻松了。车总是要被刮一下碰一下的,终于开张了,今后就 没那么紧张了。回家的路上开得非常溜,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想王二小赞美她当年的话,赵啦啦自己都觉得当年的赵啦啦真是可爱。那时, 多爱他啊,拼了命地小心翼翼地爱他,跟着他颠颠儿地在校园内外出出进进,甜蜜 非凡。她那时爱得要溢出来,经常拉着小地瓜,讲她和夏城南在一起的细节,说他 如何完美如何让她神魂颠倒。她甚至对小地瓜说,我最喜欢看他高潮到达时的表情, 每次我就盯着他看,幸福得想死。小地瓜那时还是纯洁的处女,一开始被赵啦啦吓 坏了,说她是个女流氓,有神经病;慢慢地,她被赵啦啦的性生活一点点启蒙了, 后来居然还问赵啦啦,你怎么能那么清楚看到他的表情?不太可能啊。赵啦啦告诉 她,因为是女上位,他喜欢。 小地瓜,赵啦啦大学时代的密友,已经嫁到美国去了,现在是两个混血儿的母 亲了。她的两个儿子漂亮得不得了。去年她回国,赵啦啦见到她。五年多没见了, 小地瓜完全没有了稚气,她温婉、柔和,脸上是慈祥的光,全然一个幸福而强大的 母亲。 如果说赵啦啦曾经怎样地爱过夏城南的话,小地瓜是第一人证。可是,一切都 变了,她当年的密友、倾诉对象已远走高飞,像不愿见证她的爱情似的。赵啦啦觉 得自己应该像忘记一个梦一样忘掉这一切,但是她居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地向当 年的爱情走去。开着车,在街上乱串,想着当年对小地瓜说的那些话,赵啦啦居然 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她想他,想他的身体,想抱他吻他,想和他做爱。 她渴望像当年那样近乎眩晕一般地爱一个人。能那样地爱一个人,就是一种高 潮体验。在夏城南之后,她再也没有过那样的体验了。她想掉进去,像当年那样地 掉进去。 赵啦啦的眼泪一颗颗地从脸颊上弹落下来。孤寒刺骨。在开着暖气的车子里, 她觉得手脚都冻僵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摁了夏城南的手机号。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 道,给他打电话说明她疯了,但是如果此刻不给他打电话,她会死。 夏城南接听电话的声音显得一如既往地平静。他问赵啦啦在哪里?在干什么? 赵啦啦从流泪转化到哭。她抽泣着,不能说话。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抽泣声非常 难听,是一种粗鲁的悲伤。只有少女的抽泣才可能悦耳。她羞愧难当,这种羞愧越 发让她抽泣得厉害了。赵啦啦的羞愧里还混杂着绝望,她预感到,这似乎是最后一 个电话了。她索性放开了自己,在夏城南面前像个情人一样的放肆,或者叫做放松。 夏城南静静地等她平静下来,电话那头他的呼吸声很清晰。 赵啦啦渐渐平静下来,对夏城南就这么拿着手机听她的抽泣,她多少有一点感 激。 夏城南说:“北京最近下雪没有?” “没有。” “成都非常冷,下雨,已经下了半个多月了。” “你怎么样?” “在准备离婚。” 赵啦啦没有料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事,猝不及防,眼前黑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就 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不是原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 赵啦啦觉得自己是不该道歉。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她觉得应该给何丹道歉。只 是,没这个必要。她不喜欢挽回什么,而且,本来也挽回不了什么。何丹想来再也 不想见到她了,而赵啦啦也不想,那就把这种歉意搁在那里吧。再说,给夏城南道 歉也是可笑的,就像他说的,她不是原因,她甚至连次要原因也不是,她不过就是 一颗火星。 赵啦啦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虚弱得厉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夏城南的 声音不放。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她又抽泣了。 “好,正好我明天去北京。” 挂了电话后赵啦啦脑袋里一片茫然,拿着手机看,不敢相信刚才和夏城南通过 电话。他要来北京?明天就到?他来,是正式和我见面,要和我谈?赵啦啦不知道 会怎么谈,但她知道,他来是让她永远地彻底地离他远点,不要再打扰他。 但赵啦啦很幸福。他明天要来,她能见他了。哪怕他来是让她去死,她也认了。 现在,她只要他能站在她面前。 我给宋姑娘发了一篇稿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