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理治疗进行得很顺利,就像心理医生的专业格言一样,胡医生让我感觉像 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而不是医生。几乎每次谈话结束他都会送给我一句话。 在我讲到将曲凌风丢给拿电棍的警卫时,他说:“当男人发现一个女人脆弱 外表下的聪慧与刚强,住住会挑起强烈的兴趣和斗志。” 当我讲到曲凌风在天娇校门外强吻我,还扭得我肩膀脱臼时,他说:“男人 失控到对女人动手,代表这个男人已经陷进去了。” 当我讲到曲凌风带着凌云在机场堵我时,他翻了个白眼道:“这男人不是很 忙就是很懒,居然盗用你的方法。” 当我讲到最后曲凌风用我母亲的名誉、天娇的清白和公益广告的资金威胁我 就范时,他说:“威胁在任何时候都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是用来对付自己心爱的 女人时,就变成了最蠢的方法。” 我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相信一件事:他爱 我。” “不,我是要告诉你一个事实:他爱你。请你仔细想一想,他威胁你那么多 次。有哪一次真正付诸于行动?当然,我不怀疑最后一次你不屈服的话他会,因 为处在嫉妒中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 我急切地道:“可是他把我的肩膀扭到脱臼,还摔伤了我的手腕。” “嗯——”他沉吟。“不能否认,这个男人生气的时候有暴力倾向。”他又 耸耸肩道:“走廊那块玻璃的费用还是从我薪水中扣的。” 我想起曲凌风不久前的话:“不要惹我生气,我不生气,就不会伤害你。” 现在回忆起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多少带一些恳求和无奈。问题是,我 怎样才能不惹他生气?绝对地服从吗? “嗨嗨嗨”,胡医生的手在我眼前晃,“你不能在心理医生面前发呆,这会 让我觉得你不信任我。” 我将刚刚所想告诉他。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你们俩谁比较笨, 这还用说吗?他要的是你的爱,只要你肯爱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可以为你办到, 何况只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撞得我浑身颤抖,无法思考。 “又在下意识抗拒了。”胡医生格着头,“你母亲说得对,你否定爱情。曲 凌风是可恶,但更可怜、因为他爱上你。一个不懂得怎样爱的男人和一个拒绝接 受爱的女人相遇,啧啧,就像你们这样——悲惨。” 我茫然无助地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单手遮住眼睛,“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看 你怎样选择,调整你自己的心态,原谅他,接受他,重拾对爱情的信心,还是顽 抗到底,直到他肯放你的一天。顺便说一句,是男人,就很难抗拒你现在的眼神, 别再用你的目光诱惑我。” 我垂下头道:“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他走到我近前,收拾一贯的戏谑,无比严肃地道,“如果真有 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跟曲凌风彻底了断了,请给我一个机会。” 我再次震惊了。 我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却不知道可以让这么多男人心动。 鲜艳的羽毛片片脱落,美丽的鸟儿奄奄一息地躺在锦被上,眼泪已然干涸, 哀求已然无声,只剩一对可怜兮兮的眼睛,放射绝望的光芒。 暴君将我双手托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哀恸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只是想独占你的美丽,我不能忍受与别人分享你美妙的 声音,所以只好将你囚禁,结果却害死了你。” 我看着散落暴君指缝的羽毛,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不!”他狂喊,“别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腥涩粘稠的液体从我嘴角缓缓流出,一滴洒落于他掌心,红得触目惊心。我 感到生命随着血液流逝,天赋美妙的声音抽离咽喉。 “不,不要流了。求你不要流了。”暴君徒劳地用手捂住我的嘴唇,却依然 不能阻止血液的奔流。 “我放你走,放你自由!”暴君仰天长啸,啸声冲破天际。 死一般的寂静,天地万物仿佛都停止呼吸,我不可置信地瞪着暴君泛血的眼 睛。他缓缓将我放回青纱帐中,夹紧指缝中的一片羽毛划过嘴唇,露出一抹决绝 噬血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说过,放你自由,除非我死。现在,我要 放你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h 首,刺目的刀锋辉映他苍白惨绝的面容,那眉, 那眼,那鼻,那唇,此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竟然是曲凌风。 寒光一闪,刀锋没入他的胸膛,雕刻精美的刀柄镶嵌在美丽华贵的衣服上面, 随着呼吸微微抖动。热血顺着刀锋边缘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衫,染红了他胸 襟。他踉跄着跪卧青纱帐外,伸出冰凉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我呆楞如雕像的脸 庞。凄然微笑:“最后一个要求,再给我唱一首歌,让我在你的歌声中死去。” 我不由自主地放开歌喉,歌声从带血的喉咙中飘出,顷刻之间,天地震撼,日月 无光,风云变色,高大宏伟的宫殿中笼罩着死亡的悲鸣。我感觉到他系在我身上 那根无形的线断了,然而我全身依然奇痛无比,鲜血随着歌声持续不断地涌出, 无法停止。仿佛要倾尽所有的生命和鲜血,向这个世界告别。 我对着他安详满足的笑容唱啊,唱啊,唱啊,直到跌落锦被,倒在他冰冷的 尸体上…… 轮唬唬嗬!我猛地坐起,全身冷汗,拼命用手抹着嘴角,要抹去那些淋漓的 鲜血。 “天籁。”曲凌风抓住我的手,抱紧我,“怎么了?做噩梦了?”我恍恍惚 惚地望着他,眼前的面孔与梦中的面孔重叠。我终于看清了暴君的脸。也终于看 到了我的结局,却没有想到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天籁,你说话,回答我。”他用力摇晃我。 我怯怯地伸手触碰他的脸庞,是温的,现实的,刚才的梦才是虚幻的。我舒 了口气,焦距对准他担忧的眼眸,像我上次昏迷前朦胧中看到的神情,他在担心 我,是吗“ “没事,”我甩着被冷汗浸透的乱发,“只是一个噩梦。” “天杀的胡文举,”他咬牙切齿的,“我明天左砸了他的办公室,居然说你 已经好了,好了怎么还会做噩梦?” “别,”我握紧他的手,“正常人也会做噩梦。” 他理顺我的头发,亲了亲我的额头,搂着我躺下,“告诉我,梦到了什么? 把你吓成这样?” 我窝在他怀里摇头,“记不得了。” 他的手一下一下规律地抚拍我的脊背:“记不得也好,下次做梦的时候记得 把我梦进去,就没有人能吓到你了。” 就因为梦到了他,才吓成这样。对我来说,世界上有什么比他更可怕? 次日早晨,他特意陪我睡到日上三竿,并嘱咐:“今天不要去工作室了,在 家里休息。” 如果他粗声粗气地命令我,我一定会反抗,但是他这么温柔地嘱咐我,我反 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我听了他的,没有出去。 我站在洗漱室中,对着镜子无声自问:“你怎么了?” 心里有个女人蹦出来,在我耳边道:“你已经习惯于服从他了,你已经开始 发现他的好,你已经渐渐接受他,你已经开始依赖他,信任他,听他的吩咐。” “不,”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反驳,“你是冷静理容的女人,怎么会被他这么 恶劣的男人迷惑,想想他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想想他对你说话的态度,想想他 的粗鲁暴躁,想想他的霸道和不讲理,你不离开他,就会窒息。” “不是啊。”心里那个女人指着镜子里的女人辩驳,“他虽然霸道,但是他 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你的关心;他当初那样恶劣地威胁你,不过是想把你留在 他身边;他态度粗鲁,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对女人温柔;他脾气暴躁,是因为你 总是在抗拒他,当你顺从的时候,他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情人?他一天到晚对你 悲声恶气,但是哪一次真正伤害过你?” “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指着心里的女人,“你不记得他 怎样用你母亲的名誉和你父亲的研究项目资金威胁你;你不记得他怎样伤害你妹 妹的感情,害得她现在还不原谅你;你不记得他随时随地侵入你的空间,打扰你 的工作,不给你说话和辩驳的机会;你不记得他想要你的时候从来不分时间和地 点,对你没有一点尊重?这些你都不记得厂?” “可是,他已经变了啊!”心里的女人急切地道,“自从你上次昏倒以后。 他就一点一滴地学着温柔,他在无言地体贴你,保护你,关心你。虽然他拙于表 达,难道你看不到他这些日子的行动吗?” 镜子里的女人哼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会体贴多久?说不定 很快就恢复那个鸭霸的个性了。” “那也不一定啊,只要你肯付出,说不定百炼钢真的可以化为绕指柔呢。” “冒险的事情不要做,你该先保护自己,付出就等于伤害。” “没有付出就得不到幸福。” “幸福都是骗人的。”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你这个天真的女人!” “够了!”我大喝一声,心里的女人和镜子里的女人纷纷消失,只剩我对着 自己的影像,依然没有头绪。 手头的case最终推掉了,因为曲凌风耽误了我太久,我没有时间赶出像样的 作品,又不愿意随随便便糊弄了事。小康为了这个,被母亲的经纪人大骂一顿, 因为刘经纪不敢对我发脾气,所以只好找小康当替罪羔羊。为此,我答应请小康 大吃一顿以弥补她受伤的心灵。 “就这儿了。”小康拉着我坐到角落靠窗的位子,“我哈这家餐厅的鲍鱼哈 好久了,终于逮到机会让人请我。” 我戳了下她的额头,“拿我当大头来宰啊。” “嘻嘻。”小康奸笑,突然指着我身后道:“那不是你们家暴君?” 我回头,从我们的角度正好可以越过两盆盆栽清楚地看见曲凌风和秦昭的侧 面,他们却不容易注意到我们。 秦昭略呈褐色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腮边一绍随着切牛排的动作微微晃动, 偶尔停顿下来。推推眼镜边沿,拾起又密又长的睫毛,凝神倾听曲凌风说话,有 时轻轻点头,有时淡淡微笑,有时摇头插上一两句,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显得风 情万种。 曲凌风的表情平静温和,说话时不时注意秦昭的反应,对于她的插话默默接 受,有时甚至露出赞许的微笑。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不会笑的人,却不知道笑起 来也可以这样温柔自然。也许这仅仅是老板和秘书简单的工作午餐,也许他们只 是在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只是维持在一般用餐的标准范 围。但是我却觉得,那两盆盆栽隔出了一方温馨的天地,谈不上浪漫,却充满幸 福,而我,被隔绝在温馨之外。 小康双手支着下巴感叹道:“那女人好美,不不不,没有你美,但是看着让 人感觉好舒服。” 我转回头,胃部隐隐抽痛,可是我刚才明明还不饿啊? “天籁姐,”小康吃惊地望着我,“你哭了?!” “乱讲,我哭什么,”我伸手去抹眼睛,意外触碰到冰凉的水珠。怎么会? 我怔愕地盯着指尖上的水滴。看那晶莹的液体悠悠坠落、溽湿了桌子上的餐巾纸。 我真的哭了?我突然想到不久以前的那个下午,我也是看到秦昭站在他身边, 然后进屋去听音乐,然后他进来,指控我被一首并不伤感的曲子弄哭。那一次, 我认为是他酒杯上的水,那么这次呢?要怎么解释我手指上的水珠? “天籁姐,”小康小心冀冀地递过一条手绢。“你没事吧?” 我接过来,整条盖在眼睛上。 “其实,其实那女人也不怎么样了!至少没有你漂亮,真的没你漂亮。你看, 他们连手都没有牵,也没有互相夹菜,行为举止彬彬有礼的,肯定不是那种关系。 再说,再说……” “小康,”我打断她绞尽脑汁的说词,“你说曲凌风爱我吗?” “当然。”小康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家暴君眼睛里除了你不会有别人的, 你放心好了,那女人不论什么来头,都不是你的对手,不信你现在过去。我保证 他立刻抛开她迎向你。” 她肯定的语气令我想到胡医生的话:“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爱你。”我 的鼻子不由自主地发酸,温热的水浸湿了手绢。 “哎呀,你怎么还哭?不然这样好了,我帮你叫他,我就不信他看到你之后 还会理那个女人,虽然我真的很怕他。” “小康。”我出声阻止,但晚了一步。她已经站起来喊道:“暴君,天籁姐 在这里啦。” 餐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我们,曲凌风看见我,立刻站起身走向我们。 “怎么样?”小康得意地道,“我就说他会选你吧!” 他高大的身影走近,眼睛里有一抹惊喜,但很快消失,食指指腹划过我的睫 毛,皱眉道:“谁惹你哭了?” 小康急忙摆手道:“不关我的事。” 我忙掩饰道:“是餐前饮料太酸了。” “是吗?”他端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口,撇撇嘴道:“是够难喝的。”他抓起 我的手绢擦擦嘴角道:“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 “是小康要吃鲍鱼,我欠她一顿饭。” 他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对小康道:“想吃什么你自己吃。”然 后拉起我。 我疑惑道:“到哪儿去?我还没有吃。” “这里的饮料会让你流泪,我不喜欢,我带你到别家去。” “可是小康……” 小康抢着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得完,只要有人付钱 就好。”说着高高兴兴地将钞票塞进口袋里,就这样将我出卖了。 曲凌风拉着我走过秦昭面前,“我下午不回公司了,有急事打我手机。” “是,总裁。”秦昭公事化地应着,朝我礼貌地点头示意。我突然觉得她的 礼貌很刺眼,似乎带点轻蔑和挑衅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要与她斗上几个回合,如 果我当初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曲凌风的,就难怪会引起他的兴趣了。 走出餐厅,他难得主动问我:“想吃什么?” 我难得温柔地回答他:“什么都好。” 我们到一家氛围极好的情侣餐厅解决了午餐,他不是第一次带我来情侣餐厅, 我却是第一次觉得我们像其他的用餐者一样,是一对情侣。 饭后我们去看电影,他不是第一次带我看电影,我却是第一次主动把手交给 他牵着,我们并肩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他右臂环着我,不时低下头来问我‘m 不怕。我摇头,我根本不知道片于演了些什么,只是静静地靠着他,贪婪地汲取 这一刻的安稳和甜蜜。我好怕出去之后,一切就只是我的一场梦,他还是那个霸 道的曲凌风,我还是那个忧郁的佟天籁,我的心从来不曾为他悸动,他的温柔从 来不曾为我展现。 我们随着熙攘的人潮走出影院,他将我搂得好紧好紧,不让人潮挤到我,恍 然之间,我忆起以往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搂着我,我却觉得透不过气,从来没 有想过这是无言的体贴。胡医生只告诉我“从好的角度理解他的行为”,却没有 告诉我:心中有爱,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爱?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慑了。我爱上他了吗?在我内心与自己激烈挣 扎的时候,在我下意识抗拒他的时候。在他的霸道让我觉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在 我日夜渴望自由的时候,在我心中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恨他的时候,或者更早, 我就爱上他了吗?也许吧,虽然我从来不肯承认。 爱,是一种奇妙的情绪;爱。是一种本能;爱,是一种不可抗拒也不可抹煞 的东西。就在我清楚地意识到它之前,它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就像我明知道他发 脾气不能惹,还是上楼去关心他,那是我来不及阻止的事情。 他帮我系好安全带,抬起我的脸道:“想什么?你发了好一会几呆。” “想——我下次再也不到那个有酸饮料的餐厅去吃饭。” 他没有笑,反而认真地看我,好一会儿,缓缓开口:“天籁。你今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感觉—很温和,心情很好,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吗?” “你今天也不一样,你对我用了很多问句,通常,你只会说祈使句。” 他的拇指摩娑我的脸颊。“我说过,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就不会伤害你。” “可是我总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因为你的反抗,因为你的淡然和冷漠。” “曲凌风。你很霸道。” “你第一天认识我就该知道了。” 我轻声叹息,缓缓道:“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英文课文,叫做‘If It Comes Back’。” “哦?”他虚应。 “说的是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残疾女孩的故事,他很想保护她,爱她,照顾 她,却令那女孩感到窒息。所以女孩离开了他,临走前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If youwantsomethingbadlyenough , Youmustletitgofree, Ifitcomesbacktoyou, Itsyours. Ifdoesnt. Youreallyneverhaditanyway.“ 他脸色阴郁,沉声道:“结果呢?” “男孩不甘心放弃,找了好久,但是女孩还是没有回来。” “所以,”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初就不该给她机会离开,那 男孩是个笨蛋。” “哦!”我抚额,曲凌风就是曲凌风,我给他讲这个故事,是暗示他放手的 意义,他居然给我这么个结论,除了抚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握紧我的肩膀,“我不会重复那男孩的错误,所以,你也不要重复那女孩 的错误。” 我在他犀利的目光中垂下头,叹息,沉默。 爱的萌芽,能够在暴风雨中成长吗?怕还未曾茁壮,就被生生扼杀。 近几日,我们的相处出奇好,原来和谐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只要我的目光 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些,就时时可以发现他温柔的注视,只要我试着与他平心静气 地商量。就会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讲理。 比如,我说:“我想自己开车,有司机虽然很好,但是毕竟不如自己开方便。” 我在他皱眉之前拉住他的手,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我保证,我会非常非常小 心,不会出一丁点意外,如果碰破一根小指头,你就没收我的驾照。” 他看着我,还在犹豫。 “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让你接送。曲凌风,答应我,好不好?” 他抹了把脸,点头,动作幅度很小。但我还是看见了。 “太好了,谢谢你。”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食指抚过我的唇角,要求道:“以后要常常笑给我看。” 我想了一会儿道:“你不惹我伤心,我就笑给你看。” 他按着我的头贴近他心口,“我从来就不想惹你伤心。” 再比如,我说:“明天晚上我去参加小康的生日party ,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他刚一张嘴,我就截断他:“我的朋友不多,小康是难得的一个,她是个可 爱的女孩子,我不想让她失望。” 他扁了扁嘴道:“那好吧,我陪你去,几点?我去工作室接你。” “曲凌风,”我走到他近前,要笑不笑地道,“小康怕你。” 他挑高眉毛,样子要发火了。 “不然,你十二点去接我,无论Party 有没有结束我都跟你回来。” 这个条件值得他考虑。 “曲凌风,答应我,好不好?” 他懊恼地低叹一声,拉我进怀,没好气地道:“明年我生日你要陪我去度假。” 我笑道:“只要不去夏威夷,我就答应你。” “为什么?”他皱眉。 “我不喜欢穿比基尼,而且那里的沙滩硌的皮肤好疼。” 他头埋在我胸前,闷笑,“可是我想念那里的沙滩和沙滩上的你。” 又比如,我抓着他忙碌的手抗议:“曲凌风,你不要每次都把我的套装毁掉。” 他一边吻我一边喘息道:“我再买给你。” “新衣服会磨得我不舒服。” 他将我推倒,凑上来,“好的,我们等一下再讨论新衣服的问题。” 然而下一次,我高叫:“曲凌风,你答应过不撕我衣服。” 他将手上的衣料远远抛开,赖皮地道:“谁叫你每次都这么诱人?” 我的抗议很快被他淹没。 隔天,百货公司送来五套不同品牌的套装,经理讨好地道:“按曲先生的要 求,衣服都事先经过软化,既不会变形,也不会摩擦皮肤。您看看,不满意的话 我们立即去换。” “不用了,”我摩掌着柔软滑腻的衣料,哽咽道:“很满意。” 又比如。他每天清晨临出门前都会在我额上轻吻;有时下班,我会看到他在 工作室外面的停车场守候;有时我在音乐室弹琴唱歌,回过头,就看见他靠在落 地窗旁静静地聆听;偶尔有个小病小痛,他仍然会恶声恶气地押着我去看医生, 但举止之间却隐含着温柔和小心翼翼…… 我甚至以为,爱情就是这样简单。是的。我想我爱上他了。但是,我要继续 爱吗?我要让他知道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我,但是他自己呢,他是否也与我一样混沌,或者根本就 比我更迟钝?至少他没有亲口承认他爱我。就算他也爱我又怎样? 爱是一回事,承认是一回事,接受是一回事,付出又是另一回事。我是不是 真的有勇气迎接爱情,是不是可以走出父母婚姻失败的阴影,是不是可以抛开以 往的恩恩怨怨与他共筑幸福;他呢?是不是可以改掉狂傲霸气的作风,是不是可 以学会对我的尊重,是不是愿意正视他心中的爱情。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怕冒险,我怕受伤,我怕…… 爱与恨,情与欲,幸福与痛苦,短暂与永恒,其实只是一线之间。 如果幸福可以平淡地持续到永远该多好。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