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各怀心思的两人回到齐家後,迎接他们的是一团混乱。 仆人们上上下下地匆匆来去,年轻的新任管家站在大厅里发号施令,容色苍白 的李芬妮则倚在门口不停张望。 一见齐京身影,清秀的容颜瞬间点亮光彩,提裙朝他奔去。 “齐哥哥,齐哥哥!” 齐京松开程水莲的手,接住朝他翩然飞来的娇躯,“怎么了?Fanny ,发生什 么事了吗?” 她没立刻回答,幽怨的瞳先朝一旁的程水莲恨恨一瞪,才回到齐京脸上。一触 及那双墨黑深眸,她鼻头立刻一红。 “齐奶奶……出事了!” “什么?”齐京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她刚刚忽然在楼上昏倒,管家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 等不及听她解释完,齐京猛然推开她,仓皇朝楼上跑去。 程水莲正想跟上,李芬妮却拦住她。 “为什么你会跟齐哥哥一起回来?” “我——” “为什么你还要缠著他?你不是说要跟他分手吗?为什么还跟他手牵著手?” 程水莲无奈苦笑,“芬妮,我以後再解释好吗?我想先上楼看奶奶——” 李芬妮却不肯放过她,冲著她尖声怒喊,“奶奶?你凭什么这么叫?都还没嫁 进门呢,就这么急著认亲了?” “你别误会,芬妮。”程水莲没想到会招来她如此大的怒气,本想解释,却不 知该从何说起,又极度担心齐奶奶的安危,只得不顾一切地先推开她,“对不起了。” 无暇顾及李芬妮的反应,她迈开步伐,飞也似的直奔齐奶奶的卧房。 老人家正躺在床上,紧闭著眼,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齐京跪倒在床畔,紧紧握 住她的手,俊秀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惊慌失措。 见她进来,他瞥了她—眼,方唇颤了颤,欲言又止。 “放心,奶奶不会有事的。”她低声安慰,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抚上老人家的 额头。 好凉。她颦眉。 大概是脑溢血吧?几年後,齐奶奶便是死於一次严重的中风,至今她还清晰记 得当夜笼罩在整个齐家的低气压。 那晚,齐京一句话也没说,木然的表情像把自己封进了某个与世隔绝的冰窖。 而她,看著那样的他,好害怕…… 她蓦地深呼吸,强迫自己推开不受欢迎的记忆。 齐京望著她凝重的神情,下颔一阵抽动。“她会不会……就这样——” 死了。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明白他没有勇气将那个字说出口。 心一扯,她不觉伸手覆住他的,“不会的,齐京,不会的。”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几名医护人员忽地拾著担架闯进房里,两人只得 站起身,看著齐奶奶被小心翼翼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果然是脑溢血。 “别太担心,发作的情况并不严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主治医生和婉 地对他们解释,“只不过以后要小心一点,注意饮食跟健康状况,否则很容易再发 作的。” “不需要开刀吗?”齐京问。 “不需要,只要住院观察几天就行了。”医生微笑,“夜深了,你们应该也累 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看着。” “我想留下来陪奶奶。” “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家属是不能进加护病房的,而且现在也过了探病时间,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医生劝道。 “对啊,齐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李芬妮插口,挽上齐京的手臂。“你担心 了一整晚,一定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回去。”齐京漠然推开她的手,径自转向医生,“医生,我就待在外 面,我不进去,只是在这里看著。” “那……好吧。”见他神态坚决,医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那这两位小姐?” 他望向李芬妮与程水莲。 “我留下来陪齐哥哥。”李芬妮立即接口。 “你们都回去。”齐京冷声道,“我一个人留下来。” “可是——” “回去!” 冷厉的语气震动了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李芬妮,她似乎大受打击,眼眸迅速 蒙上泪影。 “好,我听你的话,我回去。”语毕,她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医生跟护士们也暂时散去了,加护病房外的走廊,瞬间空荡荡的,只余齐京独 坐於廊上长椅,以及躲在墙角、默默凝望他的程水莲。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吧?就像多年之後的那一夜,他推开了所有人,不许任何 人碰触他的内心。 那时候的她,害怕那样冰淡沉沦的他,不敢靠近一步,可今晚—— 她盈盈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抬头仰望他。 齐京惊愕地瞪她,“我不是叫你们回去吗?” 她摇摇头。 “回去!”他锐声驱赶她,“别来烦我!” 她下说话,没被他严酷的气势吓到,静静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齐京颤了一下,想挣脱,她却坚决握住,不肯松开。 他的乎,好凉、好冰。她紧紧握著,带领它们偎近她的脸颊。 “你、你干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睇她。 “我只是想让它们温暖而已,它们……好冷。”她喃喃低语,神态温柔。 “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震惊莫名。 “不要害怕。”她摩挲著他的手,“奶奶不会有事的,她很快就会醒来的。” “你……谁跟你说我害怕的?”他乖戾地斥喝,蓦地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背脊挺得僵直。 她跟著站起身,来到他面前,扬起脸,定定凝视他。 “不要……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光看我!”他低吼,俊颜掠过一丝狼狈,“我 不需要!” 为什么他总不让人碰触他的内心? 她叹息,“齐京,你很爱奶奶吧?” 他一震,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牙点头。 “听说你小时候本来是跟奶奶住住一起的。” “是又怎样?”他防备地瞪她。 “後来呢?为什么到美国去?” “……” “告诉我。”她温声央求。 齐京彷佛抗拒不了这样的温言软语,别过眼眸,“是爸妈要我去的,他们说美 国的教育环境比较好,所以不顾奶奶的反对把我送过去,寄住在Fanny 她家。”他 顿了顿,“後来奶奶说她身体不好,希望我回来陪她,所以——” 所以他的父母才答应让他回台湾吧。 若不是齐奶奶,也许他会一直孤身留在美国,完成学业。是因为老人家坚持, 他才能回到台湾跟亲人同住。 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依恋奶奶的缘故吧? “我的确……很爱奶奶。”他哑声继续说著,“她是我……等於是我唯一的亲 人,从小就是她最疼我。”薄唇一牵,滋味苫涩,“我其实……其实——” 他没再说下去,全身紧绷,双拳缩握,拚了命地掩饰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 她看著,目光一柔,伸手抓住他紧握的拳头,慢慢地、一指一指地扳开。“你 其实很怕吧?”嗓音沙哑,“你怕奶奶就这么离开了。” “我——”他愣愣地望她,望著她替自己松开手指,他看著,呼吸屏凝,脑海 一片空白。 许久,当他终於意识到自己的十指全都松开了,才猛然向後一退,脱离这不知 不觉包围他的温柔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瞪视程水莲。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孩,就算在她和他闹脾气之前,她也不曾以这种方式待他。 她待他的方式,温柔至极,慈爱至极,像姊姊,也像母亲,包容著一个受伤的 孩子……思绪至此,他身子蓦地一晃,眉峰倔强地聚拢。 “你不用同情我。就算……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有心理准备。毕竟谁 都会离开谁的,总有一天。”他闭了闭眸,低哑的声调蕴苦连他内己也没察觉的悯 怅。“没有人能永远陪在谁身边。” 她听得好心痛。 他忽地扬眸,凝望她数秒,“你不是也想离开我吗?” “齐京——” “也罢,迟早要离开的。”他低低的、沉思般的吐出一句,嘴角竟还微扬, “没关系,要走就走吧,我不在乎。” 为什么他还能微笑呢?在说著这么教人伤心的话时,他究竟是哪来的自制力说 得如此云淡风轻的?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不知道怎么难过吗?不懂得怎么哭吗?他一定要像个别扭的孩产一样让人生 气,更让人心疼吗? “你是个傻瓜!齐京,你是笨蛋。”她忽然爆发了,眼眸的刺痛逼得她看个清 他的脸,只是不停地眨眼,不停地。 最後,只眨落一颗又一颗剔透泪珠。 他愕然看她。 “你真是笨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让人生气?”她忽地投入他怀里,握起粉 拳,一记又一记槌著他的胸膛,“你知不知道要了解你真的很难?你从来不肯打开 心房,这样让人家怎么靠近你?” 她一句又一句哀怨地责备,而他,呆呆听著。 “你明明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就不能像一般十七岁的男孩子那样?为什么老 要摆出一副酷样?我告诉你,你这样子一点也不酷,只让人生气,气死了!” “水莲,你究竟怎么了?别哭啊,拜托你别哭了。”他不知所措地拍抚著她背 脊,一面将她带到长椅上坐下。 她掩住脸,“你很讨厌我哭吧?我老是哭,很惹你厌烦吧?”她哽咽著,想起 结婚後每一次争吵,他对她的眼泪不耐的态度。 “我……不是讨厌,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尴尬地叹气,“找从小就拿女孩子的眼泪没 办法。” “什么?”她讶然,抬头望他。 察觉她的惊异,他更尴尬了,脸颊淡淡泛红。 这已经是第几次看他脸红了?她从不知道他原来是个这么容易脸红的男孩,以 前总觉得他高高在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想到……他也有如此青涩的—面。 想著,她鼻间又是一酸。 为什么她从没注意他其实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为什么她从个去想他也有寂寞 脆弱的时候? “我也是个傻瓜,齐京。”她展袖拭乾泪痕,“比你还笨上一百倍。” 突如其来的自责令他摸不著头脑,怔怔地凝视她。 她忽地笑了,浅漫的笑意盈满明瞳,震动他心魂。然後,她展臂将坐在身畔的 少年揽入怀里,让他的头靠上白己柔软的胸脯。 他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直觉就要起身。 “别定。”她紧紧揽住他,“别走,齐京,让我抱你。”暖热的气息烫上他耳 根,瞬间蒸红他脸颊。 “你别、别这样。”他试图推开她,可双臂却一阵不舍。 那是她的……胸峰吗?好柔软啊!他朦胧地想。 “……你以为你是我妈吗?”这样偎在她怀里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教他连抗 议也不似真心。 “如果可以,让我当一次吧。我从来没像这样抱过你。”她微笑,柔柔抚著他 墨黑的发,调皮地在发楷印落一记吻。 感觉到那记轻柔怜蜜的吻,他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睡吧,宝贝,你应该累了吧。”她柔声诱哄,只差没唱摇篮曲了。 他一僵,顿觉男子气概尽失,抬起头来怒视她,“你在逗我吗?”嗓音绷著。 她眨眨眼,星眸灿亮,“对啊,我就是在逗你。” “你说什么?!”他气得脸色发青,一副想杀了她的表情。 她看著,忽然觉得这样的他好可爱,那紧抿的薄唇,让人好想一亲芳泽…… 脑海才刚掠过这念头,玉手已经一展,勾住他颈项,玫瑰红唇攫住他的,轻轻 摩挲。 “喂—,你……”他张唇,言语却落人她唇腔,消逸无踪。 她专注地吻著他,淘气的舌尖探出,卷绕著他。 他气息一促,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一阵热血冲上脑部,他蓦地层臂扪住 她纤腰,让她更贴向自己。 这个吻,究竟是谁开始的,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风,凉凉地拂过,鸟鸣婉转。 天亮了吗? 程水莲迷蒙地想,轻吐一口气,勉力将沉坠於梦渊的意识拉回,羽睫缓缓扬起。 映人眼瞳的是一张俊秀的容颜。 挺直高傲的鼻,两道如雕刻般的剑眉,淡红色的唇,深黑有神的眸。而那双眼, 那双眼看来啊,蕴著好浓好浓的愁。 为什么?他要如此悲伤地看著她?就好像一个人在看著自己逐渐远去的梦想, 那无奈与惆怅? 为什么? 她眨眨眼,试图更看清他眼底的情感,可看到的却是浅浅染上的笑意。 “醒了吗?”他看着她,低哑的嗓音轻轻扬起。 她瞬间心跳一停,呼吸也忘了。 方才那伤感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吗? “啊,我——”她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还靠在他肩上,而他正以手臂温暖 地将她拥在怀里。 她一直以这样的姿势睡在他怀里吗?他的手肯定有酸了吧? 程水莲脸颊一烫,连忙坐正身子,“我睡了很久吗?” “没多久,两、三个小时吧。” “那你呢?”她凝望着眼前清秀的少年,“你都没睡吗?” “我睡不着。”齐京透过玻璃窗望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她跟着他转移视线,“奶奶的情况怎样?” “刚刚医生进去检查过,说情况很稳定,应该就快醒了。” “是吗?”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是啊。”他微微一笑。 而她,看著他极少显露的笑容,竟又呆了。 “怎么啦?” “呃,没什么。”她慌乱地转过头,伸手拂拢鬓边垂落的发丝。 奇怪,她干嘛如此紧张?虽说她现在外表是十几岁的少女,可内心早已历经沧 桑了,不是吗?都这把年纪了,还为一个男孩的微笑失魂落魄的,岂不可笑? 程水莲在心中嘲弄自己。 可嘲弄归嘲弄,心动的感觉仍无法拂去,低垂的脸庞默默发著烧。 她想起了昨夜甜蜜的吻,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一直以来,她总是处於被动 地位,可昨夜却是她主动…… 唉,怎么想都觉得是熟女“强吻”小男生。 她不觉挥动双手,在热烫的颊畔煽著风。 齐京讶然注视她怪异的举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不是。”只是发花痴而已。她暗暗加上一句,深呼吸後,扬起头来,强 迫自己送上甜甜笑靥。“我只是在想……昨晚好像是第一次跟你说这么久的话,我 们几乎聊了个通宵呢。” “是啊。”提起这个,他似乎也颇感不可思议,深眸掠过一丝异样,“我们确 实没这么聊过。” 聊彼此的童年,聊彼此的梦想,聊彼此对各种事物的看法。 她告诉他,自己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怎么与外公栢依为命地长大,在学校里 怎么因为太过文静而交不到几个朋友,於是只好把满腹心事对著花花草草诉说。 她与他分享对花䴗植物的热爱,告诉他,她想成为一个园艺设计家。 而他则告诉她,他小时候其实也曾非常调皮,整天以捉弄家庭教师为乐,让奶 奶伤透了脑筋。 又告诉她,到了美国後,他因为忿忿不平而著实封闭了内心好一阵子,不跟任 何人说话,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後来呢?你怎么走出来的?”她急切地追问。 “也没有什么走不走出来的,习惯就好了。一旦习惯了,你就不会去做什么无 谓的抵抗了。”他的语气好淡然。 可她却听得心疼不已。 或者,他其实一直没走出那座迷宫;或者,他只是用一种冷漠的从容掩饰自己 迷失方向的事实;或者,他已经学会不在乎一辈子在里头绕。 “所以你就天文地理、运动音乐什么都学?什么都去尝试?”她费尽力气才让 自己嗓音不发颤,保持平静。 “我将来是齐家的继承人,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是为了不辜负家人对他的期望吧?或许也是因为他认为唯有快些成长,才能快 些掌控自己的生活? “那你的梦想呢?齐京,你的梦想是什么?” “就是继承齐家的事业啊。”他挑了挑眉,仿佛觉得她问得奇怪。 那就是他的梦想?根本只是家人加诸於他身上的枷锁而已!他从没想过自己真 正要的是什么吗? 她不禁出声反驳,“那真的是你的梦想吗?你想要的,真的是成为一个企业家, 天天想著怎样拓展公司吗?” “……你好像很不以为然。” “我——”她一窒,“只是觉得那样不会快乐。”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快乐是什么呢?”他静静地问。 她心下一惊。 是啊,她又不是他,怎知他要的究竟是什么,什么会让他真正快乐呢? 她从来就不了解他,从来就猜不透他复杂深沉的心思,对她而言,他一直像一 团不可解的谜。 可不知怎地,她现在却觉得好像拨云见雾,好像能渐渐触碰到他的内心…… “你在发什么呆啊?水莲。”蕴著淡淡笑意的语声拉回她迷蒙的思绪。“是不 是还没睡醒?” “啊。”她连忙收东心神。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让李伯来接你。”齐京轻道。 “不,我想在这里等奶奶醒过来。”她坚持。 “好吧。”他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伸长臂膀搁上椅背,“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的意思是邀请她再次靠在他肩头睡觉吗? 程水莲心跳—促,却没有拒绝,螓首慢慢落向他宽厚的肩,脸颊贴著柔软的衣 料。 好舒服,好温暖。 她甜甜地掩落羽睫…… “你们在做什么?!”尖锐的嗓音倏地划破此刻静谧的气氛。 程水莲一惊,急急坐正身子,扬起眼脸。 是李芬妮。她不知何时来到了医院,眼皮虽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憔悴浮肿,可明 眸却燃著熊熊火焰。 程水莲呼吸一紧,强烈地感受到她眼中的恨意。 “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这里?”李芬妮质问道。 她默默点头。 “为什么?”李芬妮容色苍白似雪,她转过头,控诉的眸光射向齐京。“你说 不准我们留在这里的,你明明要大家都回去的,为什么她可以例外?为什么她可以 留下来?” 齐京站起身,揽住她颤抖的肩,“Fanny ,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她掩面哭泣,“你知不知道,人家也想留下来陪你?知不 知道我因为担心你,一个晚上都睡不著?我还……还特地带早餐来给你呢,结果你 却——”话说到此,她再也忍不住满睦怨怒,眸光透过指缝朝程水莲瞪去,既阴又 狠。 她怎么会这样看她? 这样阴冷狠绝的眼神不像平常的芬妮,一向娇美可人的她怎么可能这样瞪一个 人? 她真这么恨她吗?程水莲不觉有些惊惧。 忽地,李芬妮挣脱齐京,一步一步走向她,每走一步,清丽的面容便更狰狞一 分。 程水莲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美国的时候,我听说台湾的女孩都很乖、很保守,没想到——”李芬妮冷 哼一声,“你们这个小镇的女生倒是都很厉害啊。” 程水莲颦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镇长的女儿吧?” 乔羽睫? 不祥的预感击中程水莲,她容色一白。 莫非…… “刚才我来的路上,大家都在传,说她年纪轻轻不知检点,竟然跟男孩子露天 做那种事。”李芬妮顿了顿,唇角撇开不屑意味,“真不简单。还说台湾民风保守 呢,连一个乡下小镇的女生都这么大胆。我真是佩服!” 这么说,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乔羽睫跟凌非尘,终究还是做了错事。 程水莲心一扯,惘然了。 难道冥冥中命运真有注定吗?该来的丑闻就是躲不掉? 那她和齐京,是否也注定了未来会有一场不愉快的婚姻?改变不了吗? “很厉害嘛,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会要狐媚,勾引男人。”李芬妮毫不留情地讥 刺,“现在手段就这么厉害,以後还得了?” “你——” 程水莲正想说话,齐京抢先一步开了口——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Fanny !”他厉声喝斥,“不许你这样侮辱水莲!” 李芬妮倒抽一口气,转过泪盈盈的眸,“我说错了吗?她还不够会耍手段吗? 明明都说要跟你分手的,还纠缠不清,根本就是以退为进嘛。这样的心机还不够可 怕吗?” “你不懂,水莲她有……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李芬妮直截了当地逼问。 齐京没回答,默默瞥了一旁的程水莲一眼,那一眼,令她全身战傈。 太深沉,太伤感,太……充满某种决绝。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以为她是基於什么样的理由提出分手的?他真的了解 吗? 她颤著唇,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黯然回迎他的眼神。 “齐哥哥!”见两人彼此相望的姿态,李芬妮更激动了,蓦地伸手抓住齐京的 衣襟,试图转回他的注意力,“齐哥哥,你千万别上当了,别被她要得团团转!” “你冷静一点,Fanny 。”齐京扯下她的手,“水莲不是那种女孩子,你误会 她了。” “我才没有!”李芬妮喊著,怒气冲冲地旋过身,瞪视程水莲,“你别得意, 齐妈妈就快来了。等著瞧吧,她可不像齐哥哥跟齐奶奶这么好骗,她—定会好好教 训你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