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而她当时是个文静少女。 高二十七岁正是少女芳华初绽的年龄。 一般女孩到了这年纪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烦恼大到天天跟父母吵架小到迷恋的偶 像有了女朋友前一刻才在欢笑后一秒就陷入忧愁心情是晴时多云偶阵雨比天气还变 化莫测。 一般的女孩在这样的年纪生活是冒险是一场多采多姿的角色扮演游戏。 但对童羽裳来说生活是一成不变是从家里到学校从学校回到家是从一个牢笼到 另一个牢笼。 她并非不满从小父亲便带她读圣经现在就读的又是校风保守的教会女中她很习 惯平静而规律的生活。 她只是偶尔会觉得。 尤其在每天晚上回到家迎接她的只有一室空幽静寂或者在晴空万里的周末假日 她也只能一个人在家里静静读书的时候。 会像一条巨蟒紧紧地缠住她不能呼吸 童羽裳放下书呆呆地望向窗外小手下意识地抚住颈子好似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 因喘不过气而死。 爸爸去哪里了呢? 一定又在为那些不良少年们忙得团团转吧! 她苦涩地想起身捧着杯已凉的可可在屋内茫然穿梭。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而在少年法庭工作的父亲又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从 小学一年级开始她就学会了自己走路回家找出系在书包里的一串钥匙自己开门自己 煮饭自己写作业、看电视、和洋娃娃玩耍。 总是要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她的父亲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见她还醒着他会 先歉意地微微一笑但不一会儿便皱起眉催着她早睡早起。 她很想多点时间跟父亲说话报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倾诉一些小小的、孩 子气的烦恼也想听父亲说他工作上的事他都碰见了什么样的人那些受他观护的少男 少女是犯了什么错。 但他从来不说也不听她说父女俩的生活就像从原点往不同象限射出的射线永远 没有交会的一天。 也许她太乖了。童羽裳偶尔会如是想如果她坏一些叛逆一些甚至跟那些少年们 一样闹上法庭说不定父亲就会多关心她一些就像他关心那些少年一样。 说不定我真的太乖了。童羽裳喃喃自语捧起一方坐在五斗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小女孩的合影。童羽裳目光停在妻子的面容上 她的微笑很温柔浅浅淡淡的像湖面上漾开的一圈圈涟漪。 妈妈。童羽裳叹息般地低唤怔怔地抱着相框在沙发上坐下。 阳光沉默地从阳台那扇落地窗溜进来搂着纤细的尘埃共舞淘气的风也来凑热闹 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窗帘。 时光在静谧中偷偷地前进正当童羽裳悠悠晃晃地差点跌入梦境之际门铃声乍然 响起。 她吓一跳猛地坐正身子神智似醒非醒。 叮咚! 又一声门铃她总算清醒。 这种时候会是谁来了? 她走向大门透过猫眼观察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孔五官干干净净 剔透得不似人间品质。 她瞬间失神。 开门。少年似乎察觉她已来到门前淡漠地扬声粗嗄的声质显然正处于变声阶段 和天使般的面容很下搭。 你是谁? 她愣愣地问。 欧阳俊杰。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送你爸回来的。 我爸? 少年后退一步她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头低垂一手搭住他的肩 身子有些摇晃重心不稳。 爸! 认出那形影果真属于父亲童羽裳惊唤一声急忙拉开门。你怎么了? 发生什 么事了? 没事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童父拾起苍白的脸勉强对女儿送去一抹安抚的微笑。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 童羽裳抢上去和少年一左一右将童父扶到沙发上落坐。 是心脏又发作了吗? 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吧你去我房里帮我把床头柜上的药拿过来。 喔好。童羽裳迅速到父亲房里拿了药瓶又到厨房斟了一杯开水。爸喝点水。 嗯。童父接过水杯先喝了一口顺顺气然后打开药瓶吞了两粒药片。 吃毕药后童父身子往后倒靠在沙发上调匀粗重的气息。 童羽裳一迳担忧地注视父亲。童父有后天的心脏病需要经常地以药物控制偏偏 他总是工作过度劝也劝不听教她这个做女儿的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童父睁开眼。我没事了羽裳你也倒杯水给客人喝吧。 她这才惊觉自己疏忽了待客歉意地瞥向少年。不好意思你等——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少年看都不看她一眼。童老师既然你不舒服今天的课应该 不用上了吧? 谁说可以不用上的? 童父横他一眼。你别忘了法官判你保护管束半年我是你的 观护人有责任辅导你。 少年蹙眉。 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羽裳你先带他读几段圣经。 我? 童羽裳愕然。要她带这个不良少年读圣经? 他会听她的话吗? 说不定还会 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怎样的。童父看出她的疑虑安慰她。你不用怕他而且我就在 房里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了。 我不是害怕。童羽裳尴尬地否认注意到当父亲这么说的时候少年深邃的眼似乎 闪过一丝阴暗那令她不由得有些懊恼。 就算她对这名少年是有些不信任也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爸你回房里休息吧我会照顾他。 嗯那就交给你了。 父亲回房休息后童羽裳招呼客人坐下打开冰箱一面斟冰柠檬茶一面偷窥沙发上 的少年。 很漂亮的一个男孩五官精致到没话说让人不要认为那是上帝之手一刀一刀仔细 雕出来的若不是那两道芦苇般的眉毛生得又浓又密为那张俊脸带来几分英气她几乎 要怀疑其实他是个女孩。 就连他的手指也生得又长又细那样的手在琴键上飞舞一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面。 话说回来一个天使般的少年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被送上少年法庭的? 那罪很严 重吗? 她心神不定地臆测着几秒后才端着玻璃杯走向少年。哪请你喝。她将柠檬茶放 在茶几上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坐。 少年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端起饮料来喝的意思。 喝! 外面那么热你一定渴了吧? 他还是漠然转过头。 童羽裳胸口一震怔仲地迎视那双朝她望来的眼眸好深、好亮的眼眸仿佛藏在地 表下的黑曜石无言地守着亘古的秘密。 清汗沿着童羽裳鬓边坠下她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蒸腾了缭绕着一股热雾。她不 知不觉垂下眼帘捧起茶几上自己的杯子紧张地啜饮着。 他的眼光别开了吗? 他还在看着自己吗? 他能不能快点转过头去? 呃你你几岁了? 气氛太僵凝太令人喘下过气她心慌意乱地找话题。 十三。 十三? 比她小四岁? 什么嘛! 不过是个刚上国一的而且还比她矮一个头她是在 紧张什么? 童羽裳不满地嗔恼自己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我叫童羽裳羽毛的羽衣 裳的裳今年读高二比你大四岁喔。 那又怎样? 少年撇撇唇看得出来对她特别强调两人年龄的差异颇不以为然。 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姊姊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淡淡一句。 喔。善意遭到冷漠的回绝童羽裳不免有些发窘脸颊微热。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 字? 欧阳 欧阳俊杰。 欧阳俊杰? 好特别的姓名字也很好听。她微笑再次释放善意。嗯俊杰——你爸 妈一定希望你长大后成为社会的栋梁吧。 哼。 她没听错吧? 他在冷哼? 童羽裳揪住秀眉。这小鬼也太别扭了吧? 真难讨好! 她咳两声放弃了与他话家常的努力回房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圣经决定直接完成 父亲交付的任务。 你以前读过圣经吗? 他不吭声。 我相信我爸一定带你读过。哪这本先借你看。她不由分说地将圣经塞到他手上。 他蹙眉。 她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嫌恶。我想想看好先读这段好了——智慧的价值无人能知 在活人之地也无处可寻。深渊说:不在我内;沧海说:不在我中。智慧非用黄金可 得。 她凭记忆将圣经内文念出来。约伯记第二十八章第十三节。她微笑指示他翻页。 哪你也读一遍。 哼。又是一声轻哼这回不屑之意很明显。 童羽裳唇畔的笑意冻住。 不必确认欧阳俊杰脸上的表情她也能肯定他完全不想配合自己。 这下该怎么办? 她无奈地咬唇明眸偷窥他一眼却发现他嘴角微微勾着似是在嘲 弄她的不知所措。 一股恼火倏地在童羽裳胸臆间烧开。 可恶!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达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不能让爸爸失望更不能让这小鬼 瞧不起。 一念及此她扬起秀颜绽开一朵又甜又灿烂的笑花。我知道读经很无聊这样吧我 们用唱的好不好? 用唱的? 欧阳俊杰扬眉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 嗯你听过《爱的真谛》吗? 她尽量热切地问。 他眯起眼。 她当他是疑惑双手一拍。没听过? 好我唱给你听。 清清喉咙娇嗓柔柔送出。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 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 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她低低唱着对自己的歌声她是有自信的在学校里她常引吭带领同学们唱圣歌。 唱毕她温和地解释。这首歌歌词是出自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好听吗? 他没答腔深亮的眼瞪着她。 她就当他是觉得好听了嫣然—笑。那你跟我—起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唱! 他瞪她许久粗声质问:你不觉得自己很吵吗? 什么? 她愣住。 我不想听你说教。两道眉苇不悦地打横。 你—— 你耍宝够了没? 可以放我走了吗? 说她要宝?! 童羽裳瞬间绯红了脸又恼又窘自觉少女矜持的尊严教他踩在脚下。 他以为她干么委屈自己跟他勾勾缠? 还不是不想让爸爸失望! 何况她是一番好 意才想出以唱歌代替读经的法子他居然嘲笑她? 弃绝管教的轻看自己的生命;听从责备的却得智慧。她板起脸引用圣经上的话 斥责他不知好歹。 他听了冷冷一笑。听智慧人的责备强如听愚昧人的歌唱。 传道书第七章第五节! 童羽裳怔住没想到眼前叛逆的少年竟然也能引用圣经讽刺自己才是愚昧的那个 人。 舌头就是火在我们百体中舌头是个罪恶的世界能污秽全身也能把生命的轮子点 起来并且是从地狱里点着的。她再次对他下战帖。 你们不要论断人就不被论断;你们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你们要饶恕人就 必蒙饶恕。他从容地反击。 路加福音第六章第三十七节。 童羽裳惘然一腔愤懑之火在听见这段圣经箴言后忽地熄灭。 他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但将圣经内文都背起来了还能恰如其分地反驳她。反 倒是她白上了教会学校这么多年竟学不会谦逊忍耐。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什么? 欧阳俊杰眉尖动了动。 我刚刚不应该那样论断你。她苦笑真诚地直视他。我说『弃绝管教的轻看自己 的生命;听从责备的却得智慧』好像我自己多了不起多有资格管教你其实我也只不 过是个平凡人唉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默默看她。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堆积在他眼底的寒冰静静融化了一角。 你真不傀是童老师的女儿。半晌他淡淡地评论。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茫然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奇怪他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男孩为什么她会觉得他难以形容的眼神就像看透了 世情似的蕴着某种沧桑的嘲讽? 你很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对吗? 他看透了她心底的疑问。 她怔了怔忙摇头。没关系你不必告诉我—— 打架。他打断她。 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同班同学在我面前被打到重伤。他面无表情地解释。其中 一个连腿都断了。 连腿也被打断? 童羽裳惊恐地抽气不敢相信。可是又不是你出手打的你只是势单力孤没办法救 他们对吗? 她下意识为他找理由。那不能怪你 你没听懂我的话。是我下的命令是我让人把他们打得半死。 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得罪了我。冷冽的话锋精准地切过童羽裳耳缘。 她直觉抬起手抚着微微发疼的耳壳忽然觉得眼前俊秀的少年全身上下散发着某 种说不出的邪气。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的父亲从来不带观护的少年回家的那天是因为临时发病不得已才让欧阳俊杰 护送自己回来。 那是偶然。 所谓的偶然代表着微乎其微的机率几乎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她不可能再见到他。 但就在那个大雨滂沱的秋天夜晚他们又见面了。 那夜雨点如流星的碎石一块一块以山崩地裂的气势砸落地面街道上的行人不论 是撑着伞的、没撑伞的都胆怯地躲到屋檐下盼豪雨早些息了怒气。 童羽裳也暂且在离家还有几条巷子的骑楼下躲着一面背英文单字一面无奈地眺 望檐外苍茫的雨帘。 忽地—个纤细的身影闪过她眼前。他踽踽独行不撑伞就那样漫步在车来车往的 街道上任雨点往身上砸。 是他! 欧阳俊杰。 童羽裳一眼就认出那是几个月前曾在家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她心一动不自 觉地追随他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要走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不找片屋檐躲躲雨? 叭叭叭—— 响亮的喇叭声此起彼落从那绵延不绝的声调就能听出车主的焦躁与愤怒。 你找死?!一个货车驾驶不耐烦甚至不惜冒着暴雨拉下车窗痛斥。 童羽裳惊骇地瞪着那无视周遭一团混乱迳自在车阵中穿梭的孤单身影。 他不想活了吗? 如此苍茫的夜色如此狂猛的雨势只要驾驶人一个不小心随时会 把他撞得支离破碎! 他疯了吗?! 心头一波焦急排山倒海涌上她颤抖地打开伞不顾一切追过去。 欧阳俊杰! 你等一等等等我! 他似乎没听见一迳往前走。 欧阳俊杰、欧阳俊杰! 他听到了她焦虑的呼唤停下步履旋过身。 黑玉般的双瞳在茫茫暗夜里彷佛也失去了昔日的风采黯淡无光明明是看着她却 又像没把她看进眼底。 她心一扯移过伞柄将他湿透的身子纳入伞面的保护下。 你疯啦? 怎么一个人走在马路上? 你不想活了吗? 她气急败坏。 他无神地看着她。活着要干么? 什么? 活着要干么? 他再问一次嗓音空空的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回音。 童羽裳怔然无语。 这怎么会是一个十三岁孩子所问的话? 他不该这样问的甚至不该对生命有一丝 丝怀疑。 她咬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强悍地拖着他离开街道往自家的方向走。 他像是还没回过神由着她带领自己。 等到了她家楼下她收起伞将他拉进楼梯间他才恍然醒神黑眸闪过野的利芒。 他猛然推开她面容扭曲像头猛然被惊醒的野兽张牙舞爪地质问:你是谁? 想做 什么?! 她骇然有一瞬间害怕得说下出话来然后她凝聚勇气强迫自己微笑。欧阳俊杰你 不认得我了吗? 我是童羽裳。 童羽裳? 他愣了愣咀嚼这个名字不一会儿他像是想起来了脸部紧绷的线条松懈。 是你! 是我。见他平静下来她松了口气注意到他眼角乌青嘴唇也发肿却没多问什么只 是嫣然微笑。瞧你淋得全身都湿了一定很冷吧? 快上楼来我泡杯热饮给你喝。 他没反应瞪着她朝他伸过来的手。 快上来! 柔荑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楼上走。进了家门她先找出一条大浴巾给他。 把头发跟身体都擦一擦。她柔声嘱咐他接着到厨房泡了杯又热又浓的可可。哪 喝下去。 欧阳俊杰怔怔地接过马克杯却不动作。 喝! 她催促。 他这才将热饮送进唇缘一口一口若有所思地啜饮。 她则是趁他喝可可的时候拿起浴巾替他擦干头发以及裸露的手臂上冰凉的雨滴。 你在干么? 他难以置信地瞪她。 帮你擦干! 她很自然地回答。等下你在这里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一定会感冒。 不用你鸡婆。他忽地推开她的手连带推开她的关心。我要走了。 欧阳俊杰! 她厉声喊住他。 他不耐地回过头。怎样? 不准你走! 她扯住他纤细的臂膀明眸炯炯闪着火光。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 你 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吗? 既然来了你就给我喝完热可可洗完热水澡再走我可不想 看见你感冒。 我就算感冒了又干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我不希望。 哼。 又来了! 又是那种不屑的冷哼。 童羽裳横眉竖目。不准你老是这样哼来哼去的! 你才几岁? 不过是个国一小鬼 不要老是给我装出这种少年老成的模样! 她拍一下他的头。 他愕然瞠眼。你敢打我的头? 我就打你的头。她恰巴巴地手插腰。你不高兴的话就去跟我爸告状! 来你给我 坐下。 你又想做什么? 帮你上药。她睨他一眼搬出急救箱。我警告你别乱动喔弄疼了伤口我可不负责。 她语气粗率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小心翼翼地替他消毒伤口吹气、上药就连贴OK 绷也是很轻很轻的。 他僵坐着宛如一尊结冻的冰人嘴唇抿着有那么一刹那薄薄的血色在他瘦削的颊 上晕开。 但在她还来不及察觉前那血色便沉默地褪去。 好啦这样应该行了。等会儿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会很痛的。她看着他 的笑容好温暖好灿烂。 他莫名地不敢逼视不自在地别过眸。我不懂你干么要这样管我你那么喜欢管人 家的闲事吗? 我? 才不是呢! 你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随便哪个人都带他回家来包扎伤口? 她 娇嗔。 那你为什么 是? 为什么呢? 童羽裳怔仲为什么在望见这男孩淋着雨的时候她会那么着急胸口会那么透不过 气? 那几乎像是心痛的感觉 她茫然凝望他。欧阳俊杰你刚刚为什么一个人在马路上乱闯? 你想死吗? 他脸色一变不说话。 你不开心吗? 她柔声问。 他还是不答腔撇过头倔强地抿着唇。 刚刚的热可可好喝吗? 他疑惑地扬眉。 很甜喝下去感觉身子很温暖对不对? 不开心的时候就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冰凉的脸颊他一 颤。你感觉到我的体温了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扭过头来瞪她。 只是想告诉你只有活着你才能感觉到这些。她浅浅弯唇盯着他的眸清澄见底。 其实我也常常觉得也会不开心可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尽量去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比 如泡一杯甜甜的热可可看我妈以前的照片或者读一本好看的小说看一场电影。 他古怪地瞪她仿佛她说了多可笑的话半晌冷哼一声。 她不管他的冷哼柔声问:你想想看什么事能让你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 他尖锐地反驳她。我也不。只有你们这些无聊女生才会每天在 那边无病我过得好得很。 如果好的话为何要像个无主幽魂般在马路上闲逛呢? 她以眼神询问他。 他顿时感到狼狈。总之你不要对我说教! 你又不是教会牧师传什么鬼道? 我不是说教也不是在传道。她柔声辩解明眸似水。 他心一跳再次别过眼。 为什么她要跟他说这些? 为何他在听她如此婉言相劝时会如此六神无主不知该 如何是好? 对了你怎么会受伤的? 她转开话题。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是同学吗? 他不语。 还是陌生人? 你该不会在路上看人家不顺眼就一阵乱打吧? 她就是不肯放弃吗? 他又无奈又气恼。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拿她方才的话回敬。 她叹息地微笑。你就不能像个普通国中生吗? 算我拜托你小心一点别动不动就 跟人挑衅今天还好是轻伤下次万一被围殴了怎么办? 我可不希望还要送你去医院。 她叨念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就像一个放不下心的姊姊。 他却听出来了血色又悄悄地在颈下蔓延。你别小看我要是我认真动手的话没人 能靠近我半步。 那这伤是怎么回事? 她吐他槽。 他抿唇。是那个人。 谁? 他没回答眼神一黯。 一个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人一个轻轻松松便能拿着火 钳子在他身上、心上烙下伤痕的男人—— 我爸。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