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你……是什么意思?”他嗓音发颤,是由于盛怒或心慌,连自己都不能确定。 “我剪了头发,你不喜欢吗?”她笑,笑容灿烂得刺他的目。 她明知他不会喜欢。 夏柏捏紧拳心。“这是在对我抗议吗?崔梦芬,你……故意气我的吗?” 她闻言,一声嗤笑,神情嘲弄。“不是为了气你,夏柏,我没那么幼稚,剪短 头发对我来说,算是一种仪式吧!” “仪式?”他蹙眉。“什么样的仪式?” 她直视他。“代表我从此以后,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心跳乍停。“你是指……要跟我离婚?” 她不答。 而他强烈震撼,心海卷起千堆雪。“我不准!梦芬,我警告过你,我不会答应 离婚的!” “是,你是那么说过。”她语气淡然。 怎能那般淡然?相较之下,他确实焦灼而狼狈。夏柏不由得气自己。 她沉默片刻,清晰地扬嗓。“我没说要跟你离婚。” 不离婚?那她是什么意思?夏柏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像在森林里迷路的野兽, 前方一团蒙蒙浓雾。 “我不会跟你离婚,应该说现在还没必要。”她清锐的嗓音在浓雾中回响。 “一直以来都是我配合你,但从今天开始,我也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不会再委曲求 全,我要过自己的生活,要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 “你——要回到宋日升身边吗?”他怔怔地问。 她冷笑,眼神竟似带着几分轻蔑——她轻蔑他?这个总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 轻视他?! “你太小看女人了,夏柏,也太小看我。我不会到任何人的身边,不会依赖任 何男人,我要完全地独立自主,你懂了吗?” 他懂了。 这是对他的宣战,她是借着剪去长发,断了与他之间缠绕纠结的情丝,从此她 不在受他控制,对他不再依恋,她将远离他,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 他逐渐失去她,直到有一天,再也见不着她的形影。 一念及此,夏柏的胸口更闷了,痛楚狠狠地拧结。 “我要回到以前的公司工作。”她宣布。 “以前的公司?” “跟你认识以前,我在一间设计师顾问公司工作,我有个学长是那边的总经理, 他已经答应我可以回去工作。” 是这样吗?原来她在成为SOHO以前,是在设计师顾问公司工作,他都不晓得。 她是要回到三年前的世界吗?那个与他毫无交集的世界…… 眼前的浓雾似乎更浓了,白茫茫的,他无法辨认前方的路。 “我知道你为了面子不肯离婚,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维持这个婚姻的假象, 我会住在这间房子,但也仅此而已。从今以后,我不会跟你报备任何事,你也不用 跟我交代行踪,我们各过各的日子。” 同居一个屋檐下,却等于是陌路人,她是这个意思吧? “你应该会同意吧?” 不,她并非征询他的同意,只是“告知”这个事实。 无论他点不点头,她都会如此一意孤行,而他,总不能用链条将她锁住,囚禁 在自己身边吧? 夏柏苦涩地凝视妻子,他想,他懂了她的决心。 “你同意吗?”她坚持听到答案。 能不同意吗?这一局他输得彻底,赖皮耍诈只会更让她瞧不起,男人的尊严必 须守护。 他故作冷漠地勾唇。“随便你。” 回到三年前的生活。 不,正确来说,是她决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三年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失恋,她整个人被击溃了,辞职躲回家里,美其名是 疗伤止痛,其实一直在逃避。 后来,她认识了夏柏,新的恋情给了她新的希望,她以为自己痊愈了,直到如 今才恍然大悟,她只是为自己筑起了一个新巢,将自己窝在里头。 她以为自己安全了,有夏柏的呵护,从此无须害怕人生风雨,这个男人会疼惜 她、照顾她。 为了乞求他的怜爱,害怕自己再度被逐出这个巢,她对他总是乖巧依顺,从不 叛逆,曼怡说她对他太过忍让,确实如此。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一味的忍让得不到尊重,退了千步万步,反而离她想要 的幸福更遥远。 她要重新站起来,这一次,只能靠自己。 崔梦芬取出化妆镜,挑剔地打量镜中的自己,再度回归职场,她换上利落的套 装,脸蛋匀抹淡妆,桃红色的唇瓣柔媚欲滴,却也诉说着一股属于女人的坚定。 她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满意,长短恰到好处,发丝柔细,根根灿亮。 门口传来跫音,她迅速收起化妆镜,对进来的男人扬起浅笑。 “学长。”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