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子心不需要马上面临抉择,因为隔天阳冕就提早跟萧允言离开皇城,她一 方面觉得松一口气,一方面却又觉得怅惘,真不知道哪一种心情比较困扰她。 她只好藉由忙碌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开始着手策画在宫里成立女子学堂, 果然立刻忙得不亦乐乎。 关于教书方面她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所幸求助阳旭,阳旭推荐了一个很好的 夫子,他以前教导过阳冕和阳旭,已经是个白髯飘飘的老先生了,年纪虽大,但 头脑非常灵光,观点也睿智,在他的辅助下,金子心总算把初步要开的课程内容 确定了。 ‘所以说,我初步要开的课程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学问类,分为基础的识字 课,以及已识字的人可以上的戏曲故事……’金子心在芸生宫向芸妃讲解自己的 计画,她打算找芸妃帮忙。 ‘戏曲故事?一般男子学院识字后不是都上经史子籍吗?’芸妃打断她的话。 ‘办这个学院主要目的是要先开启女子进学堂读书的风气,一下子就上经史 子籍,岂不是非常无趣?倒不如上一些戏曲故事,大家平素都喜欢看戏,我知道 有些贵族千金自己还会学唱一些小曲,上戏曲故事既可以学一些诗词歌赋,也可 以懂一些音律,下次看戏时也能了解整个故事背景,打发打发时间也好,你说不 是吗?’ ‘这样说倒是,听得连我也想上学堂。’芸妃笑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还有另一部分的课,这一部分是实用类的,分为缝纫课 和宫廷料理课。’ ‘只要是女子,家里都会教缝纫和料理,这样还会有人来学堂学吗?’芸妃 又担心地说。 ‘所以我们的课程内容要和传统手艺不一样啊!缝纫课要教的就是高段的纺 织及设计手法,料理课则是郑重请我们的前任御厨出马,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 的料理课内容一半是家常素材做得出的花样,一半是高级素材。’ ‘钱的部分怎么办呢?’芸妃还是较多虑。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这几年大家丰衣足食,国库里有得是钱,随随便便就 可以再办一、两百年的教育。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劝说名单上的这些人,如果开课 的话请她们选课来上。’ ‘我?我不行的,我最怕跟人接触……’芸妃惊慌地摇手拒绝。 ‘你可以的,求求你嘛!玉宁公主都说要帮我了,但是名单上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就麻烦你好不好?有些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很可爱又不会咬人,你 帮我通知她们嘛!’金子心使出浑身解数劝说芸妃。 ‘十一、二岁?这学堂要收的到底是几岁的学生?还有地点呢?’芸妃问。 ‘基本上是十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子都欢迎,当然超出这范围的人若 坚持要来也可以。地点就在以前王子公主读书的养心厅。你一定要帮这个忙,否 则就没人可帮我了!’金子心坚决道。 ‘好吧,我尽力就是了。’芸妃无奈道。 ‘啊,还有,你知道宫里谁的缝纫技术最好吗?缝纫坊的女官有许多杂务在 身,不可能担任学堂的夫子。’ ‘嗯,宫里都知道荷妃的缝纫制裳技术是数一数二的,或许你可以问问她。 ’ ‘荷妃?’金子心十分惊讶,‘她不是常常挑缝纫坊的毛病吗?’ ‘就是因为她的技艺高超,所以她才会对送到她手里的衣裳都十分挑剔,她 在当小姐的时候手艺非常闻名。’ ‘瞧你平常老说怕生,没想到对宫中的事情挺清楚的。只不过……’金子心 眉头蹙在一起,‘偏偏我之前跟她闹得不愉快,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去求她了。 ’ 芸妃瞧金子心那副苦瓜脸,轻笑地拍着她的手,道:“别担心,你一定没问 题的。‘ 忽然仆役通报,护国大将军殷正求见。 芸妃吃惊,‘将军怎么会过来?’ 金子心笑咪咪地道:“你不介意吧?你一个女子根本无法一一去找名单上这 些人,所以我请殷大哥也来帮忙。‘她跑去打开门,殷正不同以往,有一些尴尬 地站在门口。 金子心左瞧瞧芸妃满脸慌张但不时偷瞄殷正的神色,右瞧瞧殷大哥的局促不 安,她决定出面主持大局,‘大家坐下,我们要来开女子学堂筹备作战会议。’ ‘哪来的作战啊?’殷正一头雾水。 ‘这是形容词!’金子心不爽地睨了他一眼。 芸妃忍不住掩嘴轻笑。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金子心坚信如此,在她的强力操作之下,会议顺顺 利利地进行,更好的结果是殷正和芸妃熟稔起来,已经会一起拿金子心寻开心, 总算不枉金子心拚命拖芸妃蹚女子学堂这个麻烦的浑水。 ※※※ 隔日,金子心鼓起勇气再度站在碧荷宫前,撇开碧荷宫的女主人荷妃脾气多 么差劲不提,碧荷宫无论造景、布置可都是宫里最有品味的。 ‘搞不好荷妃真的是对设计很有天分呢!’金子心虽不喜欢每次都跟荷妃剑 拔弩张,但这件事非荷妃不可,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前来,想到可能又会大吵一场, 她不禁愈走愈慢。 宫女把她迎进碧荷宫的厅堂,也就是上次她和荷妃对骂的地方,这次荷妃出 乎意料地穿着湖绿色的高领锦袍,端庄娴静地坐着喝茶,跟金子心印象中的她相 差十万八千里。 这女的只要不开口说话,其实真的是个大美人!金子心暗想。 ‘你又来干嘛?觉得你上次还没把我侮辱够吗?还是你想再打我一巴掌?’ 荷妃连看也不看金子心一眼。 ‘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应把你比作妓女,更不该动手,纵然我多么不 满你的态度和行为,我也不应该那样做,我郑重跟你道歉。’金子心诚恳地走到 荷妃面前。 ‘什么叫不满我的态度和行为?你是来道歉还是来吵架的?’荷妃没好气地 瞪了金子心一眼,‘没错,你是皇后,但我年纪比你长,进宫时间也比你久,好 歹是你的前辈,你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算什么?’ ‘你的确是我的前辈,我也愿意叫你一声荷姊,但不满就是不满,你三番两 次找我碴,有前辈的样子吗?我没有趾高气扬,明明是你心里有鬼!’金子心忍 不住又怒火中烧,这女人怎么脾气坏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想跟你这种不知哪里来的没教养的丫头说话,也不知道皇上立你为后 有什么理由,但你真丢他的脸!’荷妃头一转上立刻吩咐宫女,‘送客!’ ‘我自己会离去,失礼了!’金子心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转身就走。 这可恶的、讨厌的女人!她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多碰一次面!这次真破 纪录了,才讲上一句话,就又吵起来,她都已经低声下气地道歉,她还要怎么样? 金子心一边暗骂一边走回映雪苑。 不对,这样女子学堂的事怎么办?金子心发出懊恼的呻吟,她刚刚应该再克 制自己一点的!话说回来,她知道自己的脾气也够差的了,但没想到有人脾气比 她更坏,还亏她看起来这么有气质! 但比起那从没跟她起过任何冲突的蝶妃,自己似乎还比较喜欢荷妃。她从未 动过去找蝶妃聊一聊的念头,蝶妃那个人虽然脸上堆满笑容,但却教人无法信任, 根本认不清那个人在想什么,连见到蝶妃都令她感到不舒服,蝶妃每次假意的寒 暄更是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相反的,她跟荷妃就会有话直说的大吵一架,也许 两人个性都很直的关系,虽然互瞧对方不顺眼,但不至于真的厌恶对方。 再仔细想想,刚刚荷妃骂得似乎也不无道理!从小她就常被父亲告诫不许骄 傲,现在在皇宫里很多事都做得十分顺遂,是不是自己也因此得意忘形了呢?好 吧,或许她对荷妃一向不够尊重,甚至还在阳冕面前说荷妃没大脑,但荷妃也好 不到哪里去不是吗? 金子心想想又摇摇头,她不该这样为自己找借口,事实上她早就有点心虚, 在跟荷妃的相处上自己确实有理亏的地方。 金子心愈想愈觉得羞愧,以前她习武时被要求绝不可轻易动手,上次她气昏 头还打了荷妃一巴掌,荷妃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己这一掌打下去, 荷妃的脸岂不肿起来?想到这里,金子心停下脚步。不行,她还是得重新再道一 次歉,至少也得请荷妃原谅她!金子心又转身顺着原路跟金儿跑回碧荷宫。 ‘怎么又是你?’荷妃这回真的很吃惊,不太高兴地盯着气喘吁吁的金子心。 ‘我是来重新跟你道歉的,我太失礼了!你说得对,我的态度太差劲,既然 上次我打了你一下,现在我让你打回来。’金子心抓起荷妃的手放到自己的颊边, 抿着嘴闭起眼睛一动也不动,等着荷妃的巴掌落下。 荷妃不可思议地瞪着金子心,但只犹豫一下,她果真甩了金子心一个耳光。 ‘既然你也打了我一巴掌,那是不是可以原谅我呢?’金子心张开眼睛,不 顾颊边热辣辣的刺痛感,请求荷妃的原谅。 荷妃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子心,怎么会有这种人?不是她一直对金子心挑衅的 吗?金子心为何非要她的原谅不可?连她真的打了她耳光她也没有翻脸! 荷妃终于拉下脸道:“我们扯平了,你在这等一下。‘ 荷妃回房一下再出来,手里拿着一瓶药膏,她打开药瓶用手绢沾着药膏,走 到还乖乖站在那里的金子心面前,替金子心的脸颊上药,金子心初时吓一大跳, 发现荷妃是要替自己上药,不由得感动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受宠若惊”这句话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金子心调侃 道。 荷妃嘴角扬起笑意,‘我不是个不讲理乱发脾气的人……好吧,或许有时候 脾气是大了一点,但我并不是不会反省的人好吗?’ 替金子心上完药,荷妃收起手绢。 ‘你上次的比喻确实令人光火,但我还是认真检讨了一下,就像你说的,我 的确没有努力追求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父亲急着看我当上皇后,不,不只我父 亲,应该是我所有的族人吧!从先皇指定我为太子未来的王妃那一刻起,我就背 负着众人的期许。我累了,也感到心急,你知道,宫里一个能讲话的人都没有, 我也不能跟我的家人说:“怎么办?我好怕皇上。怎么办?皇上好像不喜欢我。” 所以我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老是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着,每次都忍不 住迁怒到别人身上,脾气发完后又十分后悔,但我怎么可能做得到跟人低头呢? ’荷妃幽幽的说。 金子心既感动荷妃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又为她感到难过,一个人生长 在那样的环境下,自然变得又高傲又寂寞。 荷妃继续说:“我知道你当上皇后后,简直气疯了!除了我的苦心都白费以 外,我根本无法承受家人的眼光,但那次跟你吵架后,我现在已经能接受你当皇 后的事实。‘ ‘为什么?’金子心十分讶异,她那天有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不就是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和荷妃大吵一架吗? ‘我想皇后非你莫属,是因为所有女人中你才是真正最爱皇上的人吧!你的 一言一行都在维护皇上,那天其他事都没让你这么生气,但你因为我说了句关于 皇上的不好听话而打我,那时我就在想,如果说要当皇后要具备什么资格,就真 心爱皇上这一点,我万万不及格。’荷妃笑一笑,‘再加上今天,我真服了你啦! ’ ‘我跟皇上真的不是那种关系!’金子心连忙否认,但蓦地想到御书房那一 吻,脸不禁红起来。 ‘我想真正的爱不一定局限于什么样的关系吧!光是你这样就已经胜过我们 这些跟他有肌肤之亲的妃子了!至少我想不出有哪个人我会愿意这样维护他的名 誉,就连家人也没有。’荷妃看了看金子心,‘正好到用膳时间,每次我一个人 都吃不完,你顺便留下来一起吃,免得我又糟蹋粮食。’ 金子心颇感好笑,明明看起来是她怕寂寞,却说是怕糟蹋食物!‘反正我们 吵也吵过了,打也打过了,彼此什么丑态没见过?所以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 ’ 荷妃微笑,看起来像是个端庄贤淑的邻家大姊,仍旧口是心非,‘这不是邀 请,你别曲解了别人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你快点叫人备餐吧!我快饿死了。’金子心哀哀叫。 ‘就皇后应具备的礼仪来说,你是不及格的。’荷妃一边说,一边走出去吩 咐宫女备餐,留下金子心在后面偷笑。 ※※※ 那天的见面似乎打通了金子心和荷妃友谊的任督二脉,随着金子心天天造访 荷妃,她们竟然愈来愈有话聊,荷妃也正式答应要担任女子学堂高段缝纫班的教 席。 这天,荷妃带着许多的绸缎来到养心厅,要跟金子心,芸妃和殷正一起布置 缝纫教室。养心厅另外还有文字教室、戏曲教室和料理教室,布置戏曲教室的工 作已交给了玉宁公主和她的姊妹淘。如无意外的话,女子学堂后天就要正式开课。 ‘真好!’金子心环顾四面墙壁上刺绣的帷幕,手往后撑着桌沿赞叹。 ‘对呀,看起来好美,后天来上课的学生一定很高兴。’芸妃附和道。 ‘子心,你是不是能少用点嘴巴多动点手?光会说“真好”、“真好”,也 不想想是谁在辛苦?’荷妃嘟嚷,手里的大剪刀还不曾停歇地剪布。 ‘你没听过“能者多劳”吗?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本来就注定是劳碌命的 嘛!’金子心回道。 芸妃很不习惯看金子心和荷妃这样一搭一唱,她常常会觉得她们俩像在吵架, 每次殷正都在一旁劝说那是开玩笑,她才安下心。 ‘现在总共有几个学生?’殷正问道。金子心已经派了一个名唤小倩的女官 专门负责报名课务等事项,大家都还不太清楚报名情形如何。 ‘等等,让我算算……’金子心扳着指头,‘约一百多个吧!高段缝纫班就 有三十人左右。’ ‘这么多?!’众人忍不住惊呼。 荷妃脸色刷白。不会吧?要教三十人做衣服? ‘本来还有更多人说要来,但我想一开始不要做太大比较好,就叫她们下期 再来。’金子心看到荷妃眉头皱紧,故意道:“怎么?你怕啦?如果觉得手艺不 好撑不起场面,就早说嘛!‘ ‘别这样说,子心。荷妃娘娘的手艺真的是全宫最好的,大家有目共睹不是 吗?’芸妃急着打圆场。 ‘不,本宫不干了,这种浑水我不膛算了!你有本事你来教。’荷妃手还拿 着剪刀就指着金子心的鼻子,接着把剪刀搁在桌上,双臂交抱,一副‘看你拿我 怎么办’的样子。 芸妃吓得左顾右盼,殷正却兴趣盎然地等着看戏。 ‘荷姊姊!’金子心软声喊着。 荷妃不搭理,头撇向一边。 金子心只好跑到荷妃跟前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荷姊姊,小妹知错了,你 要小妹怎么教?我才刚报名了基础缝纫班,要学怎么把线穿过针头,我们没有你 怎么行?‘ 荷妃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没跟大家招认你报了什么课程!那你可 能会跟我十岁的小侄女同班喔,我会叫她多照顾你一点的,穿针时小心别刺到手。 ‘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偷偷报名戏曲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叫小倩替你跟戏曲 老师要……的手绢……’金子心根本无法把话讲清楚,因为荷妃已经捂住她的嘴。 ‘子心,有些话不用说就别说吧!快,我们赶快继续布置,免得天都暗了还 布置不完!’荷妃尴尬不已。 芸妃睁大眼睛,道:“荷妃娘娘,你也是周师傅的迷吗?你拿到了周师傅的 手绢了吗?我好想要一个呢!‘ 荷妃脸红了,‘昨天才拿到的,待会儿我可以借你看。’ 芸妃听了眼睛直发亮。 ‘谁是周师傅?’殷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就是最近最流行的戏牌“绿珠楼”里头反串石崇的戏子周如华,她反串起 小生可俊极了,大家都爱煞她了,她是我们戏曲先生的大弟子。’金子心解释。 ‘原来如此。’殷正记起来,原来芸妃喜欢看戏,那下次约她看戏好了。 ‘这次这么多人参加多亏了殷大哥和芸妃到处询问,还有玉宁公主的鼓吹。 当然荷姊姊的那些什么侄女、甥女、表妹、堂妹之类的也提供莫大的帮助,’金 子心转向荷妃,‘不过,老天,你到底有多少晚辈?没想到你平常那么凶,小孩 缘倒很好。果然小孩不懂事,连谁是坏人都搞不清楚!’ 荷妃待要回嘴,突然,大家的目光都被窗外的一只鸟吸引住了。 那只鸟比起一般鸟要大一点,比起老鹰又小一点,通体雪白,头上有黄色的 羽冠,尾部很长,飞得不是很高。但吸引众人目光的倒不是它长得多珍稀,而是 它边飞边嘎嘎地叫着:“子心!子心!‘ ‘那是什么怪东西?’金子心皱着眉头道。 ‘喂!你找子心吗?子心在这儿!’芸妃打开窗户,挥手吸引鸟儿的注意。 ‘你傻啦?鸟儿听得懂人话吗?’荷妃道,但奇的是那鸟真的飞过来,仿佛 听得懂。 鸟儿立在窗抬上,大家这才瞧清楚它脚上绑着黄色的缎子。 ‘这好像是以前通知军情用的御用鹦鹉,不过现在没有人用这种鸟来通知了, 因为它们在速度方面比起鸽子差远了,只是会讲话很讨人喜爱。’殷正边解释边 伸手去解鹦鹉脚上的布,却被鹦鹉狠狠啄了一下。 ‘子心,我看恐怕只有你能解下那块布,原来它真的会认人!’荷妃感到不 可思议。 金子心伸手拆下黄色的缎子,那只鸟立刻展翅飞走。金子心端详手中的缎子, 这不是传圣旨用的布料吗? 她正奇着,冷不防缎子被殷正抢去摊开来念道:“子心,那天的那一吻…… ‘ 荷妃和芸妃立刻兴奋地挤上前来。 ‘什么吻?我也要看!’ ‘我也要看!’ 金子心立刻满脸绯红地将黄缎夺回来,‘殷大哥,你真下流!怎么可以偷看 别人的书信?!’她迅速将黄缎收进衣裳的暗袋中。 ‘抱歉!抱歉!我忍不住好奇,不过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内容。’殷正极为尴 尬。 ‘原来古时候用来传军情,现在可以用来传爱情,皇上可真是多情种子!不 过,是谁说跟皇上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荷妃促狭地追问。 芸妃也难得的踵浑水道:“可能接吻对子心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关系吧!‘ ‘对,原来如此,大概要替皇上生个小娃娃才算有关系吧!’荷妃假装叹口 气,‘唉,这样说来,我们大家跟皇上果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就是说嘛,皇宫上下果真没一人跟皇上有关系!’芸妃附和。 金子心羞得简直想找地洞钻下去,平日的伶牙俐齿全都不见了,她急道: “那是意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对了,我想起还有事,我先走了。‘话才说 完,就一溜烟逃走了。 她决定躲回映雪苑,等阳冕回来,她绝对不放过他。可恶,竟然让她出那么 大的糗! ※※※ 子心: 那天的那一吻对你可有影响?希望那晚你失了眠,因为你的吻害我满脑子都 是你,彻夜辗转难眠。 运河的工程,进展得很顺利,一路上看到百姓似乎都过得不错,托允言去年 亲自领人疏浚大日河的福,今年涨潮期也没有什么灾情,这样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运河完工时,真想带你来看看,这是当年我和允言在月国研究的心血结晶,你 一定会十分欣赏。 昨日经过龙河镇,我看到一个小女孩长得好像十一岁的你,我差点冲上去抱 住她(不过如果这样做的话,大概会被当作是采花贼,当街惨遭乱棒打死),突 然想起我的子心已经长大了,顿觉十分庆幸,你长大了又再度来到我身边。 路上看到许多有趣好玩的事,都会想起你,希望你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分享, 我想像着你会高兴得又蹦又跳,像小孩子一样,而我会看着你微笑。 这封信到你手上时,我大概还要再一阵子才会回宫,当你再度靠近我时,你 记得,我要拥有全部的你!我期待着你的选择。 阳冕 金子心的脸像火烧一般又红又热,待她察觉才发现自己刚刚看信时不知不觉 屏住了呼吸,她的心里满溢着感动,这一阵子,她何尝不是看到有趣好玩的事, 就巴望能与阳冕分享。 但冕哥哥真的爱她吗?金子心还记得阳冕在屋顶时跟她说的话:男女情爱是 最难以信任!金子心不禁苦笑,冕哥哥自己都不信任了,她又能信任他吗? 金子心叹口气再看了看阳冕写给她的信,突然听到敲门声,脚边的金儿拱起 身子发出威吓的低吟,金子心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收起黄缎走上前打开门一看, 竟然是蝶妃。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金子心满腹狐疑地瞧着蝶妃,都已经是晚膳过 后的时间,平常人都不会在这时候来拜访,更何况是根本没有任何交情的蝶妃。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方便进去叨扰一杯茶吗?’蝶妃姿态放得极低,让 人完全无法拒绝。 金子心其实根本不想跟蝶妃多相处,但既然蝶妃这样说,那不拿茶出来请她 是不行的了。 金子心从柜子里拿出茶具,别的宫里都是宫女服侍斟茶,但金子心对泡茶素 有兴趣,所以从不假他人之手,连茶具都是她从国外特地带回来的,上等釉彩烧 成玄黑与酒红交织的茶具,她把刚烧开的热水冲进茶壶里。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茶都是自己泡的,所以才会说要叨扰你一杯茶。’ ‘没关系,这是我的嗜好,没有麻烦到我什么。’金子心平淡地说,一边替 蝶妃倒一杯茶,再倒满自己的杯子。 ‘你都用不同的杯子喝茶吗?’蝶妃疑惑道,一般人都是整组同系列的茶具, 金子心却用了一只完全不同色的瓷制茶杯喝茶。 ‘不是,只是这茶杯是我固定用的,我无论喝什么都习惯用这杯子,客人则 用其他杯子,言归正传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金子心有些不耐。 ‘其实我也想参加女子学堂,想知道能帮上你一些什么忙,我知道你恐怕对 我有一些误会,不太理睬我,但我是真心想参与女子学堂的计画。’ 金子心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蝶妃为此事而来!可是该怎么说呢?她直觉上 就是不能信任蝶妃,或许是一种偏见,她觉得蝶妃假惺惺的。‘我很抱歉让你有 那种感觉,我并没有故意不理睬你,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明天可以去跟小倩报名, 虽然这期名额已满,但我可以破例让你进来。’ ‘真是太谢谢了,我一直担心你把中秋夜的事放在心上,其实那一夜我并不 是非要和皇上过不可,大概是皇上太忙忘了他自己邀我过来,所以让你尴尬了。 ’蝶妃妩媚地笑了笑,‘皇上乃是人中之龙,能受到他万般的宠幸,我已觉得心 满意足,并不想觊觎什么名位,好在皇后娘娘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愿意让我留在 皇上身边,我想皇上必定也是因为了解你的贤慧,所以立你为后。我虚长你几岁, 如不嫌弃的话,叫我蝶姊就好,在宫中有什么事或是想了解关于皇上的事,都欢 迎随时来找我帮忙,我会非常乐意的。’ ‘蝶姊,谢谢你,那就请多多指教。’金子心也客客气气地回礼,心里却暗 自叫苦,这女人还要讲到什么时候,她都快睡着了! 又过了足足半个钟头,听蝶妃分享她对皇上的经验之谈,听得金子心呵欠连 连,如果蝶妃是要来示威或是想要金子心吃醋,那她可能要失望了,金子心一直 觉得所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跟其他人无关,如果皇上爱她,她也爱皇上,她就 不会管皇上对其他人怎么想。 当然,所谓爱情必定有其占有欲的部分,金子心也会希望皇上完全属于自己, 但她不会要求皇上如此做,如果她爱皇上,就会无条件爱他直到不爱了为止;而 如果皇上当真爱她,自然会理解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会让她伤心,便会做出选择, 但那应该是皇上自已的事,跟她对皇上的爱没有关系。 所以对于眼前蝶妃的意图,金子心只觉得好笑外加想睡觉,好在蝶妃终于说 完,起身打道回府,金子心累瘫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呼呼大睡,连衣服都忘了换 下来。 ------------ 转自浪漫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