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允耀倚在急诊室门外的墙上,眼里满布着歉疚和深沉的痛苦,迄今他仍不 知道裴然为什么会受伤? 他不时侧头探望着急诊室里手忙脚乱的医护人员,心里不断地默祷:裴然, 妳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安然度过! 倏然从后面传来阵阵嘈杂焦躁的询问声。「裴然、裴然在哪儿?」 李允耀抬起黯然的目光寻找那急促不安的询问声音,出现的人是两男一女, 他看到他们焦急的眼神和关心的泪光。 李允耀心忖他们应该是裴然的父母亲和家人。 护士小姐手指着急诊室。「裴然正在急救中。」 想着还躺在急救台上的裴然,李允耀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愧疚,这一切都是他 的疏忽、他的错,他必须承担所有的指责,于是,他提起勇气走向他们 「请问你们是…」彷佛有只无形的手重重的压在他的胸口,僵硬的脸上有的 只是歉疚,没有其它的表情。 裴然的总监舅舅乍见李允耀,惶恐地张大眼睛紧盯着他。「我认得你,你是 李允耀!」 裴氏夫妇先是一惊,裴母因为忧心女儿的状况,瞬间心绪失控地双手揪住李 允耀,又哭又嚷:「裴然为什么会受伤?她今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 李允耀顿觉彷佛当场被人打了个巴掌,一时语塞,回答不出任何话。 「说呀!裴然为什么会受伤——」裴母整个人已濒临崩溃边缘。 「问她!」身后的另一道声音解救了李允耀。 全部的人随即转身迎向开口说话的人,李允耀惊愕的瞪大双眼看着肯尼和阿 达、樊珊珊,更令他感到讶异的是,他们一人一只手紧抓着樊珊珊的手臂,似乎 强押着樊珊珊。 被夹在阿达和肯尼之间的樊珊珊脸上布满惊疑,总监怎么会在这里? 更令她惊讶的是——CTV 的总裁和总裁夫人都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樊珊珊?妳怎么也来了?」总监吃惊地看着一脸惶恐的樊珊珊。 「她就是伤害裴然的罪魁祸首。」阿达愤怒地扯着樊珊珊的手臂。 面对阿达的指控,樊珊珊当下吓得刷白了脸,神色惶恐地往后退一步。「我、 我」在无法脱逃的窘困下,她双手掩面嚎陶大哭。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允耀张大眼睛直视着阿达,冷静的语气中仍有掩不 住的焦急和狂怒。 阿达扬起手中紧握的一只塑料袋,里面有把小型折迭式的水果刀,刀上还残 留着斑斑血迹。 「这是从那女人的包包里搜出来的!」 阿达的指控让樊珊珊惊得面无血色的直往后退,肯尼则死命地紧抓着樊珊珊 手臂不放,休想让她有空隙逃脱, 「还想抵赖!」 樊珊珊自知现在已如笼中鸟,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脸色因恐惧而发白,双 眸因悲愤而疯狂,心一横道:「对!是我刺伤了那只菜鸟——」 「是妳!」李允耀心头之火顿时窜起,大步冲至樊珊珊的面前将她一把提起。 「为什么?裴然跟妳有什么仇?妳要下这种毒手!」 樊珊珊苦涩冷笑,目光灼灼的瞪视着李允耀,恨恨地环视四周所有关心裴然 的人,「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大家的心里都只有那只菜鸟、她只不过是只 又笨又蠢的菜鸟。」 李允耀一怒之下用力甩开手。 「她不笨也不蠢。」 「我看不出来她哪里聪明。」樊珊珊发泄满胸的怨恨, 「在公司里总监看中她,暗地里帮助她、拔跃她!还有你,你从不接受媒体 访问,为什么肯给她机会?」她不悦地批评。 「这是我的事与妳无关,再说我愿意接受哪家媒体的专访是我的选择。」李 允耀激动的情绪此刻己燃至最顶点,愤恨的声音既尖锐又高亢。 樊珊珊双眼瞪着总监。「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你居然要提拔那只菜鸟,忽略 我的存在!」 总监森冷的嗤哼一声。「我提拔裴然?需要吗?」 樊珊珊得理不饶人的质问总监「那天我经过你的办公室外,我明明听见你说 将来公司全靠她,哼!这不是摆明你的眼里只有那只菜鸟!」 总监极为不悦地瞪着满腹怨恨的樊珊珊。「就因为这个原因,妳就狠心的对 她下这毒手?」 毒手? 这恶狠狠的指责让樊珊珊听得宜发抖,一阵凉意窜过她的全身上下,她好半 夫没有作聋,全身价微颤抖看起来十分恐惧,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我、我 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之间气不过」 李允耀的目光瞬间化成寒冰。「可怕的女人!一时气不过就愤而执刀伤人。」 「执刀伤人…」樊珊珊像被闪电击中般呆怔住,面对一双双含恨指责的目光, 她只能圆睁着一双惊骇的大眼。「你们、你们为什么都护着那只菜鸟?」 裴父情绪已达爆发边缘,双眼燃着怒火走向奖珊珊。「让我告诉妳,为什么 大家要护着裴然。」 樊珊珊无法置信地看着总裁。「她何德何能,连您都为她挺身而出?」 「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裴然将在一个月后正式接掌CTV 总裁之位。」裴父的 声音显然经过极力的压抑,但声音中的愤怒却是非常明显。「当初让裴然进入新 闻部,是因为新闻总监是她的亲舅舅,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让裴然熟悉CTV 的一 切作业,却没想到会遭人嫉妒。」 樊珊珊登时目瞪口呆,再也没有比这事实更令她震惊的了。「您、您是说裴 然日后是CTV 的总裁?!」 阿达和肯尼也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裴然是CTV 下任的总裁」 「董事会已决定过一段时间要公布这项决议,没想到…。一想起正在急救中 的裴然,裴父便心痛如绞。 所有的疑虑终于拨云见日,樊珊珊随即扑倒在地,双手掩面呜咽的哭泣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是CTV 下任总裁。」 李允耀双手垂放一旁紧握双拳,充满遗憾的目光投向樊珊珊。「阿达,将这 可怕的女人扭送警察局。」 「放心,耀哥,此事就交给我去办。」阿达义无反顾的拍拍胸脯。 「警察局?」樊珊珊惊吓地连忙抬起头,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挥动。「不!我 不能去警察局,这样我的一生就毁了。」 「这是妳咎由自取,执刀伤人本来就该接受法律制裁。」阿达的话几乎是由 齿缝中迸出来。 「裴然的家属。」护士站在急诊室门口叫唤。 心系裴然安危的一群人立刻撇下樊珊珊拥向急诊室。 裴母心急如焚、泪如雨下,开口即问:「我是裴然的妈妈,我女儿她现在怎 样?」 惊慌、惶恐的大伙儿眼睛全都盯着护士,护士微微一笑。 「总算救回来了,不过今晚还处于危险期。」 大家的惊慌终于得到些许舒缓,裴母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 裴父则卸除了沉重的心绪,将手放在裴母的肩上,相互安抚着彼此。 「请间,哪一位是李允耀先生?」护士又开口,审视着眼前的每个人。 闻言,众人的目光皆自然地望向李允耀。 李允耀先是一怔,但很快便回过神,企图掩饰心里的震惊。 「我就是o 」 护士又露出一记浅笑。 「病人在昏迷中口里直念着你的名字,经过急救后我们发现她的心绪仍无法 完全平稳下来,为了安抚病人不安的情绪,希望你能进来一趟安抚一下她。」 李允耀毫不思索的点头。「好。」 阿达一手扭着樊珊珊,心里却暗暗担心,他一度在耀哥的眼底看到缕缕柔情, 但很快又被冷漠给掩藏,他实在揣测不出耀哥瞬息万变的心绪。 难道李允耀真的感受不到裴然对他的一片真心,真的狠得下心向一个痴心对 他的女孩进行他的计划吗? 李允耀缓步接近全身插着管子的裴然,站在床边低头晰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 脸蛋,他仍记得她的脸色一直是那么的红润,她的一双眼睛像太阳般充满着热情 思至此,他的心口候然感觉彷佛被插了一把刀。 他揪着胸口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画过她的脸庞,赫然发现她的小脸蛋竟如此 的冰冷。 他弯下身靠近她的耳畔轻唤「裴然、裴然,听见我在叫妳吗?」 低沉的嗓音宛如天籁,裴然动了动眼脸,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带给 他莫大的惊喜。他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让她感觉到他的 靠近。「想看看我吗?若是想看我就睁开妳的眼睛,我就在妳的身边。」 想呀!她真的好想看到他。 她孱弱的身子不安地蠕动着。 李允耀焦急地按住她的身子,「别乱动,当心伤口会痛。」 见她慢慢平静下来,李允耀晴暗地舒口气,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她杂乱的发 丝,指尖轻点她的鼻子、小嘴。「我真的好想骂妳' 受伤的当时为什么不说,为 什么要强忍着?」虽是责备的话语,但他的声音中却带着几许哽咽。 「我」她的声音轻如微风。 李允耀立即将脸贴近她的唇边,「妳想说什么?﹒」大手不由自主地握住她 的手,若是可以他愿意将全部的力量输送给她。 「我要你赢。」裴然费力地吐出声。 「赢?」李允耀突地挤出一抹痛心苦笑,手上的力道也无端地加重。「傻瓜! 输赢也抵不上妳的生命。」 护士蓦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温柔出声:「对不起,她现在准备要送进加护病 房,你必须要离开。」 「不…不……」李允耀感受到裴然的惊慌,他伏在她的耳畔。「别怕,我在 外面。」 她已经无力再喊出声,又惊又慌地用尽全身之力握住他的手指,晶莹闪烁的 泪水从眼角流出﹒ 她的泪像把冰冷的刀戳着他的心,冰唇微傲,心痛得让他无法言语,「乖, 我会在外面守候着妳、陪着妳,绝不会让妳感到寂寞、孤单。」他俯下头亲吻她 冰凉的娇颜,「我发誓,绝不会离开妳o 」手指温柔地拭去眼角垂挂的泪珠。 她的手终于放阙,嘴角微微拉出一道弧度,淡到几乎看不清楚的笑意,然而 就是这抹一闪而逝的笑意,深深打动了李允耀坚硬的心,他彷佛听见自己的心在 瞬间裂成两半,甚至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撕裂的痛。 当李允耀踩着无比沉重的脚步走出急诊室,所有心系裴然状况的亲人和朋友, 皆焦急无助的拥向李允耀。 「她现在怎样?」 李允耀勉强的挤出话。「纵使差强人意,但是能救回一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她等一下就要送进加护病房。」 裴然活过来了! 「真是太好了。」裴父和裴母情绪激动地互拥。「我们的女儿活下来了。」 总监激动的猛拭泪。「感谢老天,没狠心的夺去大家所爱。」 可不是吗?看着裴然的家人脸上的惊喜,可想而知裴然是个被爱呵护的女孩。 李允耀整个人的佛掉了心魂般,虚弱的倚着墙,轻轻的闭上眼睛。「感谢老 天听到我的祷告。」 得知裴然已安然的活下来,阿达憎恨地揪着樊珊珊。「走!」 樊珊珊自知难逃制裁,再反抗也是枉然,「妒忌心让我失去了一切,这是报 应。」她自嘲地一笑,随着阿达离开医院。 李允耀抬头望着曾经盛气凌人的樊珊珊,如今她因为妒忌心将变成阶下囚, 那他呢?是否也因好胜心而成了「心」的阶下囚 李允耀神情木然的呆坐在加护病房外,目光直凝视着与裴然之间相隔的厚重 铁门,心里悄悄地蒙上一层悒郁' 坚强的意志正一点一滴的消失,所有的耐心几 乎随着等待的时间而耗尽。 同样的表情同时出现在裴然的亲人脸上,裴父和裴母不想再责备一脸愧疚的 李允跃,他们彷佛能体会李允耀此刻的心情。 肯尼端了一杯咖啡来到李允跃的面前。「喝一点,补充体力。」 李允耀略仰起头瞄肯尼一眼,接过他的好意,「谢谢。」他低啜一口。「你 没必要留在这里陪我。」 肯尼在李允耀的身旁坐下,「其实裴然受伤我也错,要不是我好强有意挑衅 ' 她此刻也不会躺在医院里受罪。」他猛喝一大口咖啡,深深叹口气。 李允耀重重地抽口气,手爬了爬头发' 「认真追究起来,我也有错,只是没 想到娇小的裴然比我们还好胜。」说着露出一抹淡而飘忽的笑。 「其实她不是好胜,她是为了不让你脸上无光,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 肯尼单刀直入地告诉他事实。 「你看得出来?」李允耀皱起眉头苦笑。 肯尼以肩轻撞李允耀的肩膀。「别忘了,中国人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旁观 者清。」 「好一个澳洲老外,竟然也懂中国的至理名言。」李允耀笑谑。 肯尼突然面色凝重的伸出手。「让我们忘了一切做个朋友吧!」 李允耀低头瞅着他的手,欣然的伸出手紧握肯尼的大手。「没想到我们两人 会因为裴然而成为朋友。」 肯尼心露出怡然笑容。「这一趟来台湾真是不虚此行。」 加护病房的大门此时突地打开。「会客时间到o 」 李允耀立即起身来到大门前,裴父搂着裴母悄悄不安地走进加护病房,他们 的心急自然是不言而喻,李允耀和肯尼则跟随在裴家二老身后。 裴父和裴母来到床边看到裴然苍白的娇容,心痛难言的忍不住掩嘴低泣,「 乖女儿」 裴然吃力地张开双眼,看到双眼红肿的爸爸和妈妈,她极力扭出一抹勉强的 微笑。「爸妈」一句轻微的叫唤,引得裴母忍不住转身偎进裴父的怀里' 裴父轻 拍她的一肩,安抚为女心痛神伤的裴母,裴父心痛不舍的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爱女。 「好好养伤。」 「嗯。」裴然紧扭着朱唇回应,企盼的眼神试图越过父母亲。「允…耀呢?」 他答应她会守在她身边的。 「我在这里。」李允耀越过裴家二老,快速奔至裴然的面前,「我没走,我 一直在妳身边。」他的声音软如棉絮,温柔安抚着她。 裴然的唇边漾出一丝甜甜笑意,抬起手—— 李允耀迅即握住她的柔寞,轻轻的揉搓,「妳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眼底绽放着万缕柔情。 裴父和裴母有自知之明,裴然此刻最需要的人是李允耀,见到女见脸上焕然 的笑容,二老悄悄的离开加护病房,将里面让给李允耀和裴然。 「嗯。」迷蒙的眼眸掠过令她心慌的俊颜。 看着裴然憔悴疲惫的娇颜,他心中不禁泛起丝丝的心疼。 「伤口一定很痛吧?」 她怡然的摇摇头,「不痛。」 「不痛?才怪!」他温柔地斥骂,「今天换成是我,早就痛得破口大骂。」 她面露疲惫的微笑摇头,「傻瓜。」 「妳才是傻瓜。」他忍不住轻骂。 她的纯、她的蠢让他心痛的无法言语,执起苍白的小手放在唇边烙下深深的 一吻,「樊珊珊说妳又笨又蠢,真的一点都没错。」声音带着些许的硬咽。 「允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细微的声音如蚊蚋。 李允耀的手指轻按在她的唇上,眼眶泛起闪闪泪光,「不要说对不起,不过 妳是真的让我很担心。」他以手指轻划着她的脸庞。「答应我,快好起来。」 「你会陪我吗?」裴然无端地陷入新的忧虑。 「会,我会一直陪妳到妳完全康复为止。」她笑了。 即使笑容是那么轻忽、那么细微,却是一抹心满意足、幸福甜蜜的笑,因为 一道伤口攫住了李允耀对她的温柔和关心,她真恨不得此刻身上不口一道伤口, 而是满满的伤口,即使遍体鳞伤她都甘愿。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