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同样的路,同样的三月,同样的樱花。 心情开朗,走在路上,欣赏两旁绽放的樱花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心情沮丧,走在路上,却发现樱花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路没变,节气没变,只是赏花的人心情变了。 是啊,一个人的心情确实会改变周遭的一切,怀念以前的快乐与开朗,要如何拾回? 脑子里茫无头绪,就宛如被茧束缚的蛹,若能顺利破茧而出,将会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 ;若是不幸失败,将会永远被茧困住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是当一个人面临了沮丧绝望时,那心情绝不是一般人所能 想象的。 很佩服那些能面对困境,而且有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的人,有时真想问问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之前我的世界里装的都是快乐的记忆,始终无法想象沮丧而绝望的景象,我 一直认为人本着善心做每一件事,老天爷绝不会亏待他的,不过,这种想法在这段时间 彻底玻灭。 一直以来,我总是站在朋友的立场着想,可是当遇到困难时,朋友竟变成自己最恐 怖的敌人,人心险恶一点都不假,现在的人似乎忘了什么是情、什么是义。 曾经看过证严法师的「普天三不」—— 天底下没有我不能爱的人。 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原谅的人。 天底下没有我不能信任的人。 可是现在我只能黯然苦笑,前面两不,我赞同,唯独最后的一不,实难让人接受, 因为现今多数世人的眼里不再有善良,他们的眼里只有对自己有利的利益,没有情与义。 但是,无论如何,我总是说,这辈子里没有小人,只有贵人,每一个阶段都有贵人 教导我,让我成长。 对这些贵人,我心存感激,也因为这些贵人,让我看清了他们,也看清了自己的愚 昧。 楔子 「各位旅客,我们再过四十分钟,就会抵达台湾的桃园机场,台湾的气温是摄氏三 十度,提醒各位旅客,台湾严禁携带毒品……」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在机舱内回荡。 麦世杰俯瞰窗外,睽违五年的台湾,他今天终于回来。 从爸爸的手中接下东浩集团,他没有一天能松开紧绷的神经,坚守岗位,战战兢兢 地迎接每一刻,许多人眼里只看到他耀眼光鲜的一面,羡慕他今日的成就,但是有谁能 看到辉煌成就前的努力,和曾经经历过的沮丧? 这趟回来,除了视察台湾公司,最主要的是想寻找五年前曾经激发他斗志的小女孩 …… 那年,麦世杰二十一岁,因为父亲猝不及防地撒手人寰,他不得不接管东浩集团所 有的事业;二十六岁那年,遇到国际经济风暴,所有棘手的问题接踵而来,压得他几乎 无法呼吸,甚至一度以为东浩集团会在他手中毁掉。 在那段惊惶失措的日子中,他曾经选择逃避,在郊区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邻居全 都是退休的老荣民,麦世杰就终日躲在租屋中被痛苦啃蚀。 每天三餐,他几乎都是在一家小面馆解决,当时有个小女孩在面馆里打工,店里的 老板、客人都喊小女孩——丫头。 丫头亲切的招呼每一位来吃面的客人,粉嫩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许多人都 是为了丫头的笑容上门光顾的。 他会走进面馆,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从来没有看清楚丫头的长相。 看清楚丫头容貌的那一次,是因为他不小心撞翻了丫头手里的面,也因为那次的不 小心,他认识了丫头。 之后,麦世杰上面馆不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还是为了探望丫头。 经过几次交谈,他才知道丫头的父母都已经过世,现在唯一的亲人是姐姐,姐姐正 就读大学,每天除了读书,还要兼家教负担丫头生活费。 想减轻姐姐的负担,所以丫头每天放学后就来面馆打工,若是碰上寒暑假,她就全 天在面馆工作。 这天,外面的温度只有七度,麦世杰因为肚子饿,想找间超市买碗泡面充饥,经过 面馆前,发现丫头蹲在两个大盆子前洗碗,一双被冻得红咚咚的小手,教人好不心疼。 麦世杰来到丫头前面,「这么晚,你怎么还没回家?」 丫头先是一怔,抬头望见是他,随即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当初就跟这里的伯伯 说好,每天做到面馆打烊。」 「可是今天这么冷……」麦世杰蹲下来伸手试摸着水盆里的水,冰冷的水温令他牙 齿打颤,连忙抽回快冻僵的手,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丫头,「水这么冷,老板怎能狠心 叫你洗碗?」 丫头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心平气和,「我不能因为水冷就不做完该做的事,一个人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一点受到阻挠就退缩。」 麦世杰错愕地看着丫头,「你……」 「我有说错吗?」丫头偏着头对他甜甜一笑。 麦世杰顿时哑口无言。 丫头起来将洗干净的碗一迭一迭地搬回面馆里,麦世杰也起身帮忙。 当丫头将面馆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干净后,她回头看着麦世杰,「谢谢你的帮忙, 我现在可以回家了。」 「我送妳回家。」麦世杰只是出于一份关怀。 「好。」丫头没拒绝麦世杰的好意。 丫头背起书包,两人一起走出面馆,谨慎地关好面馆的门,她再回头望着好心帮她 的麦世杰,「可以走了。」 麦世杰陪着丫头走在晕黄的街灯下,一阵又一阵的寒风迎面袭来,丫头不停地搓揉 着泛红的小手,在嘴边哈着热气,试图温暖自己的手。 麦世杰心疼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不断地搓揉,「这样暖一点了吗?」 丫头仰起小脸,一双无邪的眸子望着他,「现在好多了。」唇边绽放一朵甜美的微 笑。 「多套一件衣服妳就不会冷。」麦世杰脱下外套覆在丫头的身上。 丫头倔强地拿开他的外套,披回他的肩上,「不是我不领情,万一你自己感冒该怎 么办呢?你还是穿上它。」 「可是妳……」麦世杰好不舍她被冻红的小脸。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再说,我像牛一样壮。」丫头俏皮地举起双臂,显示自 己的强壮。 麦世杰只好穿回外套,伸手再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小手放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这样妳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丫头浅笑看了看他,然后点头,「可以。」 在麦世杰的外套口袋里,暖暖的大手仍然包覆着冰冷的小手,直到冰冷的小手渐渐 转暖,大手仍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丫头盯着他那俊美的侧脸,无由来地道:「你不应该窝在这种地方。」 麦世杰惊愕顿住脚步,低头瞅着丫头,「窝!?」 丫头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低着头看着地面,「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理由让你来到这里,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管人家的闲事,可是你每 天这样过日子,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 麦世杰没有动气,只是诧异地盯着丫头,「妳是从哪一点看出来,我是在浪费时间?」 丫头抬头见他没生气,直言无讳:「只是凭感觉。我觉得你好像在逃避事情,至于 是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个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这么做算是负责吗?」 麦世杰登时一愣。 丫头偷偷地睨视麦世杰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 丫头继续轻轻地说道:「一个人无论做人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还要有始有终。」 对得起自己!? 有始有终!? 麦世杰惊奇的眼神落在丫头的脸上,「妳好令人惊讶。」 「不是我令人惊讶,而是你想通了我的话。」丫头对他露出一抹微笑。 想通了她的话…… 没错! 丫头一语惊醒了他。 从那天起,他挥别了沮丧,鼓起勇气回到让他感到挫折的地方…… 麦世杰望着窗外的台湾,嘴里喃喃:「五年了,丫头,妳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在面 馆里工作吗?」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