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先生是不是阁下乔装打扮(1) 我不想知道谁是我父亲只想知道谁不是我父亲,我不能背这么多父亲嫌疑人。 但我只有知道谁是我父亲才能知道谁不是我父亲,从此不背这么多父亲嫌疑人。这 群父亲嫌疑人都耍过我的母亲田岚没给她带来欢乐带来了痛苦,还给我带来了耻辱, 这些债我都要讨还。 只有知道谁是我父亲谁不是我父亲,我才知道如何实施不同的报复。 孙武出现,让我看清我的父亲嫌疑人都是文化大院的关键人物。抖落他们也就 抖落了整个大院。我顾不得周密策划我的行为艺术,随机应变地玩开了急就章。 文化联合会换届大选将临,我给大院内几百户人家发了电子邮件。 文化大院赶时髦装了局域网家家差不多都上了网,这倒很能朝发夕至信息沟通。 我发的是“候选人补充资料”。龙向光孙武高勇陈雅虎之流都是下届联合会主席副 主席的候选人自然有冠冕堂皇的介绍,我不过让他们亮了脸面之后再亮亮后脑勺。 高勇那天在花园村葫芦院玩了个“思想者全景”。 我也将他们各个“全景”一下看谁站得住。 在我发电子邮件的那天上午,大礼堂前宣传栏内联合会先公布了一位位候选人 的资料。装模作样的标准像,恰到好处的生平简历,五花八门的丰功伟绩。我看着 既热闹又冷漠的围观人群心想,比起这令人起腻的八股文今晚诸位打开电脑收到的 文本才叫有声有色。我笑我想好的署名是“好好先生”。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咱们好 一回试试。我最得意的结束语是:我们谁都不是圣贤也不该要求文化人圣贤同样不 能要求文化界头面人物圣贤,但我们有权要求他们是君子是小人表里如一。 第二天上午文化大院气氛就不对了,有了交头接耳的骚动。看来不少人收到了 电子邮件。到了晚饭后礼堂前路灯下就已经成群结伙议论纷纷了。 我佯装没心没肺哼着歌穿行而过听了一耳朵。 回家又像鸟一样在天空乱涂乱画乱点鼠标,这不算不正常。 家里宽了亮了,我不用去资料室在家玩开新买的电脑。母亲是电脑盲更让我恣 肆汪洋无所顾忌。美国玩高科技炸了伊拉克自己死伤不过几十个,一多半还是被自 己的导弹误炸的。我现在玩高科技把这群道貌岸然的小人慷慨激昂的丑角晒一晒。 经得住晒脱胎换骨,经不住晒瓦解土崩。 几天过去了,文化大院里不是沸沸扬扬也是扬扬沸沸了。 一群三十岁上下的写诗作文绘画的哥们儿聚到我这儿。母亲看见我这么旺的人 气嘴上不说心里高兴,烧水沏茶招呼一阵才回她房间。我们在客厅里指手画脚云山 雾罩。有了诗集的印数垫底,招待他们抽烟喝茶泡方便面自不在话下。有人指着我 说:好好先生是不是阁下乔装打扮? 我摇头说:我哪有那闲功夫,他们爱选谁选谁与我无关。 大伙儿挤眉弄眼瞄我,愿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阎家小院里响起了阎老家伙的吼声。听说老家伙自阿囡出生以来首次毒打了她, 还把她关在房间里任她哭闹。我在自己家如受伤的野狗慌张地走来走去。阿囡啊阿 囡,我实在是多管闲事作了孽,不成想让你遭这个殃。 我知道高勇从此把我当头号仇敌,阿囡也照样恨我绝不会领会我苦口良药。 和高勇自有前仇后怨冲抵,对阿囡的亏欠就说不明道不白了。 我走在文化大院就像鲁迅写的狂人走在阴险的月色里,觉得周围的目光全不对 了。一头小牛走在荒野,四周丛林中密布野兽的眼睛。 龙向光看见我,目光闪烁皮笑肉不笑地说两话言不由衷的话,便冷淡地走了。 我一时糊涂竟觉得住他批准的房入他批准的会有些忘恩负义。高勇开着“奥托”迎 面过来装没看见,不打招呼就扬长而去。这让我想到他过去一贯对我大面上过得去 真是很不容易。陈雅虎倒还没事人似的玩着扯平辈的调侃,谁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 药。满院男女想和我说笑又不敢,讪讪地从我身边过去,都让我感觉自己是让人害 怕的狂人。我觉得做过头了。我觉得被整个大院孤立了。我想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