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暗了人眼亮了真是直指人心(1) 我想把自己糊涂脑瓜涮清楚点,又来到花园村葫芦院。 老木和尚夏天宝这帮艺术乞丐我明知也是大俗人,可我和他们干干净净扯平辈 总能说得来。老木还像叫花子像牧师又像落难王子披头散发。和尚还像和尚秃顶不 用电亮光光。夏天宝还像本教科书神情拘谨实话实说。他们全是我真正的哥们儿, 知道我的老底儿。 他们说:你活得自由自在犯得着再认个爹吗? 我说我不想认爹只想知道谁是我爹,为的是最后知道谁不是我爹。 他们说:那有什么意义?我说他们耍了我母亲留给了我耻辱我得报复。他们说 :你管谁是爹谁不是爹,一股脑报复不就完了?我不得不说我还和他们的姑娘们正 玩着,我不能玩得乱了伦。老木一拍我肩膀:那还不简单,你搞定哪个就把牌摊开, 让他老子和你去做亲子鉴定。和尚说:这还用做亲子鉴定,你妈糊涂做爹的会不知 道? 我说来说去说不清,又讲了我在文化大院里的折腾。老木说:出口气就行了你 还真想让世人都心口如一?夏天宝有点结巴地说:你这是唐吉诃德和风车作战。和 尚更卖弄深刻说:你这是犯规操作弄不好最后被罚下场。 穿过大半个乌烟瘴气的城市回到文化大院,我现在每天第一面对的父亲嫌疑人 是孙武。我和他住一个单元门对门。我这边是两居室,他那边是四居室。每天照见 他那张皱纹深刻神情端正的国字脸。 听说给我调房子时,孙武对我住对门颇不愿意。但他不管这一摊,别人不体察 他的隐情他又不便直言,我这杂种便堵在他家门口了。 记得我连旧家具带新买的家具吆七喝八往里搬时,还特意在门上装了猫眼。孙 武像被猫眼蛰了一样很别扭地说:装这没多大用。回头看见自己门上也装着猫眼又 添了一句:他们给我装我就觉得没意思。 当时我暗暗发笑。 这只猫眼说不定有一天会盯得孙武不自在搬了家,那才叫好喜剧。 孙武几次找我填表谈话都是趁我母亲田岚上班时。 一次母亲半截回家撞见了,三个人家中相遇觉得很局促。孙武装得毫不别扭地 说说笑笑,临走对我说:你现在有条件了,以后好好孝顺你母亲,她这辈子带大你 不容易。我来不及体会这不伦不类的教导,母亲就说了一句:阿男从来挺孝顺的。 孙武自觉没资格指手画脚嘿嘿一笑拉门走了。 孙武和我母亲田岚是中学同学。“文革”又到一个农村插队。后来孙武善于表 现出身又没问题,便从农村去上工农兵大学。母亲田岚又过了些年才回城归文化大 院,孙武读完了工农兵大学又分到文化大院,两人的缘分真不算不大。 我隐约知道他们插队时就有吃窝头啃咸菜的浪漫蒂克,久别重逢大概再续旧情。 那时田岚已被阎王殿里的笑声梳理过了,被高勇搞得失魂落魄过了,也靠过乘 人之危的龙向光的胸脯了,陈雅虎大概也拱过她的怀了。孙武很可能因为田岚的遍 体鳞伤温存过她又抛弃了她。我母亲从此可能更精神错乱了,也更放荡了,也便不 知是谁种下的我。 当然她也可能知道谁是我父亲,却让我背着这么多传说加给我的父亲嫌疑人。 没想到和一个父亲嫌疑人住对门,先把自家搞乱了。 猫眼成了射向对门的枪眼,也成了勾我母亲魂的鬼眼。 白天她上班猫眼自然是我独守,听见楼梯有脚步我就会一激灵蹑手蹑脚来到门 边贴着往外看。我见孙武一路轻功来到门前,轻轻开门弄出声响还回头往我家门看 一眼,那时我就直视了他那张厚实的面孔那双深刻的眼。然后他招招手,一个三分 面熟七分面生的女孩轻盈盈从楼梯拐角上来,跟他进了门又帮他轻轻关上门。隔着 他家防盗门的纱窗我能看见女孩反客为主的操作,也能看见孙武拨开她亲自上手的 仔细。 没想到我能看到这样的合谋。 孙武的黄色段子向来不曾听闻,我搬过来没两天就看了个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