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宣言炸了杂种的窝(1) 文化大院像个小朝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帮派之争从未停止过。 阎老家伙下台龙向光上,龙向光下台现在是孙武高勇的天下。本来都是码字做 活出身,争权夺势起来比不会码字的人更机关算尽。我好长时间不明白这屁股大的 一块有什么可争的,后来恍然大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金科玉律。上了台便山中做 大王有车坐有好房住有国出有四海观光有人捧场门庭若市精神饱满身体健康,下了 台两袖清风一贫如洗门前冷落车马稀精神空虚身体病衰。 高勇那天精神饱满身体健康地在电视台同我一起做节目。龙向光精神空虚身体 病衰地凑到图书资料室混人气。我母亲照管的图书资料室向来是在野派的地摊。在 朝派都在开会出国风光,在野派便来这里翻报纸摆牌局聊闲天磕牙花子。 满屋人逗笑说:龙大人也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了。 龙向光扶扶眼镜一脸讪笑着说:我现在无官一身轻再不受那洋罪了。人们笑问 龙大人现在每天干什么?龙向光背着手撑着还算挺拔的身躯说:看看书写点东西。 于是乎我们又听到一个仕途不通走诗路的李白故事。 就在这种人文背景下,母亲田岚打开了电视。 依然是周日下午的那个时间,依然是高倩主持的评点我阿男的节目,只不过台 上的嘉宾不是龙向光是高勇了。一屋子看报打牌磕牙花子的人都直着眼朝电视机了。 据说龙向光当时很有些醋溜溜地抱着双肘站在那里,别人让他坐他还不坐,摆 一个姑妄看之的架势。龙大人自己当嘉宾时晕得不知南北,现在看别人表演却成明 白人了。他不时发出议论:高勇可真会提拔后起之秀。引得母亲不时瞟他一眼。 节目最后我说出在全国被酷评一把的杂种宣言,像一枚深水炸弹在图书资料室 很沉很闷地炸开了。 我说出身卑贱从小不知父亲是谁,眼睁睁的一个父亲嫌疑人龙向光就站在那里。 我说母亲善良可欺逆来顺受把我在苦水里拉扯大,母亲就病恹恹坐在这里。一屋子 人叫过我杂种没叫过我杂种的都看着我长大,现在石破天惊又都想开杂种从哪里来 了。我说别人走过来的路自己爬过来千万别上好话说绝的人的当,大概更抽着了某 些人沤烂的良心。 那天资料室除了龙向光还有一个半个我的泡沫父亲嫌疑人,脸都难看得挨了霜 打。龙向光这个有点贪有点迂半官僚半学究的男人到底脸皮不够厚,左一回右一回 扶眼镜,不知如何解放自己走动离开。 老天爷又不失时机给了他一个因果报应。 我母亲田岚在他身旁晕倒了。自从那次上当受骗被黄金辉伤了一下她至今半黄 半白着一张老瓜子脸像个病秧子。她当时又想一关抽屉一拿钥匙说关门,可一站起 来就歪了。 龙向光看大活人倒过来不能不扶,扶完就慌张让人打电话叫急救。 我母亲人晕着心明白闭着眼摇摇头。一屋子人说放平了躺下歇歇。看着图书资 料室零七碎八没个好躺的地儿,有个牌桌上叫得最欢的胖娘们儿见义勇为地说:你 们哪个爷们儿有劲把人平抱着送回家得了,在这儿不是事儿。 龙向光把人扶在手里,眼看着又是满屋最大个儿的男人。窘促之中推不出去, 一横心也就把我母亲仰面平抱起来,在别人说龙大人卸了官就是不一样的调侃中走 出资料室。这位十六七岁就写过人民公社就是好大跃进战鼓擂红旗飘的诗人后来又 吹过斗私批修的号角,什么伟大教育都受过。他明知不该他抱着田岚,可又知道他 最不该不抱。会看故事的看官们便都知道,这位父亲嫌疑人抱着我母亲田岚走在文 化大院里会掀起多少老的故事新的说法。 好在身后还护送着三五热心肠的人,一路上不费他口舌解释。 路上遇到陈雅虎,这位比我母亲小几岁的父亲嫌疑人虎模虎样地挥手说:赶紧 通知阿男回来。而后唏嘘感叹一番溜之乎也了。比起龙向光来他这块新姜倒比老姜 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