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宣言炸了杂种的窝(2) 我后来因为此事对龙向光颇多一点原谅。 我想他当时抱着与他有瓜葛的女人穿过如此经典的文化大院有那么点炼狱的意 思。据说快到楼下时正好撞见他老婆,人高马大的女人冷冷盯过来一眼,龙向光腿 一软差点连抱着的人带自己摔在楼门口。 我回到家时,母亲躺在客厅沙发上额上敷着湿毛巾。 龙向光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步。防盗门关着木门开着,防盗门上的铁纱窗保证了 客厅对外的透明度。一见我回来这位身材高大的父亲嫌疑人立刻眨着眼说:总算等 你回来了。我立刻明白母亲为何晕倒,那是听了我的杂种宣言受了刺激。这个话题 当着电视机前的千百万人可以讲,回到家中却不能再提。 天下事就这么怪,在家里讲的话不能到外面讲在外面讲的话回家不能讲。 龙向光笼统评价了下午的直播节目,绕开我从小不知父亲是谁的杂种宣言就好 像行船小心绕开暗礁。又说了几句关心我母亲的话,便功德圆满地走了。 难为他不避嫌疑守着一直到我回来。 谁知是迫不得已,还是不当官多了点人样? 看他一脸发锈的样子,又知道所谓无官一身轻是句天大的谎话。 母亲躺在那里眨着眼睛。她一发呆就两眼发直,一活过来就不停地眨眼睛。那 张我看着一年年变老的瓜子脸总是这两种气象转化。她眨了一会儿目光又直了,盯 着不高不低的地方说:龙向光看着一下老了许多。 我很淡地冷笑一声,想到龙向光下楼时的身影。 龙向光过去在台上奔波忙碌声嘶力竭倒还放着容光,一下台真像大病一场架子 空了面色衰了两鬓也白得多了。六十岁原本是可壮可衰的年纪。壮了让你延期一个 年富力强,衰了立刻显出老态。 母亲又跟了一句:龙向光比他们好,你以后对他别太冷淡。 这句蠢话一下戳到不该戳的痛处,我立刻枪毙了她的愚蠢:他能好到哪儿去? 只有你才这样糊涂透顶上当受骗。母亲两眼发直看着我卡住了,那对不住我害怕我 的可怜样子让我既看不起她又看不起自己。我对母亲的坏脾气与我人一起长大着。 每当我觉得她欠着我似的发恶火时,她就真是欠着我的一脸讨饶。 我那时真恨她又真恨自己恨不能剁掉自己的腿。 龙向光刚才帮拧毛巾把手表忘在这儿了,我给他送去。 一到他家门口,听见夫妇俩正在大吵。一听声音就人高马大的女人嚷:你一天 到晚丢魂落魄的还像个样子吗?龙向光想必满面涨红青筋暴露:我怎么丢魂落魄了, 我每天都在构思写东西。女人嚷:你写出一个字没有?写出来也是废纸。龙向光咆 哮了:你怎么这么势利?上房抽梯落井下石。 我转身离开这个直播现场。夫妻俩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基于一种力量平衡,平衡 破坏了大概就会内战频繁了。 送我下楼梯的是女人一句很毒的诅咒:你以后为你造出的杂种提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