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里没看到真正的生死簿(1) 联合会摘牌子终成定局,高速路当仁不让穿过文化大院也是早晚的事情。 换届上台半年多的孙武高勇一班人成了留守内阁,亏得他们手段高超智谋不凡, 争来了分阶段消散联合会的方案。第一阶段先裁员一半让社会消化,余下一半待明 年春天高速路动工前迁移它处,再逐步分流。据说如此这般裁冗留精或许有可能死 灰复燃东山再起,把死刑立即执行改为缓期,是孙武高勇深谋远虑的大手笔。 裁员一半又是分批公布,第一批里就有我母亲田岚。 既是甩掉垂危病号的医疗负担,也是惩治内贼申明大义。 母亲过去受她跳护城河的老子株连,现在受她惹事生非的杂种儿子牵连。她一 直自以为是文化大院的人,这下被斩草除根了。文化大院在灭亡前除掉田岚,我母 亲在还活着时告别文化大院,相得了断。 冰天冻地里我不再守母亲的窝了,把光明居住了半年多的两居室一搬而空。搬 家那天不少人冷眼相看,我押着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吆上喝下地开走,既是耀武扬威 也是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我到医院没告诉母亲她被裁员,也没说家里的玻璃窗早碎得南北大通风。我只 说文化大院要摘牌拆迁,咱们先搬出来主动。她要出院了我接她到租下的新房住, 又能彼此厮守。母亲听说文化大院早晚会夷为平地两眼发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想到我和文化大院的故事还没完。 远在天涯海角的阿囡意想不到出现。 还是那张娃娃气的胖圆脸,只不过比半年前显得老气了一些。我们还来不及说 别的,她说她爹阎老家伙要见我,我推说有事不想去。 阿囡说:他快不行了,说有重要话要和你讲。 我一下僵在那里,好像面临自己的死刑宣判。 我像进阎王殿一样小心迈进阎家门。听说他执意死在家里,不进医院。他的卧 室早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医疗器械装填成病房,吴姨阎小强都守在床边,还有 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儿子阎小楷白皙着一张架眼镜的瘦脸。见我进来,吴姨立刻迎上 来,告我阎老家伙有话对我单独讲。 阎老家伙躺在床上闭着眼,微微抬手示意我到床边坐下。 又摆了摆手,吴姨便同一家人退出了。 我杂种阿男的故事到此该十分险要,但我在床边坐下后,一直听到的是阎老家 伙困难的喘气。两三个医生护士在一旁观察着连在老家伙身上的各种管子和仪表, 不明白我是阎老家伙什么重要遗嘱的托付人。 阎老家伙终于眯缝开眼和我含混不清地讲话了。 他摸着我的手说:你的父亲你可能不知道,就在我们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