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祭起番天印打着谁是谁(1) 一场大雪覆盖天下。一个人的死亡成全了我又一个行为艺术。 这次死去的是母亲田岚。我的父亲嫌疑人阎老家伙死时冬天照常刮着干冷的风。 母亲死了,大雪在我放眼所及的地方披了素装。 老天爷赏罚不当糊涂了几十年又有了公平心。 母亲临终前我曾问她有何不宽恕的抱怨?她两眼茫然。问她有何宽恕和原谅? 她也没有反应。可怜的女人一辈子不知谁对不起她,临死无可宽恕无可不宽恕,真 是死得贫乏。从她含混不清的声音中我只猜到她遗嘱不要动她的旧木箱,而后撒手 人寰。 我却要将那些欠债人鞭赶到亡灵前献出赎罪的纪念。 我在文化大院张贴讣告,通告了母亲田岚的死亡。讣告说我母亲生在文化大院 活在文化大院几十年来小心谨慎逆来顺受,没伤害过人只受过伤害当然也受过很多 人恩惠。其生前好友历年同事不忘过去同舟共济决定参加告别仪式者,请与阿男联 系。 死人比活人厉害。死了人就有点仗着阎王殿的势力不让人。我踏着厚雪在大礼 堂前宣传栏上张贴讣告,过往的人都收了刮我的冷眼噤若寒蝉。 死是债务关系错乱的人世上最大的理。 告别仪式前一天,我看了出席告别仪式的名单,只是几个多年和母亲一起嚼舌 头的老姊妹,还有鹤立鸡群的一位,龙向光。看着他送的花圈,我又多了一点对他 的宽谅。另几位父亲嫌疑人孙武高勇陈雅虎都没送花圈,也没说来。真要撇开他们 当年和我母亲的债孽关系,这几位好赖还风云着的人物确实没必要屈尊就下,参加 已被裁员的图书管理员的死亡仪式。 联合会公事公办送个花圈,就算了了几位留守内阁的事。 他们的女儿都是死者儿子我阿男的好友,阿囡孙薇薇陈小燕不时过来帮我料理, 高倩也打电话表示慰问。 我却知道坏事可以株连好心不能代替。 她们是她们,不能代替她们的父亲。 我告诉孙薇薇:母亲留下一些文字资料,记录了她当年和孙武的来往,这是她 一生保守的秘密,我有可能在告别仪式那天当面交给孙武。他若不去,我就另行处 理了。孙薇薇很是惊讶。我把同样的意思对陈小燕讲了,小妖精一下明白过来,说 :我转告他。我对高倩讲了以后,高倩在电话里说: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父亲讲?因 为我知道她一定会转告。 当天三位父亲嫌疑人分别送了花圈,还都表示将会参加告别仪式。 孙武在电话里还显得至亲至近,说他这两天忙联合会缩编忙得马踩车。还说: 我和你母亲过去同班同学同村插队,又这么多年在一个单位工作,她的遗体告别仪 式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对这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发出狗崽子的冷笑。 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先理后兵刀子不搁脖子上不服软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 不要命的,你们早干吗去了? 这年头的债真是能不还就不还不逼不还逼不狠还是不还。 母亲田岚那只旧木箱我打开了,我像踏进雷区一样小心翼翼。箱子很空,放着 些她年轻时的衣物,有一身少先队的蓝裙子白衬衫,一条红领巾,有一条大概是她 插队时围过的红围巾,上边还别着几个伟人纪念章。还有一些物品很私人历史,属 于母亲秘密的外围。 秘密的核心是埋在箱底的小黄书包。 小黄书包上有个五角星,里边有两三本日记,一些书信照片,似乎还有些软的 硬的小物品。我没有动。母亲活着时没对我开放的秘密死了也该随她而去,子女不 该继承家长的隐私,这是一条至高无上的继承法。 我只不过要像英雄举着炸药包一样举起这个小黄书包,教训一下那些不够人性 的人。又像姜子牙祭起番天印,打着谁是谁。 遗体告别仪式在医院的告别室进行,母亲的遗体覆盖着雪白的床单,枕边放着 鲜花,四周倚墙立着一些花圈,正面挂着母亲的遗照,这些都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