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愿望从未对人说过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叶眉在漆黑中醒来,叫罗成不醒,再摇撼还是不醒。她慌 了,打开矿帽灯,试罗成鼻吸,又听罗成心脏,再摇撼他。罗成微微睁开了眼。 叶眉问:“你难受吗?” 罗成扯着胸口的衣服,憋闷难受晕晕糊糊地说:“头晕,呼吸困难。” 叶眉说:“我也头晕。” 罗成吃力地看了看表:“咱们封在井下30多个小时了。”又吃力地照了照水面, 摇了摇头:“我看咱们得做牺牲的准备了。” 叶眉靠着罗成肩膀:“就这样死去还是太遗憾,你给我讲点自己的故事吧。” 罗成衰竭无力地半闭着眼:“我没什么故事。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是普通农民, 我就更普通了。” 叶眉说:“你有什么从没跟人说过的愿望吗?” 罗成的声音很缓慢,很无力,像是在说梦话:“我有一个愿望从未对人说过。” 叶眉说:“你说。” 罗成说:“如果不是计划生育,我想生一二十个孩子。” 叶眉嗔道:“一个我看你都操心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罗成断断续续地说:“你不懂,虱多不咬,孩子多了好养,孩子 少才操心。” 叶眉说:“你想生,谁给你生啊。” 罗成声音几近没有:“所以这叫不可告人的奢望……” 过了一会儿,叶眉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罗成没应声。 叶眉借灯光看罗成。罗成已经闭上眼。叶眉说:“又头晕难受?” 叶眉摸他的脸,他没知觉。又摸他另一边脸,还没知觉。叶眉急了,试他的呼 吸,也不能确认什么。叶眉摇晃他:“你醒醒啊。” 罗成毫无反应。 叶眉接着晃他:“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你呢。” 罗成一动不动。 叶眉轻轻捶他胸:“你不用睁开眼,我知道你累了,你不用说话,你就点点头 表示听见就行了,啊?”她看着罗成,罗成已是完全没知觉了。眼泪从叶眉眼中扑 簌簌流了出来。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比较用力地摇晃和捶敲罗成:“你不能不回答我 的问题……”她仰着泪脸看了看罗成:“你喜欢我吗?” 罗成没反应。 她抓着他双肩摇了摇:“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罗成眼皮轻微动了一下,嘴唇也开始微微歙动着。 叶眉看着他。 罗成慢慢一点点提起手臂,一点点搂住她,用低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能不喜欢你吗?傻孩子……”他轻拍了拍叶眉“好好靠着我吧。” 叶眉看了一会儿罗成,把脸枕在罗成胸前,灭了自己的灯,也昏睡过去。 天州煤矿人山人海。人群涌动着。到处是汽车、摩托、拖拉机,一片片的自行 车。 天州煤矿四周山上的天池中,焦天良正挥着小红旗拿着扩音喇叭在指挥大小船 只往岸边峭壁下水面抛沙袋。 (画外音:罗成是周五下午下井抢险时和叶眉被封在井下的,周六早晨,天州 市上万人云集天州煤矿,等着营救罗成。周六晚上,等了一天的人群散去多半。到 了周日早晨,又来了更多的人。周日下午,事情有了转机,焦天良率领太子县抢险 队伍在一个最大的天池岸边峭壁下发现一处急速漏水,这里地形险要,水深数十米。 他在各方支援下开始了分秒必争的堵漏。) 夜晚,许多家庭围着电视机收看新闻。 (画外音:半夜,天州电视台晚间新闻报告:随着黑三角盆地四周高山天池堵 漏取得重大成效,天州煤矿竖井水位开始明显下降,有望明日清晨露出107 水平巷 道。) 早晨,天州煤矿四周更加人山人海。 (画外音:周一早晨六点,数万天州人布满煤矿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