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鸡狗比的话也成口号了? 马立凤一阵风似地进了龙福海家。一进门就说:“白主任,不知道龙书记没睡, 要不,早就来汇报情况了。”龙福海抬了抬手示意她坐:“有什么情况?” 马立凤说:“我听市政府那边的人说,去太子县收白条,开出去了十几辆车。 天州电视台也开着转播车去太子县了。” 龙福海皱皱眉:“开转播车干什么?” 马立凤说:“罗成布置的,六点钟的现场会要全市直播。” 龙福海冒大火了:“几张白条,这样大闹特闹,这是搞政变还是搞什么?也太 扰民了,弄得全市上下都不睡觉了。” 马立凤说:“您别生气,他不睡,咱们也不睡。我先把各方面情况摸一摸。” 她当着龙福海白宝珍的面开始打电话。 凌晨五点钟以后,收白条的十几辆车亮着雪亮车灯先后开进太子县城。最后两 辆车,是王庆等报社记者一辆,刘小妹等电视台记者一辆。 王庆在车上用手机对洪平安汇报:“洪主任,我们收白条的任务全部完成,十 几辆车汇齐开进县城了,马上到太子县委大院。” 坐在他一旁的记者一指县城街上:“你看四面八方来开现场会的车。” 数不清的大小汽车亮着车灯从四面八方开进太子县城,开进太子县委大院。场 面十分壮观。 凌晨,墙上的挂钟指向五点半。马立凤正拿着话筒向龙福海报告消息。 龙福海说:“全县十几个乡,开着车连夜收白条,惊动真是不小。” 马立凤说:“太子县各乡的正副书记乡长四点钟摸黑往县城赶,全县的机关干 部大概三四点就都被叫醒了,整个太子县城就和打仗差不多。”马立凤停停又汇报 :“全市二十个县区的书记、县区长以及分管文教的副书记、副县区长,这会儿都 在赶往太子县城的路上。” 龙福海说:“真会滥用权力。” 马立凤又说:“每个县区不光是去这几个人,还要求组织全体机关干部和各乡 干部准时收看六点钟天州电视台的现场转播。这等于开了一个超大型的现场会,真 是要翻天覆地呀。” 龙福海脸色铁青。 临近六点,家里的两部电话和马立凤手机响个不断,各处报告情况。马立凤接 了这个电话又接那个,啊啊啊地听着。 龙少伟也来到客厅:“这下真成两个司令部的斗争了。” 龙福海瞟了儿子一眼,没说话。 墙上的挂钟已快六点,白宝珍看了一眼:“现场会直播快开始了。”她打开了 电视。 白宝贵也赶来了:“你们知道六点电视直播太子县现场会吧?”他看到电视已 打开,一屋人已经盯着屏幕,便一块儿坐下看电视。 一屋人都直愣愣瞪大眼,他们看见太子县大礼堂外面停满了车。刘小妹拿着话 筒在灯光照耀下很激动地介绍着情况。 刘小妹对着话筒说:“昨天深夜,罗市长在太子县小龙乡东沟村发现我市欠发 教师工资的第一张白条,立即组织力量出动十几个工作小组连夜收白条;并决定在 太子县召开现场会进行严肃处理。”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清晨六点不到, 但太子县全体机关干部已无一遗漏到达会场,太子县各乡正副党委书记、正副乡长 无一迟到。据了解,全市二十个县区的与会领导有的不到四点就出发。” 镜头对准最后进入会场的几个干部。刘小妹继续说:“现在是六点差五分,最 后一个县的与会领导赶到会场。与此同时,全市各县区各乡都组织干部在电视机前 收看现场会直播;新的工作效率就这样开始了。”她指着灯光以外的黑暗天地: “现在,天还没亮,现场会就要开始了。为老百姓创造环境,政府干部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 电视机前龙福海骂了一句:“和鸡狗比的话也成口号了?” 马立凤说:“这是罗成的口头语。” 龙福海家客厅墙上的挂钟正正地指到六点。 现场会六点准时开始。罗成、孙大治、贾尚文还有文教副市长文思奇等人坐在 主席台上。贾尚文在台上拿起麦克风宣布:“天州市补发教师工资挤水分现场会现 在开始……” 龙福海通过电视镜头注意察看着主席台上贾尚文、孙大治、文思奇和罗成的表 现,也注意着台下头几排坐的各县区书记、县区长们的表情。 (画外音:龙福海不在现场,就如同在现场一样。 他相信,所有这些人都会想到龙福海在打量他们。 贾尚文虽然被推出来主持会议,但宣布程序时一派照章办事。在龙福海眼里, 贾尚文是勉为其难的。) 孙大治代表领导组讲话:“我代表天州市稳定社会领导小组宣布,截止目前收 到的白条,太子县所谓全部补发几年来拖欠教师工资,含百分之六十虚假水分……” 龙福海审视着电视。 (画外音:孙大治的宣布一丝不苟,却绝无兴师动众的口气。这同样是一个既 能对付罗成又能交待他龙福海的照章办事。) 接着是万汉山走上台做了检查:“太子县某些乡镇未能坚决执行市里补发教师 工资的决定,至今一些教师手里还拿着白条,主要责任由我这个第一把手负,我愿 意接受市委对我的任何处分……” 龙福海不无怜惜地看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