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开走这条绝路 “单小兰自杀,是她自己有啥事想不通。咱们虽然不了解底细,没责任,可毕 竟是咱们凌家的儿媳。事情该怎么处理,总要做到仁至义尽。”她平静地说。 凌汉光僵硬了的肥大身躯似乎这才有些活转过来:“你说该怎么办?”他转过 头,妻子此时简直是他的活佛。 “先把凌海叫来,把我刚才的意思告诉他。然后让他去单小兰家,通告她父母, 上午就去。越耽搁越显得事情不正常了。该花费什么钱,给单家的,就花。不要手 小。是一千,是两千,是三千,这钱我出。”她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凌汉光吓得一 哆嗦,她蔑视地白了他一眼,“丧事,征求单小兰父母的意见,咱们给她办好。单 家还有什么要求,能满足就都满足他们。” 一切都照她的办了。 女儿(姐姐)自杀了。凌海来说小兰出了点事,父母、弟弟,一家三人都跟着 去了凌家,才知道她在北海上吊了。看见她静静地躺在一张行军床上,盖着白布单, 围着冰。听完凌家的解释安慰了,哭完了,懵懵懂懂回到金象胡同一号家中了。屋 里一片阴暗。 单老头坐在那儿两眼发直,一副麻木苦相。女儿咋会上吊呢?她昨天来家里不 是还高高兴兴吗?这满屋干净不是她收拾出来的吗?是谁欺负她了?遇见流氓了? 可公安局验尸了,是自杀。为啥自杀? 单大妈是哭开了,女儿啊,你受啥罪想不开走这条绝路啊,你有啥委屈咋不和 妈讲啊?哭得昏天黑地。出入院门口的邻居们都知道了,又一传十、十传百地全院 人都围拢来了。小兰好好的咋会自杀呢?让公安局好好调查调查,看是谁害的。 大宝在阴暗的屋角蹲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地,不断露出狠意。等邻居们走了, 他说话了:妈,别哭了,哭管啥用。母亲止住了哭。妈,我问你,姐最近回来,和 你说过什么没有?做母亲的抬着一张衰老的皱纹脸,呆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小兰 子每次回来总是给家里干活,没说过什么委屈。她打小就不爱说委屈。妈,您别啰 唆,您再想想,仔细想想,她露过啥话没有?姐姐死了,咱们总得搞清楚,她为啥 死的?老太太清醒了一些。噢,前一阵,她回来,天挺热还穿着长衣长裤,让她换 也不换。晚上睡觉,见她身上像是有青的红的伤,问她,她说感冒,刮的。大宝咬 着牙,死死盯着黑暗中的一点。好一会儿,猛地抡起斧头狠狠劈入砖地。我看,就 是凌海一家逼死她的。 父母全傻了:他们家?不会吧? 他们家不会?哼,你们就当着他们这种人家讲理?我看着他们就不是好人。凌 海啥时候来过咱家?他压根儿看不起咱们。我去过他们家,姐姐在那儿跟使唤丫头 一样。还有那老头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过去在部队,老色鬼,臭着呢。姐姐在他 们家肯定受够气了,怕你们不放心,她不说。这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她身上那些伤 肯定是凌海打的——那个人心狠手辣,我听说过他。妈,爸,先别急着办丧事,去 法院告他们,不能放过他们。 “咱们敢告他们吗?”老头老太太直呆呆地看着儿子。 “怎么不敢。” 单小兰的弟弟又来了一趟,我想看看姐姐留下的东西。凌海拉出一皮箱来,任 他翻。并没有日记本之类的东西,没有文字。我姐姐为什么会自杀,我想知道一下 情况。凌海略耸了一下肩,作沉郁状:这我怎么知道,她每天去上班,很晚回来, 也不多说话。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弟弟盯着他问。我确实不知道,凌海没有火, 我们感情不好也不坏,因为缺乏共同语言,相互间话很少。可我姐姐不会无缘无故 自杀的,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自杀。你姐姐思想不开朗,心里一点事也放不住, 可能因为什么事想不开吧。也可能因为我对她不太热情,也可能因为有其他女人来 找我,我这儿人来人往多,她过敏了,这我都没法说。 看着这位弟弟咬住嘴说不出什么话了,他心中说: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工人, 和我斗,还差得多呢。要不是这种特殊情况,我眼里能放下你这么个毛小伙子?白 涮你。 “天太热了,丧事要抓紧点。”他说。 “我们想请公安局再派法医验一下。” “那请吧,这儿就是电话。”凌海指了指房间里的电话。 大宝看了看他,走过去拨通了电话。回答很简单:已详细验尸,不需再重复了。 “那她身上是否有伤痕啊?”回答:没有特别的新近的伤痕。半晌,他放下电话。 凌海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他。 年轻人不知该怎么办了,他要回去和父母再商量。凌汉光的妻子出现了:你是 小兰的弟弟吧?你姐姐是个好姑娘,一时想不开走上这一步,太让人难过了。 小兰的弟弟走了,明确的信息却留下了,凌海却已经没有任何惊恐了。凌家三 个人现在结成了一条统一战线,就没什么可怕了。外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看来很 清楚,小兰没留下什么控诉的遗书。她死了,一切就都过去了。你们能告什么?他 有的是经验,有的是广大联系,应付这事绰绰有余,他已经开始了各方面的行动。 父亲的后妻(他从未把她看成后母)又在面前出现了,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黑 色鳄鱼皮包。咱俩一块儿去趟小兰家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