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介绍恋爱经过 这位是刘言,大作家,听说过吧?程无忌介绍道。(刘言笑着摆手:我算什么 大作家?)你不是希望我介绍一两位作家来参加婚礼吗?老刘正好又想结识你这样 的农民企业家,我就把他拉来了。“久仰,久仰,感谢光临。”孟立才用力握手。 这位是顾晓鹰,老熟人了。随他一起来的有广州的鲁鸿,方脸,满是红疙瘩, 笑声洪亮。自己经顾晓鹰介绍已与他谈成了生意,所以把他请来了,让他看看自己 的财力。 这位是高级干部学院副院长江啸的大公子江岩松,自己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请 到。三十来岁,已有些发胖,挺有人物感,说笑不笑,不容易琢摸,自己对他格外 亲热,这种上层关系四通八达的人物难保以后有大用。 这位女记者黄平平是这两天才认识的。请她来,扩大自己这个“农民企业家” 的名声,不花钱的大广告。真欢迎你。 在刘言、程无忌招呼下下车的一群人是电影厂的。也是经程无忌联络请来的。 他结婚要热闹,要壮场面;他们想拍摄一个农民企业家的婚礼,电影中用。相互需 要,相互利用,再合理不过了。一位副导演,一位摄影师,几位助手,几个演员。 其中一位是童伟,评论家,仪表堂堂,“久仰您的大名。”再三握手。 又下来的两位,一位中年人,满额愁苦的皱纹,是农业改革的理论家,许哲生, 自己认识不久,他对自己感兴趣,又是相互需要。请他来了。 又一位,是刚认识的年轻县委书记李向南,听说这两天被免职了。“你好。” 李向南幽默地一笑:“这么热闹,眼都花了。” 鞭炮声,锣鼓声,披红挂彩的车队出现了,人群潮水般涌动,新娘子来了。鞭 炮也轰天闹地放了起来。 婚礼开始了。鞭炮的青色硝烟在小院上空滚滚弥漫,喜气更浓烈了。新娘一身 鲜红的真丝套裙与戴着红花的新郎相挽着出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拜天地, 拜父母,拜长辈都在其中了。主席台就在楼门口,几百个来宾在院内密密匝匝地站 立,院门内外、院墙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证婚人讲话;宣布来宾的名单;来宾代 表讲话(一位副县长);新娘新郎介绍恋爱经过;新娘新郎交换金戒指…… 孟立才,如林的彩旗,四合院成了红堡垒,新娘像只火凤凰,她今天还挺漂亮, 大红花如火如荼。小子,你交了好运,不敢太发昏,还得咬着牙好好干。 金凤,觉得自己沐在红光中,自己身体光溜溜的,在红光中颤栗着。密集的目 光切割着她,脚下是团红毡,飘了起来,父亲又黑又大的脸庞,母亲蜡黄的脸,胸 前有一线汗,凉凉的。 程无忌,兴奋地挤在第一排,拼命鼓掌起哄。新娘子挺性感,那胸真发育,颤 颤的,嘴唇发光,栽吻的好地方。这群人中漂亮妞儿也有几个,闪闪簇簇野花香。 刘言在旁边也拍手,文雅些,还想办法挥着手大声说几句:不行嘛,新郎新娘恋爱 经过可不能省略,小说写到这儿不能跳过去。人们知道他是名作家吗?刚才那个县 里的小秘书不是一听自己的名字就崇拜万分吗?世界只有标明自己存在时才有价值, 要不再精彩的戏剧也引不起他兴趣。童伟也站在第一排,他打量自己的文友们,一 个个太狂热,失态,没多大意思。这个花花杂杂的场面任他的目光切割,他的角度 可以前后扫视,世界是为那些能冷静洞察的强者预备的。孟立才这个暴发户。 顾晓鹰被挤在二三排,个儿不高,踮着脚。他关心新娘子(这孟立才真他妈淫 棍,找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性感大妞),还关心人群中的农村姑娘,小县城的妞 儿都长得粗,脸红扑扑的,牙不好,呲着,挺黄,也有几个水灵的,闪来闪去总盯 不上。倒是身前这个挺漂亮,好像是副县长的千金,秀发下露着白嫩嫩的脖颈,自 己可以若即若离地挤着她,可怎么钓到手呢? 鲁鸿和江岩松在摆着八仙桌的凉棚下站着说话,不时四下看看。人堆真狂闹哇。 有几杆彩旗被人群拉倒了,笑闹地扶正着。真够摆阔的。鲁鸿说。小农心理的又一 表现,勤俭吝啬和挥霍性消费是相通的两极。江岩松不无轻蔑地说。 李向南站在人群中该鼓掌就鼓掌,该笑就微微笑笑。刚才已被孟立才向客人们 介绍过,这里不少本县干部,他们对自己这样一个外省的县委书记有什么看法?都 挺注意自己,不时有目光溜过来。发现:自己当县委书记,却最不便和其他县级干 部相见。身边立着许哲生,一路上谈了不少。许哲生这个人很知识气,不搞社交策 略。自己依然稳稳地站着,周围如流彩般旋转着,自己却有一定之规,像个黑石桩? 人生恍惚。 他,一位五十岁的局长,又兴奋又嫉妒又反感地在人群中站着。眼前是一艘要 着火的大木船,上面还张灯结彩地狂吃大喝。他,一个骑墙头的小伙子,盯着院子 里的红花世界,像一灶旺火扑得脸发热。她,一个挤在人群中的年轻姑娘,看着新 娘又看新郎,想着自己的可怜陪嫁,父母的穷炕头,墙上的破镜框,桌上的烂茶壶, 口袋里攥出汗的两毛钱。他们,几个做饭的大师傅,隔着腾腾白气往那边看,什么 都影影绰绰,纷纷乱乱。 电影厂的摄影机架在了楼顶上。在摄影师眼里,四方院墙上的彩旗,一个挨一 个骑在墙上的小伙子,画了一幅现代派画的四方框;里面两个大凉棚顶像只黄色大 鸟的两翼;密密匝匝的人群像一群发了神经的花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