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了一个姑娘舞入场中央 乌龙卓,这位满脸放光的电视台文艺编辑室副主任领康小娜在电视台转了一圈, 让她开开眼,又请她到他家坐:咱们聊聊。她有些受宠若惊了。一进家门,他说: 你坐吧,我爱人出差了。吃糖吗?吃水果吧?我给你洗葡萄吧。她很有些局促不安 :您别忙乎了。及至他端来了一盘盘水果糕点放在大茶几上,挨着她很近地在同一 张大沙发上坐下时,她多少觉出了点什么,想到他爱人不在这个事实了,这使她多 少从晕乎乎的局促中摆脱出来。不过她没敢多想,这是文化人,有知识的,她多的 是崇敬。他把一串葡萄水淋淋地递给她:吃吧,咱俩一人一串。这“咱俩”二字使 她又感到什么。她一粒粒拘谨地吃着,他则一粒粒很快地吃着,话还滔滔不绝:你 吃葡萄,是从最坏的一粒吃起呢,还是从最好的吃起?他问。她愣了愣,没想过这 一点,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葡萄:嗯……我先吃最坏的,这样越吃到后面越好。她 笑了笑说,觉得有意思。他则一举手中的葡萄:我相反,我是挑最好的先吃。你那 种吃法,总是在吃最不好的,我这种吃法,总是在吃最好的,还是我这种吃法合算。 她被他的风趣感染,笑了。他则借题发挥:知道吗,吃葡萄的两种不同方法也反映 出两种不同的性格和人生态度。她迷惑不解了,这对于她太深奥了。他打着手势: 你那是一种小康人家的人生态度。钱要攒着花,月月注意节省,好衣服也要放在箱 子里。我说得对吗?康小娜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得对,他有学问,他真 行。他更加精神焕发,什么人生,修养,追求,创造有价值的生活,云山雾罩地讲 着,她更加眼花缭乱了,飘飘乎乎,大千世界,她如一粒草芥,太渺小卑微了。他 什么都知道,真是有文化的人。当他用手轻轻搂着她肩膀,侧转头亲切地问她:你 如果真想拍电视,我可以培养你,你愿意吗?她脸红了,轻声答道:愿意。当他开 始抚摸她的头发,说:我挺喜欢你的。而且越挨越近,有了要吻她的举动时,她轻 轻躲闪开了:乌老师,我该走了。乌龙卓目光闪烁了一下,仰身笑了,又和蔼地拍 了拍她肩:行,今天先聊这些,我很忙,以后有时间再聊吧。不过,这样的时间是 很少的。他站起来了,她也站起来了,又觉得有些后悔。他送她到楼下,分手时又 说:能不能成一个影视演员,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你自己要不专心诚意,我也就 不帮助你了。她连忙说:我一定专心诚意,请您一定帮助我。乌龙卓握着她的手打 量着她那急切的样子,露出一丝深不可测的微笑。 康小娜一路回家,一直想着能不能拍电视的事,乌龙卓的大方脸也在眼前晃来 晃去,快到院门口时,她的心又变得淡淡的了。电视拍不拍吧,还有和顾晓鹰的事, 都变成模模糊糊的一片。最近她总是这样神志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像 现在倦倦淡淡地往家走,也并没什么目的,单因为只能往那儿去。 苏健推着自行车从大院里出来。“刚回来?”他冲她一笑。 “你去哪儿,又是上电大?”她淡淡地回答,显得很累。小伙子现在总是快快 乐乐的,完全不像从前了。 “今天电大没课,我去参加舞会。” “舞会?”她有些惊异了,这个一直默默追慕自己的小伙子一向穿着呆板,像 个忠厚的小木匠,现在装扮漂亮,显出一股子帅气了。 “你去吗?”他问。 “我太累了。”她说。 “好,那‘拜拜’。”苏健推了几步车,一骗腿骑走了。 看着小伙子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走了,她突然感到失去了什么。她从来是含着友 善的怜悯来躲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的,今天却第一次受到了刺激。他在舞会 上和哪些姑娘跳舞呢?他骑车的样子很洒脱,就要在胡同拐弯处消失了,她赶忙扬 起手喊道:“苏健,苏健,你等一等。” 她和他一起踏进舞场了。她说想先坐着歇会儿,他便邀了一个姑娘舞入场中央 了。他显然跳得不错,换了一支曲子,又邀了另一个姑娘。接着,好像又有第三个 姑娘,看来都是他电大的同学,他们说说笑笑的都是上课的事。她在心中感到那一 丝刺激越来越鲜明,像一簇火苗燃烧起来。她感到难受了,同时想到自己才初中毕 业的文化程度,而他们(他和她们)都将是有大学文凭的人。 她开始寻找自己的 优越处,她们长得都很一般,比自己差,有一个脸上还满是雀斑,可这一切对比仍 不能平复心中的刺激。几个男人上来邀舞她都谢绝了,她只盯着苏健。她想到他的 善良忠诚,如果他和别的姑娘好起来,该如何体贴入微地去照顾对方啊。苏健又跳 完一曲,回到她身边高高兴兴地说笑,还介绍着自己的女同学们。她很勉强地笑着, 及至音乐又响起来,他问她是否跳舞时,她轻轻理了一下头发,以一个舞蹈演员的 优美动作站了起来。只要一跳起来,她就知道自己会放光了。 苏健并没有忘记在“人生咨询所”得到的四点指导。他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当 康小娜的手刚和他握在一起,这激动就强烈冲击着他),像对朋友一样友好热情而 又坦然。他一边和她舞着,关心她的一切,也对她讲到自己的上班、学习,包括跳 舞,还讲到他的恋爱。几个姑娘在和他接触,她们的情况,他都叙述了一遍。你说, 我该怎么办?他信赖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