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会变成文艺晚会 看你给不给?杜正光始终开玩笑地笑着,手底下却越来越用劲。她感到他表面 的言谈笑语是假的,暗里的抢夺劲是真的,越发用力反抗了。杜正光把她扑倒在了 床上,还是用一手箍住她身体和双手,一手去抢钥匙。我就是不给。她像不驯服的 野兽一样挣扎着,颠簸着,要把他掀下来。杜正光冲动了。不给钥匙就给人吧。开 始用力搂她,吻她,揉她,解她的衣服扣子。她把钥匙掖到褥子下面,腾出手来推 了他两下,你起来。没推动,推累了,便不推了,任他摆布。 一次很长久的爱。 杜正光起来了,像以往一样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很快地穿衣服。她裸身坐起来, 先慢慢理着凌乱的头发。她突然发现杜正光已打开了抽屉——不知他何时摸走的钥 匙。 你别看。她说。她太累了。 我看看怕什么?杜正光拿出稿纸,才翻了几页脸色就变得平静了。他慢慢在桌 旁坐了下来又翻看下去,神情越来越集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眼,深沉地看着 石英,石英坐在床上慢慢系着衣服扣子。又过了好一会儿,杜正光可能看完了,把 稿子一卷塞到裤兜里,走到床边坐下:“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写吧?” “你为啥那么怕别人知道?” “假如让你裸着体出去行吗,不也怕别人看吗?” 晚上,庆功会变成文艺晚会。一楼大厅放电影,二楼大厅是舞会,几间休息厅 放录像。礼堂大门外是闹嚷嚷的男男女女,一多半是年轻人,都想进去,可都没票。 舞会吸引他们,电影、录像吸引他们,电影明星更吸引他们。您有票没有?您有富 余票没有?您卖给我吧,我给您十块钱。到处是要票的乞求声。让开点儿,让开点 儿,分开人群挤着往里进的都是有票的,在这儿有票就是上等人。领着姑娘的小伙 子为了能成为上等人,不惜掏出五六张“大团结”到处拦退票。 钟小鲁在前边开路,林虹紧跟在后。他们来的晚,越发受到围截:你们有富余 票吗?左右都是晃动的钱。我没有,我没有。林虹不停地说着。走在前面的钟 小 鲁已经有些急了:我们没富余的。 礼堂门已关上,敲开一条缝,把票晃给里面看了,让他们挤着进了,又紧紧地 关上了。听见后面闹嚷嚷的声音:刚才进去的那个女的八成也是演员吧? 电影厅,他们只进去扫了一眼便出来了,都是普通观众。舞厅,他们进去环视 了一下也没有几个熟识的人。真正有意义的地方是楼上楼下的前厅、休息室。这里 灯光通明,尽是文艺界人士。你不看电影?不看。不跳舞?不想跳。我也不想看, 不想跳。人们彼此询问着,然后凑在一起,或站或坐,海阔天空地聊。人人都需要 社交,需要热闹,需要出风头。 钟小鲁有他的交际,林虹有包围她的记者,两个人就散了。林虹终于寻得了安 静,在前厅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慢慢啜饮着汽水,观察着眼前的喧闹。 第一个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自我感觉是最惹人注目的。 你看,女导演彦均站在二楼的楼梯那儿就挪不动窝了,和这个眉飞色舞地说一 顿,那边来了个熟人,又飞起眼光彩夺目地笑着,大声说着:叫我呢?我不去跳舞。 我说话都顾不过来。嗓门之洪亮,充分表明她有这样的权利,且有这样的必要。所 有的人都该听着她的话,她是这喧闹世界的中心。她应接不暇,却不丢掉和任何一 个人打招呼的机会。正对话的人该等着她,未对话的人该走向她,对完话要走开的 人该继续和她没完没了地说,她则蜻蜓点水般把所有人都照顾到。那笑是不断的, 震撼整个前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