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喊叫在调戏玷污她 “这是什么测验?我试试。”杜正光又跳入喷头下面,在冷水中一边用力搓洗 着,嗥嗥叫着,一边想象着。石英在那边女人群中洗浴着,她苗条挺拔的身体,她 有力的手臂,她饱满结实的乳房,乳房中间的一颗痣,她的腰,她的……他还想象 到其他女人洗浴的情景,嗥嗥叫得更加兴奋。但他“终于”看到了澡堂中喊叫的男 人们。这画面与石英洗浴的画面叠印了一下,他感到了什么,嗥嗥叫的兴奋略有些 受挫。 “我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感觉。”他从冷水中跳出来,笑着说道。 童伟看了他一眼:“那你不会和她结婚。” “为什么?” “慢慢再给你讲。” 他不讲。杜正光的自省能力太差。他不止一次发现一个现象:凡是隔墙那边有 对象的小伙子,都不太愿意加入野牛般的嗥叫,他能体会到这种奥妙心理。那边有 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会觉得这群赤裸裸的男人的喊叫在调戏玷污她。那是他不能容 忍的。 西边,女澡堂。 林虹一边在冷水下淋浴着,一边和罗莎、陈美霞、石英聊着。这些天她已经和 这些人混得很熟。电影厂内明争暗斗,妒嫉丛生,有不少人反对她担任主角。她明 白。现在要少招惹是非,尽量和人们搞好关系。电影拍出来了,自己在事业上就站 住脚了。那边男人们的喊叫声震响着,她们谁也躲不过,千军万马的碾压。女人的 本能,听出这声音的真正含义,能感觉到发出这声音的身体的精、气、血。 “讨厌死了。”陈美霞说道。 “小伙子们抽疯呢。”罗莎说道,她的话和隔墙刘言的话既同时又同样。 “他们每天洗澡都这样嗥嗥喊吗?”石英在身上用力打着肥皂,兴奋地问道, “咱们一起唱个歌压住他们。” 没人响应。 林虹微笑着听她们议论,这嗥嗥的喊叫让人感到澡堂很热闹,很有生气,水似 乎也不那么冰冷了。 没有比沐浴中的女人更美的了。她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不禁用善意目光观察 起来。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少年的女性裸体在雨一样的淋浴中闪动着。老年 的,线条呆板,皮肉耷拉,或胖或瘦,都不好看。中年的,有的丰腴白嫩,曲线起 伏,显得比平时更美丽,但大多数都没有她们打扮起来更好看,几个平时很漂亮的 人,现在一没衣服、腰带和高跟鞋,腰没了,个矮了,人肿了。二十来岁的姑娘们 一裸体,几乎个个生动美丽。特别是十六七的少女,那苗条的身态,那肌肤,那精 致的乳房,都在淋浴下闪闪发亮。可爱极了。 她一下发现了许多真理:真正年轻的女性不需装扮,她们越真实的裸露越美。 女性乔装打扮主要是为了遮掩年龄。女人生理上的青春是很短暂的。面对着十六七 岁的少女的裸体,她再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体,就不得不承认,她的青春已大部分逝 去了。但她不想惆怅。 “石英,杜正光爱人知道你们的情况吗?”她同旁边的石英继续交谈着。 “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 出了澡堂,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女人跟着林虹一起到了宿舍。她叫向晔云,是 个抽疯般跑来跑去的女人。据说在文工团里写过几个小舞台戏,现在要搞电影剧本 了。谁也搞不清她是以什么理由住进电影厂招待所的,电影厂从未正式邀请过她, 但她似乎和电影厂每个领导都很熟。据她自己说,她可以随便踏进任何文艺单位, 她总有办法受到接待。“我在你这儿梳梳头,顺便和你聊聊,我发现和你特别对劲。” 她拿过林虹的梳子对着镜子梳起头来。林虹有些洁癖,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但 她只是含笑看着对方,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讲话,她在自觉地表演宽和。“你有情人 吗?没有?那你太纯了。你现在进了电影界,不出半年准有情人,不信到时咱们看。 你丈夫是干什么的?你离婚了?”向晔云惊愕了一瞬,然后一甩头,继续对镜梳理, “那更好,我就独身一人。我觉得独身最好,自由自在,特别是搞艺术的,结婚是 女艺术家的最大不幸。”她乒乒乓乓梳完头,抹好油,一阵风似的走了。 和林虹同室居住的卞洁琼回来了,金项链在脖子上闪闪发光。她挺做作地冲林 虹一笑:“你没出去? ”然后又对着门外叫道:“没关系,你进来吧。” 进来一个矮瘦的中年人,看见林虹,他有些拘束地笑笑,打了招呼。 “这是我先生,倪殿安。他在香港做事,是宝德公司的经理。”卞洁琼似乎很 随便,其实不无炫耀地对林虹介绍道。 林虹礼貌地笑笑。这位经理连连点头哈腰,似乎有些驼背。 人这东西很奇怪,常常互不了解。香港公司的经理,在卞洁琼看来,是个很打 得出来的牌子,会使林虹肃然起敬。但情况相反,倒是倪殿安在林虹面前显得局促 不安,自惭形秽。卞洁琼不了解电影明星在倪殿安眼里的地位,也不了解只有自己 这位电影明星在他心目中是贬了值的。林虹对这位经理只有淡淡的礼貌。她对卞洁 琼甚至有些怜悯:为了金钱,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 由于倪殿安不愿在电影厂多露面,卞洁琼换了件衣服,就又和他一块出去过夜 生活了。 林虹刚要收拾一下,有人敲门,推门出现在面前的是范丹林,肩又宽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