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不再随便结婚 陈晓时在三诊室。他是“主治大夫”,比较重要的“病人”就分到他这儿,其 他诊室解决不了的“疑难症”也转过来。 面前坐下的是个拘谨的中年男子,叫羊士奇。戴着眼镜,脸显黄瘦。环球出版 社《哲学社会科学译林》杂志编辑部工作。 “你是不是胃不好?”陈晓时端详着他,和蔼地问。 “是,您怎么知道?”对方有些惊讶。这不是医院。 “我懂点中医,来,先给你号号脉。”陈晓时略有些幽默地说道。他知道应该 怎样建立自己的权威。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命。号完了。再看看对方眼睛, 舌苔,手整个感觉了一下,判断了一下。“你有慢性胃病,已经好几年了,还有些 肾虚。疲劳了头顶疼。平时,脚后跟常疼。有慢性咽炎,用脑过度时眼睛酸困。性 功能较差。” “对,对,对。太对了。”对方连连点头,“您简直是神医了。” 陈晓时温和笑了:“我各种爱好多一些。” “那我应该吃些什么药?” “药当然可以吃一些。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两条:一,精神要开朗;二,适当 节制脑力劳动,每天进行体育锻炼。” “这我知道。” “不,你不真正知道。真正知道,你就这样做了。”他略有些严肃地训导了。 从现在起,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我很难开朗。”羊士奇低下头叹道。 “是因为家庭纠纷吗?好,咱们过一会儿谈。你现在搞什么工作?编和译?对 哲学、社会科学感兴趣吗?” “有一些兴趣。” “自己在事业上有什么打算吗?” “有一些。想先搞几年外文编译,出几本书。然后,再研究点东西。” “你正是出成果的年龄。好了,现在可以讲讲你的家庭纠纷了。” 羊士奇低着头扶了扶眼镜。 他原是工厂技术员,妻子是工人,婚后感情不错。妻子不能生育,他们便要了 个女孩,现在已五岁。这些年他自学英语,翻译了一些文章、书籍,妻子也引以为 荣。前年,他被调到出版社,家也搬到了出版社宿舍,社会交往多了,家庭矛盾便 开始。她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毫无道理的大发醋劲儿,昏天黑地的跟你闹,现在已 是家不成家,工作不能工作。 他站在楼下,和同一个编辑部的一位女同事谈下班路上还未谈完的一篇稿子。 妻子在楼上阳台上朝下嚷开了:羊士奇,家里的菜还没洗呢。啊,我就来。他连忙 应道,和那位女同事抓紧说最后几句话。一个花盆从三层楼摔下来,叭地在身边粉 碎,路人全吓呆了。 我们楼上有个二十岁的姑娘,叫姜宁,在家待业,有时来请教我外语。我怕妻 子闹,常常匆匆说几句就完了。那天,我到楼下主编家里,又碰上那个姑娘,说了 几句话。她不放心,从家里跟来了,正好撞上,当场搧我两个耳光,骂我流氓。姑 娘当下哭着跑上楼了。弄得主编一家人脸没处放。难道我们家就是流氓窝?她想了 想,冷静了,也觉得不对,道了歉。没过多久,她闹得更不像话。那天,她下午班, 一般十一点才回家,可九点钟就悄悄回来了。正好姜宁又来我家问外语。她冲进门 来就喊:我就知道你们通奸,我抓住了。左邻右舍全来看。我和小姜衣冠整齐,女 儿还没睡,我正在给她洗脚。从此,弄得这姑娘抬不起头来。 为了事业,我想尽办法委屈求全,能在家干的事,就不到外面去做,减少社交, 家务也都由我承担,可还不行。我现在简直没办法。 “她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啊?” 别人给我提过,我特意陪她去医院看了一次,大概是有一些。前一段,社里打 算提拔我当编辑部主任,她更神经过敏了,跑到社里去闹。说提拔了我,我肯定要 和她离婚。吓得社里一直也没敢提拔。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于粉莲。 陈晓时点点头。这个名字给他一个直观的信息,“你考虑过离婚吗?” 我和她吵过,打过,离婚的气话,我当然说过。可我现在哪敢离婚?她到社里 告状,到妇联告状,还到报社告状,哭天抢地,说我有第三者,道德败坏。“保护 妇女合法权益”要抓我典型,社里有领导已考虑让我离开出版社,那样,我只好再 回厂里,每天由她看守着。 “我问你到底考虑过离婚没有?” 能离,当然离。而且永世不再随便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