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每个干部从中汲取教训 “最后一条,”他说,“告诫全县各级领导干部,像这样不关心人民疾苦的官 僚主义作风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他转头看着康乐吩咐道:“等会儿送婷婷去医 院,你跟车回县里,立刻拟定全文。不要再审查了,今晚就交广播站对全县广播。” “好。”康乐写完最后几个字,收起来。李向南又对胡凡说:“老胡,明天回到县 里,是否考虑安排一下对全县的校舍做一次普遍检查?”“好,”胡凡立刻点头答 道,“我考虑可以在这个塌方现场开个现场会。” “行,就这样定了。”李向南扭脸向小胡吩咐道,“你现在是公社书记了。你 看看,婷婷受伤了,谁来代她教一个阶段课,安排一下,不要耽误了孩子。” “是。”小胡点点头。 李向南抬起眼,和稍远处蹲在担架旁的林虹的目光又相遇了。 林虹双肘垫在膝盖上,用手撑着下巴,正入神地看着他,目光含着一丝惆怅。 看见李向南注意到她,她略垂下眼睛,恍惚地笑了一下。然后,大方看着李向南。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如果李向南对她作什么说教,不会让她感兴趣;但在他平 平常常工作中所显示出的魄力却魅惑着她。她感到了这个。她此时心中唯一若有所 失的是李向南对她这样不在意:昨天是临离开教室窑洞时才想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现在是隔半天才偶尔往这儿瞥一眼。她的存在对他并不重要。这让她心中很不是滋 味。 李向南当然从林虹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什么。十几年前林虹听他讲话时,经常双 手托着下巴,用发亮的目光崇拜地看着他。重逢以来,又一次见到这种透彻人心的 目光,让他感到林虹和自己亲近了。 他迅速把目光移开,向县常委们说道:“好,就这样吧。”潘苟世垮了一样缩 着脖子。李向南阴郁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本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潘苟世摇了摇头。 “要重新学着为人民工作。”李向南声音放平和了一些,“我们处分一个干部, 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他抬起头看着大家,“希望每个干部能从中汲取教训。” 李向南最后对潘苟世说的这段话,在林虹心中激起强烈反感。哼,对潘苟世还 来个安抚,太会当官了。 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一辆中吉普、一辆小吉普相继开进了公社大院,公安 局高局长下了车。人们把婷婷和钟钟往车上抬。这时,婷婷在担架上睁开了眼睛。 她的嘴微微翕动着,目光询问着什么。 李向南俯下身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是问钟钟吗?”宋安生站在一旁问道。 她微微合了一下眼。 “他不要紧,和你一起去医院。”李向南说,“好好养伤,啊。” 她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笑容,好像在为自己受伤难为情。接着又闭上眼,昏过去 了。 “马上送走。”李向南挥手说道。 “我送他们去吧?”小胡忙活着把婷婷、钟钟在车里安置好后,向李向南请示 道。他已承担起了公社书记的职责,“到县城也好给他们安排一下。” “可以。” “李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 “去吧,横岭峪以后就交给你了。”李向南有力地握了一握小胡的手。 两辆吉普开走了。 “‘你们干的好事’……你这样笼统说,很不公正啊。”当常委们都回到公社 院里稍事休息等待大轿车修复开来时,李向南站在门口,收回远眺的目光,对一旁 的林虹说道。两人都觉得需要说什么。 “有什么不公正的?”林虹冷淡地说。 “你太偏激了。” “谁能像你那样正统?” 李向南微微笑了笑,看着林虹:“社会弊病,我们应该设法革除它。光埋怨有 什么用?我们总应该有自己的立足点。” 林虹一下激动起来:“立足点?说穿了不就是立场吗?我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你对潘苟世是什么态度?作为一个人,你可能也恨他,可这样的人多了,比他有权 势的更腐败的人也有的是。你最终不也得和他们合成一片吗?你能对潘苟世最后来 个安抚,我对他们只愤恨,只有偏激。我和你立场就是不一样。” 李向南看着林虹激动的神情,和缓地说道:“林虹,我们都经历了各种挫折。” “可说到底,你是时代的宠儿。”林虹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坐过监狱, 受过迫害,你没说我也知道了。可那算什么?比起有些看起来平平顺顺的人,你才 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宠儿。咱们不一样。” 李向南震惊了。他这才发现他和她之间还存在着这样尖锐的对立。 林虹克制住自己,甩了一下头发,平静地抬起了头,“所以,我告诉过你,我 是不会被任何说教改变的。” “要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就要改变她的生活。”李向南有些发狠地说。 林虹淡淡地一笑。 “懂吗?”李向南阴沉地盯着林虹,“我要改变你的生活。” 林虹看着李向南凄凉地一笑,慢慢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李向南盯视了她几秒钟,手猛一挥,准备转身进公社大院。这时,大轿车在前 面的街口出现了。龙金生从公社大院门口急忙出来:“向南,十点半还要去庙村公 社凤凰岭大队开现场会。” “好,马上去凤凰岭大队。”李向南扬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