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权力名存实亡 现场会一结束,李向南与县委常委们立刻下山赶赴凤凰岭。他们刚到半山腰的 看林小屋前便停住了。看林小屋的院子前黑压压的满山坡站满了人。成千上百的农 民拿着斧头、锯子、绳索,拉着骡马,一群一群沉默地站着。闷大爷的儿子赵大魁 瞪着血红的眼睛吼着:“把凶手交出来,你们交出来。”在赵大魁后面,站着他领 来的百十名穿着蓝帆布工作服的青年工人。 赵大魁转向站在前面的高良杰:“你这当书记的是干什么吃的?让他们把凶手 交出来,你听见没有?” “具体没有凶手。”高良杰解释道。 “你不要在这儿包庇。”赵大魁吼道,像猛兽一样一挥膀子,咔嚓一声把钉着 “护林公约”木牌的木柱砸断,木牌子轰隆一声落在地上,鲜血从赵大魁割破的胳 膊上滴嗒嗒流下来。 “大魁,你先冷静点。责任,”高良杰阴冷地扫视了一下人群,“要慢慢追究。 先安静下来让大爷治疗、抢救。”他劝慰道。他对闷大爷始终怀有对父亲一样的感 情,他对大魁也有兄弟情分。 “不行,冤有头,债有主。”赵大魁转向农民们,跺着脚满眼喷火地爆发道: “你们有没有人性?我爹给你们种了一辈子树,看了一辈子山。你们都瞎了眼黑了 心啦,你们就这样欺负他,害他。你们是人不是人?” 农民们都低眉垂眼默立着。 看到县委书记和县委领导们来了,人们的目光一下都转了过来。 “李书记,你要给我爹做主。你一定要惩办凶手。”赵大魁转向李向南大声说 道,眼泪急涌下来。 “怎么回事?”李向南扫视了一下满山坡扛斧拿锯的人群,看着高良杰问。 高良杰脸上不易觉察地搐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在全县提意见大会上自己与县委 书记的对抗。他简单地汇报道:“几个村的人要上山哄砍凤凰岭,负责看林的闷大 爷拦阻大家。大家不听,硬是上,老人低头朝人群撞去,人们一闪,老人撞在石头 上昏死过去了。” “老人呢?” “正在小屋里抢救呢。大魁厂里的医生、大队保健站的医生都来了。” 李向南扭头看了一下小屋,“危险吗?” “很危险。” “为什么不送县医院?” “现在马上不行,来不及。工厂的医院条件很好,医生护士都来了。” “看林老人多大年纪?” “七十七八岁了。” 李向南严峻地看着高良杰,“一个八十来岁的老人孤军作战,拦阻哄砍,你这 大队书记干什么去了?” “我们大队做工作了。”高良杰指了指身旁的五六个大队干部,“全体大队干 部都出动了,到各村做工作,可是制止不住。” “为什么制止不住?” 高良杰绷着脸沉默了一下,说道:“现在的大队领导权,还不是名存实亡。” 李向南看了高良杰一眼,他感到了对方那内在的对抗情绪和冰冷强硬的性格力 量。他对高良杰心中有数。“全县这么多大队都没名存实亡,为什么就你这个大队 名存实亡了?”李向南平和地说。 高良杰直溜溜地挺着一米八高的身躯,沉默不语。他从不屈从任何一种压力。 沉默是他最含蓄的反抗。 “李书记,这事不能怪良杰,他确实管了。”大队干部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良杰,李书记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气?”龙金生爱护地批评道。这也流 露着对高良杰的某种不自觉的袒护。李向南感到了。 高良杰不是潘苟世。他多少年来吃苦耐劳、严正廉洁,在古陵县相当一些干部 眼里是难得的好干部,曾被誉为“最有政治水平”的大队书记。他现在的沉默也含 有对自己的影响和力量的自觉意识和理直气壮的仗恃。李向南蹙着眉扫视了一下大 队干部们,又把目光落在高良杰身上。在这个“最有政治水平”的干部掌管的凤凰 岭大队,现在却出现了山林被哄砍一光的大混乱、大破坏局面。 “李书记,你别和他磨嘴皮子。”赵大魁挥着手大声嚷道,“我爹要找你告状, 从昨天就开始等你来了。他找大队、找公社告状,他们都不管。” “你听见了吗?”李向南指着赵大魁严肃地批评道。 “能管的我们都管了,有的我们现在管不了。”高良杰毫无表情地说。 “又是大队权力名存实亡,是不是?”李向南有些冒火了,“你嫌现在权小了, 权没了是不是?要多大权?” 高良杰沉默着。人群也在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