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在省城搞过四五个女人 “我对老干部是尊重的。”李向南答道,同时想到纪鸿儒这个解放初期才参加 工作的“老干部”来,“我对纪鸿儒同志也始终是尊重的。不过,我们之间始终在 农村政策上发生冲突。”“什么冲突?”老董注意了。 “他单打一只抓粮食产量,我主张还要搞经济作物,搞林牧副渔,队办企业, 全面发展。” “你当时就反对‘左’的路线了?” “当时,大寨谁也不能不学。不过我有我的解释,要结合本村实际。”李向南 诚恳地笑了笑,“我当了两年大队长,社员分红翻了一番。” “你当时哪来的这样实事求是的思想基础呢?” 李向南蹙眉垂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那时已经读过《资本论》了。” “《资本论》?”老董观察地看了看李向南,“什么时候开始读的?” “1966年11月。” “为什么是11月?” “我父亲在1966年11月被打倒了。”李向南答道。 老董点了点头,“你现在能给我讲一点你对《资本论》的理解吗?”他说。 李向南想了想,说:“商品生产的整个发展过程说明了社会经济,更广而言之 是整个社会的发展都是辩证的,不依人意志为转移的。超越历史的阶段性是不可能 的。” “不是经常有人想超越吗?” “有人想超越,有人想拖后,在一个时期他们的政策甚至可能推行几天。历史 发展的辩证法就是不断使他们都垮台,最后表现出自身的辩证法和必然性。更广地 说,就连这些想超越历史、拖后历史发展的力量,它们的存在,本身也是历史发展 必然性的丰富表现。” 老董用一种注意的目光看了李向南几秒钟,然后不易觉察地微微颔首。这位调 查组组长始终不露出任何倾向性。谈话就是这样有问必答地进行着。随着谈话的进 行,李向南越来越对写揭发材料的人感到愤怒,很多事情几乎到了捏造的地步。他 极力控制着自己,但终于失控了。 “你在生活上有过什么不检点吗?”老董问。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在生活作风上有过什么啊……问题没有?” “我不明白。” “这些年你在省里,包括后来在大学,总之,在生活作风方面检查一下自己。” 李向南愤怒了。看来揭发者是广为搜集“材料”了。显然这绝不是纪鸿儒个人 的那一点历史嫌隙在起作用了。他隐约感到,上上下下有一些人、有一个势力在对 自己下手了。而其整个背景,他现在是难以一时看清的。“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 “你要冷静,要配合组织上调查清楚。”老董和气地说。 “揭发人可以提出具体事实,你们可以去调查。我要确实犯了党纪国法,可以 处理我。” “向南同志,我们也是帮助你把问题搞清楚。”那个女同志这时温和地说。 “作为一个国家干部,作为一个普通人,我都没丧失过道德。”李向南说, “这就是我要说的。至于我个人在感情方面的任何经历,我没有义务向社会交待。” 谈话结束了。调查虽然不会立刻形成什么结论,但调查本身的影响却在古陵展 开了:李向南过去迫害过老干部;李向南是个政治野心家;李向南生活作风有问题 ;省委有个副部长写材料揭发;省纪委派地区纪委来调查处理……这些舆论顿时在 县城汹汹涌涌地扩展开了,而且立刻引起震动。任何舆论能够迅速传开、扩大,是 因为它符合一些人的利益;任何舆论能够引起社会震动,是因为它触及、威胁、破 坏一些人的利益。舆论原来是利益斗争的武器。 “向南,你倒是说话啊。”康乐坐在床上实在憋不住了,说道。 “我说什么?”李向南自嘲地哼了一声。 “你首先应该反击一下。应该写份材料揭露纪鸿儒,控告他诬陷人;要求有关 部门办他诬陷罪。理直气壮是最有力的策略。我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太不强硬,简直 不符合你的一贯风格。” “我还有风格?哼。”李向南站在桌边冷笑了一声。 “我觉得向南应该在最近的某次大会上公开把这事挑明,把谣言彻底粉碎。这 些谣传一旦挑明了,它也就没用了。”庄文伊扶了扶眼镜说道。 “不用理它。”李向南不屑地说,“愿意造就造吧,总有造谣造累的时候。” 他在桌旁坐下了。 “你不要以为不理睬就是大家风度。舆论能杀人。现在都造你什么谣你知道吗?” 庄文伊气忿地说。 “别说了。”李向南摆了一下手。 “有人说你在省城就搞过四五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