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子弟走私县长包癖(1) 招待所大院内,中间一条柏墙相夹的砖路,两边是一排排青砖平房。 林虹在柏墙相夹的路上走着。 刚才路边人群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又在眼前闪过,傅红花紫红色的胖脸,小 莉的冷蔑目光……她脸上平静如水,心头却一阵又一阵哆嗦着。这就是当“焦点人 物”付出的代价。她为什么要卷到这场政治漩涡中来呢?政治不是让她这种满身伤 痕的人来参加的。对于“高干”子弟走私和县领导徇私舞弊,她本不感兴趣。这就 是社会。但是,她为什么突然有了义愤呢? 那是一个雨雪霏霏的夜晚。 怯怯的敲门声。 “谁啊?请进。”林虹从单身宿舍的桌前站起来。 门被慢慢推开了。随着一股寒气,一个黑脸皱巴的老农民站在门口。 “进来吧,大叔。”林虹认得他,来人是她的学生李石头的父亲。 老头进来了,带着两脚泥泞。瑟瑟地从怀里摸出两张揉皱的纸,摊在桌上: “林老师,求您给写个状子吧。” “您先坐下。”林虹客气地说道。 他的儿子李石头因为数十次遭到县粮食局长的儿子的殴打,气不过,用石头打 破了局长家的一块玻璃,就被拘留了,三个月没放,听说关在里边被打得站起不来 了。“林老师,我只能求您了……”老头打着寒战,透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当林虹 把一杯热水递给他时,他慌窘地推谢着,手打着颤把水洒了一地:“林老师,您能 给写写不?”这是个忠厚善良的父亲,他的儿子是林虹班上最好的学生,林虹很喜 欢他。 “大叔,您坐下,我帮您写。”林虹说道。 老汉拿着写好的状子千恩万谢走了。老汉在把状子揣到怀里的时候,是小心翼 翼的,好像儿子的命运全在上头。他大概不会知道,这样一张状子常常不会解决什 么问题。 是因为对弱者的同情,还是因为对权势欺人者的仇恨,林虹回到屋里就给省报 写了信,对顾荣等人包庇子女走私犯罪的事情进行了揭发。那个欺负她学生的粮食 局长的儿子也是和顾荣儿子一伙的…… 小周从后面跟上来了。“这个顾小莉实在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是高干子女。” 他气愤地说。 “这有什么不像话的?”林虹含着一丝讥讽说道,“善于利用自己的特权也是 一种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 林虹善意地讥笑道,“那你就不懂了。” “仗着老子是省委书记,叔叔是县长……” “已经过去的事还说什么呀。”林虹打断了小周,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大涵养,男人都没有像你这样的。” “可能是他们受的气还太少吧。”有谁像她这样在二十多岁就经历过那样多的 折磨和凌辱呢?没有“涵养”她就活不到现在。她不想再回顾刚才的事情。忍受力 很大程度在于能够“忘却过去”和“转移注意”。痛苦是在咀嚼中加倍的。 “这么早就讨论开了?”林虹问。 “是,大伙儿劲可大了。”小周答道。 才早晨六点多钟,招待所大院路两边一排排房子前都是一圈圈蹲着坐着的人群。 他们在利用早饭前的时间开小组会。两个穿黄袈裟的老和尚迎面沿着柏墙走来,他 们抬眼瞅了一下林虹,便低眉垂目地走过。 “怎么还有和尚?”林虹问。 “要讨论开辟佛山、金光寺旅游区的事,李书记就把他们请来了。”小周答道。 这里一圈人看着都是农民和农村干部,正在讨论封山育林,七嘴八舌的。一个 长脸的农村干部一合笔记本从烟雾中站起来。“好,那咱们再把这条建议添上。这 是咱们小组的第三十四条建议。大家都同意吗?”他摊着双手扫视着众人问。“同 意!”人们兴奋地齐声答道。“我提上个补充,”一个穿着崭新青布鞋扎着白头巾 的老汉磕了一下旱烟袋说道,“上山采药得准吧?”“那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人 们一起说道。老汉喜眉喜眼地笑了:“那我就不提了。”大伙儿哄然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