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县原来有个后生是能人 李向南在方桌旁的小凳上坐下,抽出烟递过去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两个人 点着了烟。“您能不能告我句实在话,您现在攒下多少钱了?”“我……” “我不打听您姓名。我就是知道您姓名,也替您保密。我说话算话。” “四千九百多块。” “您想挣到多少钱?” “我想挣够六千。” “给儿子娶媳妇?” “我没儿女,老伴俩。” “盖房子?” “房子已经盖下了。” “置家具?” “我不置东西。” “存银行,得利息?” “不存银行。存不惯。” “存到银行,一大把票子变成一个小卡片,就好像被骗走了一样,不如藏在砖 缝缝里、米缸里实在。是吧?”李向南揶揄道。 老头不好意思了:“是。” “光有钱就能防老了?” “还得花点钱积点德,挣下人缘。” “怎么积德、挣下人缘?” 老头难为地笑笑,没说话。 “不好说?咱俩交个朋友,您有事和我商量,我有事和您商量,兴许我能给参 谋参谋。” “我这是住在县城亲戚家,我家在山里,村旱,不下雨,庄稼干死不说,连人 喝的水都没有,全村人只靠一眼小泉,说没水就没水。” “您是南垴村的吧?” “您怎么知道?” “这都是我县委书记管的地盘,我能不知道?”李向南说,“你想给村里出钱 打眼井?” “不,我们村打了十几辈子井也没打出过水。我是想……想修个龙王庙。” “修个龙王庙?”李向南震惊了。 “为求个雨。” 李向南垂下眼,脸色阴沉地使劲抽着烟。 “这犯法不?”老头看看李向南小心问道,“我在山上修上个一间房大的小庙, 供个龙王,犯法不?” “犯法。不是您犯法,是我犯法。”李向南说。 “您犯哪儿的法?” “一个村,四百多人,是四百多人吧?” “是。” “连吃水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我这县委书记就犯了国法啦。” 老头一时呆住了:“那……咋办?” “大伯,您就这么信神信鬼?”李向南问。 “有时候就不信……” “没办法了又不能不信,是吧?” “啥事要都有办法,谁还信迷信?” “大伯,我跟您商量一下,这么办好不好,我给你们请个打井找水的专家,给 你们村打出井水来,又能喝,又能浇,您看好不好?” “那敢情好。东陵县原来有个后生是能人,一看就知道哪儿有水,可请不来啊, 这会儿听说又调到省里去了。” “我正在请他,说话就来古陵。” “可啥时候才轮上去南垴啊,穷山僻壤的。” “咱俩不是朋友吗?我讲交情,让他头一个去你们村。您看行不?” “那敢情好。”老头兴奋地说。 “那我跟您商量个事,这龙王庙咱们就不修了。” “行。” “您看,您和县委书记交了朋友,给村里请来了找水专家,打了井得了水,积 这个德,能挣下人缘了吧?” “是。” “那您这挣的钱就留着自己养老好不好?” “那我就回村打井去。我祖爷爷、我爷爷都是打井打得吐血死的。” 李向南猛抬头看了老人一眼,一张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脸:“大伯,您就是石老 大?” “您咋知道?”老人惊愣了。 李向南看着老人:“您祖辈几代为南垴找水,打了整整一百年井。我这县委书 记要还不知道,算什么父母官。” 老人浑身有些哆嗦,他愣了好一会儿,扭过头擤了一把鼻涕。 “大伯,我跟您再商量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