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受到了生活的蹂躏 “你嫌我没暴露内心的软弱是不是?”她激动起来,“我可以告诉你,都告诉 你。你说我是弱者的自卫,我是弱者的自卫。我不能让谁都能刺痛我。你说我是宗 教,我是在安慰自己,麻痹自己。我说我看破红尘,可是我却超脱不了。这几年, 我也想过画画,想过作曲,有过各种各样的美梦,可只是一闪。我徒有其梦,却没 那么大力量。看着别人兴致勃勃的生活,成功,我既轻视,也嫉妒,甚至痛苦。一 过生日,我就要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年龄。你改造社会,我尊重你。中国富一些, 文明一些,我不会不高兴。可你为什么还要来改造我呢?你不是说生活蹂躏过我吗? 你知道蹂躏是什么意思吗?”“前些年,很多人都受到了生活的蹂躏。” “你那是广义的。你问我为什么到了内蒙古不到一年就不给你写信了,你知道 吗?蹂躏,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是什么含义吗?”她的眼睛里迸出了泪花。 李向南如雷轰顶一样震呆了。 “我为什么不给你写信?你怪我,可能还恨过我。是我不愿意给你写吗?”她 哽咽住了,“你现在来找我,是找过去的林虹,可过去的林虹已经没有了。”我知 道你过去对我好。你爱护过我。我现在还记得那天刮着北风,我孤零零地站在你面 前,父母死了,没人管我,只有你收留了我,让我参加了你们的长征队。”泪水扑 簌簌流着,落在她的膝上。窗外的雨下得大了。 “林虹。”他把桌上刚才拧给他的毛巾递给她。 她擦着眼泪,极力克制着,“别跟我说这些了。”她掠了一下被泪水沾湿在脸 颊上的头发,站起来打开箱子,拿出了一本书和一个红绒皮笔记本,放到李向南面 前。是十几年前他送她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那本日记本。他的手轻 轻放在日记本的红绒皮上面,涌起难言的惆怅。他抬头看着她,她已经平静下来: “过去我没忘,可毕竟已经过去了。”她目光看着别处说道。 李向南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咽住,“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你还研究过历史呢?”林虹淡然一笑,“有什么事情能再重复一次?别再想 影响我了,我的人生观已经没有任何可塑性了,真的,我远比你了解我自己。” “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你搞政治,可能很精通;可对人的心理,你不太有研究。就谈到这儿吧。” 林虹把书和日记本放进箱子里,倚着箱子看着他,“不要对我有什么幻想,我太了 解自己了。”过了一会儿,她笑着摘下墙上的那一摞画,“看看我的画,好吗?” “我看过了。” “听听我弹琴,好吗?” “不。” “我给你做点饭吃吧?” 李向南摇了摇头:“我该走了。” 她送他出来,两个人默默地在雨中走着。李向南推着车,她打着伞。“你现在 还是喜欢红色吗?”她问。 “我喜欢大海。”李向南带着一丝怒气答道。 “你为什么不结婚呢?”林虹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 “感觉是这样。” 李向南讥讽地笑了笑:“不为什么。” 在校门外分手时,林虹站住,说道:“别生我的气。”他带点责备地看着她。 “你以后不要来了。”她淡淡一笑,“已经在造你谣了。” 李向南近乎无声地哼了一声。 林虹指着横过校门口的泥泞道路说道:“这条路应该修修,这样会得人心的。” 她又指指远处绿树笼罩的一片红砖小楼,“那上面是干休所,老头们早有怨言了。” 他点点头:“我正准备去。” “什么事别太急。” 李向南点点头。 “别的事我都帮不了你。古陵的事我不想卷入了。” “我也不想让你再卷入了。”李向南沉郁地看着林虹,伸出手来,“再见,我 一定要改变你对生活的态度。” “这不可能。”林虹想抽出手。 “我下了决心,就一定能。”李向南握住她的手不放,阴沉地直视着她。 “没有任何话能打动我。” “是的,世界上许多事情就不是靠说话来解决的。”他凶狠地说道,甩掉她的 手,转身推上车走了。 林虹愣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