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蔑视这号软骨头 康乐则有些担忧地估量局面。他深知李向南的用心,这步棋很出奇,但有些贸 然了。只要朱泉山不张嘴,大家都哑场,那可是个老大的狼狈。 李向南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又冷冷地落在朱泉山的身上。看着对方那已经开始 发胖的身体和头上掺杂的绺绺白发,他心中既同情又气愤。一个在二十五岁时就叱 咤风云治理过一个县的人,现在被搞成这样。他紧闭双唇来回踱了几步,一下站住 了,转过身面对大家:“一个政权,如果把人民说真话的嘴堵住了,它早晚要被历 史推翻的。懂吗?”他声音不算高,但人们却感到他那发自内心的震撼,“古陵县, 现在有个人,还是干部,当着县党政领导不敢讲压在自己心里的真话,这就是对我 们的控告。”李向南的眼睛有些潮湿了,“朱泉山,你藏头露尾还没藏够吗?你已 经耽误了十几年了,你看看你,头发都开始白了。你自己看不见吗?” 两颗泪珠从朱泉山那显得迟钝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你这辈子就准备这样过去了吗?”李向南的声音放平和了。 “我只说一句,”朱泉山说道,“一个干部,得罪了本地区的领导,就一辈子 不能再工作,永远不得翻身,这太——封建专制了。”朱泉山声音嘶哑,泪水沿着 他有些虚胖的两颊刷刷地流了下来。一直在一旁迅速记录的刘貌这时用手背很快擦 擦自己的眼睛,豪爽的高大树转身擤着鼻子。整个大坝一片肃静。 “大家都看到了,”李向南严肃地说,“黄庄水库几千亩水面,全县几万亩水 面这样白白荒着,朱泉山这样的人才被埋没着,我们这种体制机构和官僚作风,既 压制着生产力,又压制着人才。不改革行吗?朱泉山被排挤打击的情况大家也都心 照不宣。到底应该不应该追究责任,追究谁的责任,今天先不谈。但是有一点应该 明白,这样的机构和作风现状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大家没意见吧?” 人群很安静,县委书记的问话并不需要回答。 “有几件事我提议一下,今天可以算一个常委扩大会吧,第一件事,黄庄水库 这件事很典型,我提议搞一个调查报告“是什么压制了生产和人才”,用这样一个 材料来说明点问题。大家同意吗?” 都同意,或者说没有人不同意。 “耀祖,你的意见呢?”李向南的目光停在尚未表态的冯耀祖身上。 “啊,我没意见。”冯耀祖连忙点头。 小胡冷冷地瞥了冯耀祖一眼,他蔑视这号软骨头。 “好,这件事,康乐、小胡,你们县委办公室和政研室联合搞一下。”李向南 吩咐道。“好。”康乐点了点头。小胡冷着脸没表示。 “小胡,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李向南转过目光注视着他。 小胡垂着眼皮没有回答。他感到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觉得背上一阵 潮热,出汗了。 “有什么意见可以坦率谈。如果没意见,你可是政研室副主任,这事你应该多 负责啊。 ”李向南口气平和。 小胡顶着众人的目光又冷冷地沉默了一瞬,或许只有几秒钟,但他感觉自己坚 持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淡漠地说:“行吧。” “调查报告搞出来,可以送到报社去发。这很典型。”刘貌说。 “第二件事,”李向南面向大家继续说,“关于朱泉山的工作问题。他以后更 适合做什么工作,我们也不能马上决定,要请示地区。现在是否可以考虑,暂时让 朱泉山同志把全县的渔业抓起来?” “我同意。”龙金生说,“应该把黄庄合同的经验在全县推广。” 大家也纷纷表示同意。 “老朱,那你就把这项工作抓起来吧,放手大胆地搞。”李向南对朱泉山勉励 道,“至于过去那样的情况,越工作越受打击,只要我当县委书记一天,就绝不让 它再发生。” 朱泉山伸出双手慢慢握住了李向南的手。 “另外,”李向南指了指旁边的龙金生,“你可以帮助老龙对全县的农业生产 出些主意,当个参谋,协助老龙做些具体工作。” 朱泉山低着头摇了摇,又点了点头。 大轿车驶离水库大坝,沿横岭山山脚的公路向下一个指定停车点横岭峪公社开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