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而又不可避免的冲突 清晨,自行车流在她面前的天安门广场浩荡奔涌。一个骑车的年轻人从眼前一 晃而过,神态很像一个她熟识的人,她脱口叫了一声,扬起手。那人回过头,疑惑 地扫了她一眼,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认错人了。那位骑车人友好地笑了笑,走了, 走了一段又回过头远远看看她。黄平平觉得有趣地笑了笑,回家走。 一进胡同口,碰见父亲正在散步。一个中年人骑车而过,放慢速度向他打招呼 :“黄老,您遛哪?”黄公愚正在想心事,这时停住步,反应地问道:“是。你干 什么去?”等着对方到跟前来停车说话,对方却只是招了一下手,“您遛吧,我不 下了。”“啊,啊……”黄公愚不自然地点点头,怏怏地看着骑车人远去的背影。 “爸,您愣什么神儿呀?”黄平平问。 “呸,”黄公愚收回目光,往地上唾了一口,“势利眼。” “人家怎么势利眼了?” “以为我就要退休了,不掌权了,就连车也不下了。” “人家可能有急事,不下车应酬客套了,现代作风嘛。要不,见一个下一个, 还走得动吗?” “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个礼拜三也有这么一回。我这不是拘泥小节,他这 个人品质就不好,趋炎附势,连一丁点儿古人的道德都没有,没良心。” “爸,您再遛遛吧,我先回家了。我今天得开始接二姐管家了。” 黄平平早听够了父亲没完没了的唠叨,赶忙找个借口脱身。 “你们今天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我要召集协会的人来商议大事儿。”黄公愚 在后面嘱咐道。 迎面碰见大姐夫曾立波正汗气腾腾地领着两个儿子跑步。“跑,坚持,不许停 下来。一点儿毅力都没有?”曾立波原地跑着,回头冲小海大声训斥着。小海满脸 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惊惧地朝父亲看了看,又跑了几步,实在是跑不动了, 喘着气放慢了步子。“咬咬牙,跑。听见没有?在学校捣乱有劲儿,跑步就熊包了?” “大姐夫,又早锻炼呢?”平平笑着打了个招呼,她怕暴躁的大姐夫又打小海。 “啊,一举两得,既锻炼身体,也减少点儿家里卫生设施的压力。” 黄平平心中一笑,不由得看了看胡同口的公共厕所。 一进院子,“卫生设施”正在发生每天早晨必有的紧张。赵世芬在厕所间外面 冲里气汹汹地嚷道:“你快点儿好不好?小薇憋不住了。你不会到外面公共厕所去 上?” “你让她先用痰盂吧。”卫华在里面尴尬地说。 “谁倒啊?你倒?你倒也不行。你快点儿。” 这是大家庭里让人难堪而又不可避免的冲突。 黄平平去找夏平,商量一下星期天的伙食。 院子里又发生了洗衣服的矛盾。洗衣机每到星期日照例搬到院中央的水龙头旁, 现在赵世芬又冲秋平嚷开了:“不是规定好星期天一家用一个钟头洗衣机吗?” “是。”秋平忐忑不安地看了看这位与她同龄的嫂子,“这个星期天轮着我们 先用了。” “先用,也不能洗小件儿啊。”赵世芬看了看放在盆里的衣裳,“不是规定的, 只有洗大件儿、洗床单才能用洗衣机吗?” “平平和二姐今天早晨说了,洗什么都可以,不超过一个钟头就行。”秋平小 心地解释,“你要急着洗,先让你洗吧。” “什么叫让啊?倒像是我破坏规定了。只让洗大件儿,是爸爸定的,到底是谁 说了算? ” 小华的房门打开了,他睡眼惺忪,烦躁地冲院子里嚷道:“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一大早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又不是疗养院,哪有那么安静。”赵世芬的话又尖又刺儿。 小华瞪着眼气得说不上话来,砰地把房门用力关上了。 “哼,就会摔门。”赵世芬冷蔑地撇撇嘴。 “你们不要吵了,”春平走过来劝道,“不管是爸爸的规定,还是夏平、平平 的规定,都不是绝对死的,你们互相照顾着就行了。我看,还是按平平她们的规定 办吧,爸爸也不了解实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