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求胜上瘾是很出名的 “李伯伯,您说我们应该学点儿什么理论和历史啊?”年轻人的态度格外尊敬, 这既包含着通常对长辈的礼貌,也包含着因不安产生的讨好。 “理论,当然是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嘛……嗳,你们还接着跳舞吗?” “我们不跳了。” “那好,咱们都坐下,坐下聊。有人抽烟吗?会抽,不要不好意思。我不限制 年轻人的生活爱好。”李海山说着,转过头,“向东,去我屋里把烟拿来。” “李伯伯,听说您很愿意和年轻人在一起,经常去学校做辅导报告。”一个梳 短发的女孩子笑着说。 “年轻人最有生气嘛。”李海山和蔼地说,他有了兴致,“老年人都愿意和年 轻人在一起,年轻人可不一定愿意和老年人在一块儿。嫌我们僵化保守。” “你们就是僵化保守。”向东拿着烟回来了。 “老年人可能没有年轻人敏感,但老年人也有长处嘛。论经验就比你们更丰富。” 李海山边说边把烟散给抽烟的年轻人,“所以,你们也要向老年人学习,这也是向 历史学习的一部分吧?说到学历史,你们起码应该把中国的历史,特别是近代史、 党史搞清楚吧?” “爸,您又要讲辅导课啦?”向东有点儿不耐烦地说。 “你们愿意听我讲吗?”李海山环指着围坐的年轻人。 “愿意。”大学生们都显得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你们这个态度对,可我这个儿子不愿听。” “爸,您讲的那些,我看上几天历史书,就比您讲的还清楚呢。”向东坐在父 亲坐的沙发扶手上,手搭靠背,“不信,我就给您讲讲。” “字面上懂和真懂不一样。” “你们老的都真懂?这么多年搞什么啦?不就是抓右派,大跃进,反右倾?有 哪个搞好了? ” “有错误,也不都是错误吧。经验教训都要总结嘛。” “爸,您别总讲老一套了,我不爱听。” “你能代表大家吗?”李海山略皱起眉,声音有些严厉起来。他朝满屋的年轻 人问道:“他一个人能代表你们吗?” “李伯伯,您给我们讲吧。”有人礼貌地说。 “爸爸,我给您说真话,他们都是出于礼貌,心里会觉得听您讲这些是浪费时 间。我要是到了同学家,对同学的父亲也会装出这种样子来的。您老是那一套哪行 啊。爸,您别生气,连红红前两天都跟我说了,她不想老听您讲故事了,可就是不 敢告诉您。” 李海山像受到沉重一击,脸色顿时黯然。他抽着烟,低头咳嗽了两声,然后抬 起眼环视满屋的年轻人:“你们不要考虑礼貌不礼貌,啊?”他拿出首长讲话的气 派,声音洪亮,“你们坦率告诉我,是不是像向东讲的那样,实际上并不想听我和 你们聊啊?都不许说假话。” 大学生们目光闪烁,尴尬地笑着。“李伯伯,您讲吧。”有个男同学表示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坦率。”李海山不满地一挥手,抬高嗓门,“不敢讲真话。 不爱听就不爱听,为什么要迎合呢?。” “李伯伯,您生我们气了?” “我生你们不讲真话的气。”李海山一下站起来,“我们可以把我们的经验留 给你们,但我们并不想成为年轻人的负担。”满屋人一下寂静无声。李海山皱着眉 站在那儿,一手叉腰一手抽烟,有几秒钟没说话。 门推开了,是秘书小章:“李部长,有客人来,在你屋里。” “好。”李海山点了下头,和年轻人们招呼道,“你们坐吧。”走到门口又站 住,阴沉地问,“向东,你哥哥还没回来。你就没想到去接一下?” “爸,不是您说的不让我们去接吗?”向东说道。 李海山没再说什么,出门走了。来客正是有人要介绍给大女儿李文静的吴冬。 现在是部里的一个处长,过去李海山任部长时,是办公室的一个干事。 “文静回来了,在对过儿呢。”李海山说。 “李部长,让她休息吧。我今天晚上专门和您下棋来了。”吴冬笑着说。他脸 颊光润,稍有些秃顶,发际很高,梳着一个很薄很精致的油亮小背头,穿着件短袖 白衬衫,身体略有些发胖。 “好。来,接着开战。昨天输给你,今天要报仇雪恨。”李海山张开五指猛一 挥手。一晚上烦躁,下棋来驱驱。 象棋在一张小方桌上摆开了,棋子儿很大。两个人拉过沙发面对面坐着。 “来来,还是你先走。我倒要看看你的当头炮能不能破。”李海山说,“我专 门爱打防御仗。”小章拉过小板凳坐在中间观战。他和吴冬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眼光。 他刚才已经告诉吴冬:李部长昨晚输了棋,一夜没睡好觉。李海山下棋求胜上瘾是 很出名的。拱兵上卒,车来马往,棋子拍在桌上啪啪响,第一盘棋没有一刻钟就结 束了。吴冬一路败下来。“不像话,不下了。”李海山哗啦一推棋盘,忽地站了起 来,嚓地点着了烟。 吴冬不明就里地看着老首长。